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灰色と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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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y]
青羽从行李提取处拿好自己的行李清点完毕，出门叫了出租车。
手机屏幕上显示九点十七分，来得及。
“大手町终点。”这时间段还在机场外面做生意的司机想必都懂这个地点代表什么，慈眉善目的老人透过镜子看了她一眼，笑笑说遵命。
从成田机场到大手町不算远，青羽上车后出神地望向窗外。
今天天气并不好，一大早就有阴沉沉的灰色笼罩天空，空中时不时轻撒雪花。刚才站在外面刺骨的寒风在颈间残留触感，下意识拉了拉围巾，意识到车内很暖和后不好意思地停滞几秒，从玻璃窗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时差明显没倒过来，有些倦意。
抿抿嘴角，青羽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指滑向收件箱，打开置顶短信。
「青羽，我不会放弃的。」
透过这条短信似乎还能看到对方爽朗可爱的笑容，不由自主弯弯眉。
窗外厚重的云层隐约于缝隙间透出暖色，给寒冷的冬季天空带来些许温度。青羽把手机搁在膝上，单手撑着下巴欣赏外面不停倒退流逝的风景。
「我知道，灰二。」
[Orange]
空野青羽和清濑灰二相识有很长年头了。
空野家和清濑家离得近，两家的夫人经常结伴而行，街道留言板也是互相传递，再加上家里有年龄相仿的子女，以此为契机促成两家人的良好关系。
她和灰二就是一般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并且他父亲是教练平时都在教导学生，母亲也会忙于工作，儿时暂呆空野家的情况不少见。
老实说她童年最初不能算喜欢清濑灰二，他就像所有顽皮小男孩一样性格恶劣喜欢捉弄人，随着年龄增长捉弄手段越发长进。
还很会骗人。
从小到大被他骗的场合不计其数，他能一本正经说出最让人意外的话，而他的一本正经又让人很容易去相信，等反应过来后会看到他捂嘴偷笑。
但灰二的确非常优秀，不管是头脑还是动手能力都很强，还擅长下厨。
灰二不仅聪明，更主要是他一旦决定要学习什么就会表现出对此的高度集中和执着，这样的他偶尔会让她感觉挺可怕。
不过笑起来的模样很可爱。
父母的基因不错，他遗传到的都是好的那些，生得清秀文雅，眼睛漂亮。每次笑起来时眼睛都像有星星，以及如同孩童恶作剧得逞的快乐。
他俩几乎知根知底长大，灰二总有奇思妙想，他们家附近的小路每当夏夜都会聚集很多萤火虫，他们小屁孩时曾瞒着大人出来捞萤火虫；还有冬末有流星雨他会晚上悄悄来敲她的窗，裹紧羽绒大衣和围巾跑出去看；一年交替的时节会在凌晨天还没亮就一起去附近最高处看日出。
灰二的父亲是高中的田径教练，他小时候就在为跑田径做准备。他们从幼儿园开始一直是一所学校，可惜从未同班过。灰二小学开始加入田径社，她喜欢看书阅读进的文学社。
初中那会文艺社所在的活动室正对体育场，放学去参加社团活动，抬头就能看到窗外体育部少年们一派元气的日常景象——主草坪操场足球社，旁边的柏油地会场网球社，两者之间的红色跑道就是田径社在练习。
掺杂在球类运动少年们吆喝和比赛中的口哨响起时她会从书中抬头下意识往操场看去，每次都能看到远远看到留着清爽短发的竹马矫健地将其他人甩在后面一路往前，他这种时候很少笑，嘴唇抿紧非常认真，直到冲过终点线确定成绩后才会短暂笑笑。
有一次她看灰二有点入神，不知不觉和他眼神对上，后者愣了愣笑意更甚，毫不犹豫地举起手冲她打招呼。
那个笑就好像去看日出，新阳初升时满天的暖光映照下闪闪发亮的少年，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扬起嘴角心里热热的。
他给她的感觉温暖占多，和他相处很舒适。
如果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也不错。
[Green]
初中毕业后他们都准备去灰二父亲任职的高中就读，灰二也理所当然进了田径部。
高一开学前两家人一起打点孩子们上学的事宜，忙完后父母在下面聊天，她松了口气去楼上找在整理东西的灰二。
“你爸刚才看着我好久说身形和体型不错。”
掩上门后她长长叹气，压低声音一跺脚，“这是对女孩子说的话吗！还有你爸爸真的越来越严肃了，看得我怪害怕的。”
“哎~”正在把衣服整齐叠好放入纸箱的少年头也不抬回答，看他这个反应青羽不满地偏头，熟练走过去背靠他坐下。
“青羽，”他把手中的衬衫自然叠成正方形，“我以前和你说过吗？”
“什么？”
“我爸妈是相亲结婚的，我爸看中我妈是不会变胖的体型才和她结婚，因为这样能生下遗传这点的小孩，适合练田径。”
“…看不出叔叔那么狂热。”
虽然平时看着是有这味，做到这地步还是有点震撼。
“是吧，我想今天我爸对你这么说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这样啊…等、等等？？？什么意思？？难道说你爸…不不不，叔叔再怎么狂热都不至于对未成年出手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他大概是相中你当儿媳妇。”
少年语气淡然，把衬衫放进纸箱后伸手拿过下一件衣服。
“不会吧，灰二君。”
“是呢，小青羽。”
两人相视一笑，青羽感到自己的笑容开始变得尴尬起来，她一把拍上少年的肩膀，见他没有反应大声地爽快笑了几声，“叔叔想得太远了！”
“我觉得不坏。”
“哈？”
“但不是因为这种原因，我是单纯喜欢青羽。”不知何时起他暂停了手上的工作，转头双眼认真地和她对视，嘴角翘着温柔的笑意，“怎么样，要和我试试吗？”
“灰二，你这是在和我告白？”
“不是很明显吗？”
“在现在这种场合？”
“新的生活要开始了，正好啊。”
“没有在耍我？”
“我是认真的哦。”
少年微微收敛唇角，笑容还在，表情比之前严肃不少，没有任何偷笑，眼底一片坦然。
他的确是认真的。
脸猛地发烫，青羽赶紧低下头，气势弱了下来，“让、让我考虑一下！最晚开学典礼后给你答案！！”
“我不急啦，比起这个青羽还是先去洗把脸降降温好了。”他的语气带上狡黠。
“清濑灰二！”
她恨恨去推少年的肩膀，少年嬉笑着没有反抗。说起来不知不觉他已经比她高出很多，身形乍一看偏瘦，实际她知道他有肌肉。
而实际她也早知道会给出什么答复了。
“不用了，就这样吧，灰二。”
“嗯？”
“以后要重新多多关照…”看着他明显愣怔的眼神她单手捂住下半张脸，“我说你别逼迫女孩子说太明显啊。”
少年嘴角上扬，随即微微往后退，就地给她行了礼。
“那我也要再次请你多多关照了，青羽。”
[Blue]
从青梅竹马的关系转变为恋人适应期没太久。
倒不如说他俩的日常基本没变化，除了他会自然地来拥抱和亲吻她。
一开始她很不习惯，但他擅长循序渐进，本来对方就是她最熟悉和信任的对象很快适应，然后变成两人新的日常。
彼时的她因为喜欢文学开始自己创作，什么题材都想试试，往不同的出版社和比赛试着投稿，即便大部分都石沉大海，少数能够入围的几篇也停在最终两轮选拔，但足以让她创作热情不减。
她缺乏阅历，需要看更多学更多。
因此她如饥如渴汲取着知识，是学习热情最高涨的时间段。想要创作出很多作品，就像她一直以来读别人的那般将自己的想法和想描述的世界传达给很多人。
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就是充满梦想，相信自身能创造和改变世界的年纪吧？
她每次和青梅竹马的恋人激情洋溢讲述时他总会笑得很温柔，摸着她的头毫不吝啬给予夸奖。
但是属于清濑灰二「个人」的笑容越来越少，他平时极少提跑步的事，结束社团活动去操场等他偶尔还会看到他独自在跑道反复练习，嘴角边不再有弧度，哪怕冲过终点亦然。
有一次还看到他和作为教练的父亲吵架，看到她时别扭地偏头一言不发。
那天气氛很凝重，两边父母早已知晓他们的关系，嘱咐要有分寸没多加干涉。
他们一起慢悠悠在小路散步，很久都没有说话。可能是顾及到气氛，最初开口的还是灰二，他笑着询问她参加的文学比赛结果。
她入围到最后的八篇，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跟灰二说完，少年沉默了会抬手摸摸她的头。
“真好，青羽好厉害。你真的很喜欢呢。”
“我以后想成为春海千帆那样的作家嘛…”
“我知道。”他声音难得暗哑，抬眸眼底不再有亮光，抿紧嘴角，“青羽，如果我说我从没真心喜欢过跑步呢？”
问出这句话时空气仿佛滞空了一瞬，很快他重新扬起平日的笑容，即便看着有点勉强。
“——开玩笑的啦，别放心上！”
“灰二！”想都没想赶紧握住少年的双手，她在脑内飞速盘算该怎么说。
…不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他从小提到田径和跑步都必定会提起我爸怎么怎么，没有一次坚定不移地说我要怎么怎么。因为是田径教练的儿子，连结婚对象都是为此精挑细选，从出生起他的生活意义似乎就只是田径。
灰二很顺从父母的话，他的确也拥有天赋。
但是怎么说呢，她有种预感。如果不在这里跟他说些话，她会永远失去一些东西。
“我很喜欢灰二跑步时的神情，你不管做什么都会很专注认真去学去完成，这点我觉得非常迷人，我真的非常喜欢。跑步只是一种表达喜好和信念的形式，就像我喜欢看书和写作一样。或许在其中会遇到很多挫折迷茫还有痛苦，但或许坚持下去就能看到完全不同的风景。”
“可是！要是你真的很痛苦难以坚持的话，我也支持你放弃去找别的形式。毕竟对我来说你想怎么做、怎么样才能快乐是最重要的。”
“青羽…”
“我支持你的所有选择，所以觉得难受的话也不要客气来依靠我吧。”
她拉住少年的手说得无比恳切。而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左肩蓦地多了些重量，少年将她拥在怀里，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
“谢谢。”
“青羽，我不会放弃的。”
[White]
清濑灰二醒来满目白色，意识回笼时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箱根驿传顺利结束，首次参加的宽政大学拿下种子队伍的资格，他想做的事圆满达成——和一群真正想跑步的人追逐梦想，看到顶点的景色。
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他不觉得后悔。
弯了弯眼角，右膝盖不适时开始犯病，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瞬间皱起眉，下意识起身去扶住右腿，额角泌出细汗。
“你以后走路都要跛着了。”
房间内传来一个淡然的声音，愣了下抬头，他笑了笑。
“青羽回来了？”
“嗯，今早。”
他从高中开始交往的女朋友心情复杂地靠近床边，目光落在他的右腿轻轻叹气，微俯身给他一个拥抱和侧脸的吻。
“辛苦了，灰二，恭喜你。”
“谢谢！小青羽那么大了还撒娇。”笑着抬手摸摸还没舍得放开的女友头发，果不其然腰部被她掐了一把。感受到怀里的微颤，他扬了扬眉去亲吻她的发顶。
“没事，我很满足。”
“我知道。”对方声音听着也有些哽咽，然后放开他，轻泛红的鼻尖验证刚才的猜想。
“青羽怎么样了？”
“放假了，还在努力。”青羽摊开手，“这么说灰二比我完成得还快。”
“不急不急，你稳扎稳打就好。”
笑嘻嘻地弯眉安抚，空野青羽高中毕业后申请去国外留学，这样能够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和学习更流行和系统的写作方式，每年假期才会回来。
“终点人太多了，我没法上前。之后还有很多记者，不好意思打扰你和你队友。”
这句话让他微微一怔，“你来现场了？”
“嗯，但我看到了灰二过线的瞬间，果然很好看很帅，”她抿着嘴角笑道，“我很喜欢。”
那坦荡荡的表情就好像过去。
脖颈有点发热，“青羽说这个词越来越顺口了。”
“都交往那么久了，我爸妈还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啊。”
他轻抚右膝盖慢慢揉着，嘴角有些许苦涩，又扬扬眉释然。
说得也是，接下来得好好准备准备。
“灰二，你可别想当场求婚噢，一点都不浪漫。至少得在我没想到的场合，这点做得到吧。”青羽拍拍他的肩膀，“你鬼点子那么多。”
“知道了，我会用心准备惊喜。”
无奈地笑笑，“你把我当什么了，我还不至于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求婚。”
“在家里一边叠衣服一边告白的人还好意思说！”
“那会还小嘛！”
他底气不足地反驳，伸手把女友拉近握住她的手，“谢谢。”
“你我之间那么客气干嘛，”青羽笑着回握，“我很期待。”
“好。”
两手交叠时从对方那里传来热度，垂下眼帘握握紧，他轻舒一口气。
[Yellow]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清濑灰二都很羡慕自己的青梅竹马空野青羽，她从小就坚定喜欢着阅读，而后是写作，在这条路上从未迷茫过。
和他不同。在膝盖受伤前他都把跑步当成一项要去完成的工作和任务，只是麻木顺从地听父亲和其他长辈前辈的话好好练习试图得到优秀的成绩。慢慢地他不懂到底是为什么为谁而跑，这种感觉让他感到迷茫和不安。
而随之而来的膝盖受伤粉碎了他的信心和意志，他明明想把一生都奉献给跑步，躯体和意志相悖的背叛令他痛苦。
当时的青羽顺风顺水，这种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懂这是嫉妒还是不甘，亦或对自己无能的恼怒，对现实不公的愤慨，总之那会的他很崩溃，总有一口气憋在喉咙口，堵着满腔无处发泄的负面情绪。
手术结束后青羽来探望他，其实是极为幼稚的契机，现在都想不起什么原因，好像是不小心碰到杯子？他却借此对她发脾气。
那是他第一次对青羽发火，他知道不对。他是喜欢她的，喜欢她的认真，喜欢她从小陪在自己身边，喜欢每次捉弄她后都会害羞到气笑再来损他，喜欢两人相处时的轻松。
他们本来是一起的，可他现在觉得被远远甩在身后。
“你别再管我了，反正我就这样了。”
他自暴自弃地喊着，越来越难以呼吸。
她有属于她自己更好的人生，现在的他完全不觉得他还适合在她身边。
房间内陷入沉寂，按照她的性格平时都该出声反驳，久久没有回应。
不由得抬头望去，青羽眼底的暗色让他心一沉。
“清濑灰二，你真的很会骗人。”
她深呼吸一大口气后开口，眼神一如既往认真，“我当然不会管你，你得自己追上来啊。”
“我先走一步看看前面有些什么景色，等你还是可以的。”
[Cyan]
“我还记得说完这句话后灰二哭了。”
“都多久前的事了。”
“多久我都记得，那是你第一次哭嘛。”
青羽笑嘻嘻地去捏青年的肩膀，“早点休息吧，都这个点了。新的队伍很难带？”
“他们都有经验，相对来说容易很多啦。”灰二笑了笑，给笔记本做好最后的练习分类后听话地合起搁在床头柜。
大学毕业后他在代代木公园广场对青羽求婚，并成功得到应允。父母本就对他们正式结婚充满期待，很快就打点好一切。
被新兴企业招募作为教练继续接触跑步，虽然不能作为一线，但一边教导其他运动员看着他们成长一边组织和建立自己的家庭，生活还是颇为忙碌和充实。
由于箱根驿传拉下的伤情普通走路右膝盖都会传来不同轻程度的疼痛，好在不太影响生活，就是脱离前线运动和受伤的关系膝盖供血不如以前灵活，总会发寒需要保暖，这和曾经跑完步后都得冷敷完全相反，倒是新鲜的体验。
“感觉如何？”
“还好。青羽，我自己可以的。”
青羽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按摩，在热敷后会给他按摩肩膀和膝盖，舒服是舒服，不过每次看到她半跪着给他揉膝盖总觉得怪不好意思。
“你手闲的话给我按肩膀好了。”
对方毫不犹豫驳回，双手轻柔地触碰他的右膝盖，经过伤疤时微微发痒，舒适的部位被加之力道，疼痛相较刚才有所缓解。
从他的角度看青羽低垂眉眼，一脸专注，打着橘黄色床头灯的房间配合暖气让人不再有寒意，但膝盖和他人双手接触的部分依旧传来皮肤可感知的热度。
顺手把床上灰青色的小毛毯给她披上，看着对方抬头诧异的眼神笑笑。
“怕你着凉。”
“又不冷。”
清濑灰二继续把手搭在青羽肩膀轻轻按摩起来，她僵了僵很快放松下来安然享受服务。
微抬起手，手指拂过她的头发落在耳垂和颈间，和床单同色的水青耳环摸着有些微凉意。
“好痒啊灰二。”她忍不住笑出声用脖颈夹住他的手，顺势用另一只手拉住她起来坐床上，青羽也自然而然地搂住他，在左侧脸落下一吻，贴近耳畔。
“明天你起来做早餐。”
“是是，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灰色と青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