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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玉珠 ...

  •   傅九寒是天君我早就知道,可是从来不知道,这厮是个天才。

      凭着我结结巴巴的口述,他真的在凡间的琴上重现了《思君》。当他在雪斋上演奏时,我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一曲终了,他抬头向我一笑:“注意口水。”

      彼时正是傍晚夕光从他背后而来,满天的云霞在他头上灿烂一片,我终于知道爲什麽当年有无数女仙姑栽倒在那紫光瀰漫的仙袍下。

      “可惜还欠了些韵味。”傅九寒摇摇头,将那琴一推,“豆芽你来试试看。”

      珠玉在前,我还怎好献丑,更何况他那双耳朵贼灵,眼睛贼亮,但凡弹错一个音,便目光炯炯地盯着你。

      “我保证这次不看你。”他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转过脸去,“不过也尽量不要弹错。”

      我手指微颤,拨动琴弦。

      其实应该不会再弹错,怎么说来这曲子千年来也弹过无数次。只是不知为何,每次在他面前,总有莫名的心虚,还有自惭形秽。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豪放爽朗的锦兰仙子,在我的记忆中从来不曾流过泪的她,创作这首曲时不知流了多少,虽然没有确切地看见,但此时却总是感觉到,她当时的期盼又落空的无奈和悲伤。

      “你弹得很好。”傅九寒不知几时站在我面前,俯下身去,用那双漆黑的眼盯着我。

      “呃,谢谢。”我的脸莫名其妙地发烫。

      “这回只错了五次。”他伸出五个手指头,“比上次十次有进步。”

      我很尴尬,只能嘿嘿傻笑

      “不过,韵味颇足。”他挑起一抹坏笑,“夏贤弟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如此思慕?嗯?莫非是隔壁的翠娟?”

      我看上了谁,谁家姑娘?我期期艾艾,绞尽脑汁,想起了翠娟那张一见难忘的脸。

      有时候,并不只有美丽让人一见难忘。

      正当傅九寒拿我取笑,取笑得我不知所以不知所云时,孙赟大跨步从屋外走入,一进来便笑道:“九寒还说豆芽看上谁家姑娘,我看你家姑娘快要来了才真。”

      “我家姑娘?”傅九寒皱了眉,“我家哪里来的姑娘。”

      “你娘叫媒人取了一堆名册,在正厅给你挑媳妇呢!”孙赟挤眉弄眼,“不过我看八成是何家的何玉珠小姐,毕竟只有她家和你家才算门当户对。”

      何家何玉珠,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且不说传闻何老爷丁大地主富可敌国,也不说何玉珠的沉鱼落雁,光是那个性子便闻名四方。何老爷人丁兴旺过了头,三代内全是儿子,到了这一代,大夫人连生了三个儿子,总算第四个盼来个姑娘。

      何家四娘名玉珠,何老爷的眼珠子,不光下了死命的宠,还正儿八经地当儿子养。街坊都说,公主娘娘都没这待遇。这点本仙姑深有同感,活了上千年,也下凡过数次,真第一次见如此宠姑娘的。锦衣玉食不消说,哪个公主娘娘能想上街闲逛就闲逛,放着女工厨艺不练,想学文就学文想练武就练武?

      果然傅九寒皱皱眉头:“疯疯癫癫,不像话。”

      孙赟倒是摸摸下巴:“但那何家富可敌国,若是能借势,对将来很有些好处。”

      我不由得一怔,平日里孙赟大大咧咧,倒不似有这般思量。他言下之意非常明显,此时是乱世,权贵世家朝不保夕,没准哪天就给乱军灭了,这时候钱银更不值甚么,只有土地才是正经的。孙赟和他父亲都不是等闲之辈,若借机兴兵,那何家的财产,便是最有力的后盾之一。

      傅九寒也听懂了他的意思,轻敲着台面沉思。我的心随着那一下一下的敲击声,不知怎么地也七上八下起来。终于,他住了手,摇摇头:“不行。”

      我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看豆芽紧张的,怎么?莫非你看上了何家姑娘?”孙赟一胳臂把我脑袋夹住,“快快与老哥说来。”

      我被他夹得面红耳赤,手舞足蹈半天却还是挣扎不脱。傅九寒也不救我,也跟着笑吟吟:“看来翠娟要失望了。”

      正当我快要被孙赟夹得快要断气,被傅九寒气的快要嗝屁之时,门外传来也丫鬟怯怯的声音:“大公子,夫人在正厅叫你过去呢。”

      傅九寒刚才还笑吟吟的脸,啪嚓地垮了。

      天很好,太阳很大,我拿着把摺扇坐在酒楼上附庸风雅,左边看着傅九寒面若春冰,右边看着孙赟面容抽搐。今日用中饭时,我便看到锦兰手下的侍女潜入大厅,当着我的面给孙赟的茶碗里放了什麽。那是甚么我不清楚,只知道从中午到现在孙赟屁声不断,或长或短,或臭不可闻,或无味有声,反正就是没断过。

      想也想得出来,锦兰是绝不想让何玉珠看上孙赟。

      我摇摇扇子,假装看不见傅九寒投来的求助目光。今日出来是有计划的,目标便是何玉珠。昨日里看傅夫人的意思是希望娶何玉珠为妻,傅九寒是个孝子不敢当面驳斥母亲的好意。于是孙赟出了馊主意,决定在酒楼里候着何玉珠,势必让她对傅九寒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样便不是傅九寒不上门提亲,而是何玉珠看不上。

      我暗中偷笑,孙赟今日玉袍锦带,特地修饰了一番,显然是来抢风头的。按理说孙赟也算生的玉树临风,且性情开朗幽默,估计真能吸引何玉珠。可惜被锦兰仙子那么一闹,大屁小屁连环炮,别说何玉珠,估计母猪都能让他给吓跑。
      正胡思乱想打个哈欠,眼前突然一花,我睁着朦胧的泪眼看见了不得了的画面。

      一穿墨蓝长衫的家伙手拿扇子,挑起傅九寒的下巴,语气异常轻浮:“啧啧啧,这般花容月貌的人儿怎敢在街上到处走?”

      我傻了,哈欠忘了打。再看孙赟,他也傻了,连屁都忘记放。

      那人身量不高,玉手皓腕,就算束起头发穿起长衫,也遮盖不住那前方的一片波涛——分明是个姑娘!还是个可人疼的漂亮姑娘!只是这漂亮姑娘脑子少根经,穿着男装跑出来,胸都不绑一下。突然想起来刚下凡时被南徽识破的蠢事,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胸,还好,是平的。

      姑娘花瓣一样的脸上带着流氓一样的表情,一手还抚上了傅九寒的脸:“这皮肉细嫩,怎么养的?”这般的胆大,不是何玉珠还有谁?不等傅九寒说话,孙赟已经伸手抓住了扇子,调笑道:“若说细皮嫩肉,我们这位小哥可不敢跟公子比。”

      我伸长了脖子瞪直了眼,想瞧瞧这位被反调戏的大小姐该如何应对。何玉珠丹凤眼微微眯起,细细扫了他一眼,倒透了几分兴趣,朱唇微启,想是想要说什么。话却还没说,就听孙赟一阵紧锣密鼓的乒冧乓啷。

      一般凡人都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孙赟果然不是凡人,这一连串可以说是有动静有质量,绝不是大而无当的空货。

      我咬着唇,努力把笑憋在肚子里。傅九寒面沉如水,忍功甚好。孙赟面如土色,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看何玉珠的丹凤眼骤然瞪大,绷紧了面皮,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一笑,总算化解了些尴尬的气氛。她笑得直抽抽,趴在桌上喘了半天气,才正色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弟名唤何玉,方才见这位兄台其貌不凡,忍不住玩笑,冒犯诸位了。”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果然是何玉珠。

      傅九寒还是那副死德性,沉着脸没表情,只拱了拱手。孙赟张口刚要说话,却又是一阵雷霆惊人,只好闭嘴。我笑着与何玉珠打屁问候,互通姓名。

      何玉珠豪迈挥手:“小二,上好酒,这顿饭爷请了!”

      没见面时总想着这大小姐是个怎样的人,如今才知道,这何小姐不光脑子缺神经,还是个小话唠加笑包,随便一句话都能叽叽咯咯笑半天。喝着小二提上来的,传说是三十年的女儿红,我不过说了一句:“这小二净蒙人,三十岁没嫁人,应该叫老姑娘红。”她便笑得直捶桌子,接着便就着话题开始口沫横飞。

      傅九寒至始至终冷着脸,不做声。孙赟偶然插两句话也比不上汹涌而来的雷霆声响。本仙姑好歹是在天庭混过的,糊弄凡人小姑娘压根不在话下,陪着那何玉珠吹了一个下午的牛皮。

      临走时何玉珠抓着我的袖子,突然扭捏起来:“夏公子,你若没订亲,我家有个九妹,许配给你可好?”

      金光闪闪雷霆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流传甚远,望着那殷切的目光,本仙姑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冷汗顺着脊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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