《离人醉》苏千暮

1、01

　　月奴气喘吁吁地拖着一袋草药进月阁的时候，月魂正拿着小锤子敲打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奇异骨头，对身后的来人不曾有丝毫察觉。

　　“主人，那个家伙又来了，这次倒在第二进院子的回廊上了。”
　　月魂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骨头放回架子上，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将人送到暖阁，简单的伤口你先处理了，剩下的等我过去再细查。”

　　月奴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小跑着到廊上看着倒地不起的人，眼神中有些无奈，这家伙也不知哪来的执念，明知月阁遍地机关，还非要闯上一闯。

　　她伸手揪住那人肩上一片衣角想要将他拖走，谁知他身上的衣物早已是破落不堪，月奴稍一使力竟将前襟扯下了一大块，露出肌肉条理分明的精壮胸膛，看得月奴面上一红，低低咒骂了一声，双手拉住他的胳膊，拖麻袋一般将人拽到后堂。

　　等月魂将手上的事情忙完，月奴也处理好了大半伤口，病人的面色不再如来时那般苍白，有了几分红润之气，面上虽然有几道血痕，倒也不妨碍他的精致俊美。

　　“算是捡回一条命。”
　　月魂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瓶，倒出几粒药丸，两指捏住病人的下巴，轻轻掰开，将药丸尽数倒入，又灌进去一大口水，眼见着病人喉头动了一下，才收了手，取出银针，利落地扎进他几处大穴，病人轻咳一声，竟缓缓睁开了眼。

　　“多谢。”病人有些迷蒙地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青衣女子身上，浑浊的眼睛似乎亮了些，挣扎着道了声谢。
　　“凌二少爷会说谢字，当真不易啊。”月奴白眼一翻，“只求您离月阁稍远一些，别再来烦我家主子，这谢字我们便收下了。”

　　月魂稳稳地收了针，似是两人的话都不曾入耳一般，探了探他的脉，又向外招了招手，唤进来两个垂髻丫鬟，略略对她们吩咐了几声，自己便闪出了门。

　　“主子，那人怎么办？”月奴跟在月魂身后，嘟着嘴问道。
　　“都是些皮外伤，没伤到筋骨，以他的功力，一两日就能复原，到时他自会离开。”

　　“诊金呢？”
　　“随他。”

　　“真不知您为何如此优待他，谁不知道月阁不出诊是多少年的规矩，他却来一次次地求，您不见他就径直闯，也太放肆了些。”
　　月魂微微一笑，“许是他家中的病人对他十分重要吧。”

　　月奴停了脚步，望了望自家主子离开的方向，再回头看了看病人所在的暖阁，只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一般，闷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撇了撇嘴转身往厨房去了。

　　月魂从寝楼中抱出一小坛酒，转了几个弯来到后院凉亭，取了个铜壶将酒温上，燃着的炭火烤的人暖融融的，她随手捡起本散落在地上的书卷，随意翻看起来。

　　“我在暖阁就闻到了你的酒香，都是竹叶青，偏偏你这里的要比其他地方都香上几分。”
　　“馋人鼻子长。”月魂未抬头，却将手中的书放下，桌上早已放好了两个大杯，她顾自取了铜壶将自己的杯子倒满，仰头便灌了下去。

　　“风之城的离人醉，比你这里的酒还要香，你要不要随我去大漠品上一品？”来人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倒酒饮酒都不像月魂一般潇洒，添出几分笨拙。
　　“月阁不出诊是规矩，我同你说过许多遍了。”

　　那人倒酒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声音似乎也沉了下去，“真就不能破例吗？”
　　“不能。”

　　“除非……”
　　“没有除非。”

　　“若我将月阁所有机关都破了，你可愿随我出诊？”

　　“凌风。”月魂唤了他的名字，微微顿了一下，又问道：“那病人到底对你有多重要？”
　　凌风垂下了眼眸，“她若开口要我交出性命，我也会双手奉上。”

　　月魂长长地叹了一声，将杯中酒饮尽，起身拍了拍裙摆上沾染的灰尘，斜着眼睛看了看他，“你今后不必再闯月阁，我师父三日后到，你若能说通他，我们便随你去大漠走上一趟。”

　　“当真？”

　　凌风一阵惊喜，月魂却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