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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替身 ...

  •   我做了很长的梦,迷迷糊糊的,心底似乎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情感想要大哭大叫地宣泄出来。一会儿看见傅桓站在九天云霞中,回到了紫宸的模样。一会儿看到南徽一剑捅死玉珠,剑尖血淋淋地从玉珠背后穿出来。

      我叫了一声“玉珠”猛然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傅桓。他靠在椅背上,头向后仰,薄唇微微张开,睡得正想。我头痛得紧,浑身难受,勉强下床倒水,一抬眼便看到桌上放着的旧折扇,突然想起玉珠已经不在了,眼泪又忍不住地掉下来。

      也许听见声响,傅桓睁开眼,疲倦地微微一笑:“睡了整整五天,你总算醒来了。”他只穿白色内衫,一件墨蓝色的外袍随便披在身上,似乎瘦了点,可更显得清癯脱俗。我光着脚站在地上,只怔怔地流泪。

      傅桓替我擦眼泪,笑道:“怎么跟个女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

      我也很想笑,我笑不出来……玉珠……

      正要开口说什么,房门突然被推开,银铃般的笑声骤然冲入房内,我心神俱震,一回头,正对上一张笑意满盈的脸。

      “玉珠?”嘴唇都在发抖,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不是?”

      那一身红装,俏丽在门口的人,不是何玉珠是谁?玉珠笑道:“豆芽可醒来了。”我使劲掐了掐自己,很疼,不是做梦,玉珠真的回来了。

      傅桓仿佛松了一口气,道:“大概上天也被你的诚意感动,玉珠不但没有死,病还全好了。倒是你,莫名其妙地睡了那么久。”他看着我震惊的脸,欲言又止,神色有些不忍。倒是玉珠自己快言快语地说了出来:“豆丁,我已经写信给容华,等我满了十五岁,就成亲。”

      我相信我的嘴张得能塞入一个胡桃。傅桓有些担心地看着我,道:“玉珠,你也才病好,回去躺躺吧。我有些话要和豆丁说。”

      烛火摇曳,我靠在床边,傅桓端来一碗熬得入味的粥,斟酌再三,才叹了口气:“我没有想到,你对玉珠感情这样深。也没有想到,玉珠竟然心中的人是孙赟。我先前一直以为是她落花有意,你流水无情。”

      我张了张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似乎发展的太好,好得不像真的。玉珠没有死,孙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傅桓拍拍我的肩膀:“天下好女子多得是...千万不要....”我知道他误会了,连忙想解释,却被他一汤匙粥喂入口中,呛得直咳嗽。

      他一直坐了很久,说了好些话宽解我。傅桓一向都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偏在感情上一窍不通。

      他直到半夜才离去。

      刚把傅桓送出了门,一声冷笑便在我身后响起:“伪君子。”

      我急怒攻心,回手便一巴掌打了过去。

      不出意料之外地打空,我用力极猛,险些扑倒。

      南徽有些怒气道:“这么些天了,你怎么还想不开?”

      我拿眼看他,闭着嘴不说话。

      他也狠狠地拿眼瞪着我。

      我们俩就这样梗着脖子对视,谁也不服谁。

      一道红光穿墙而过,落在我们中间,竟然是玉珠。

      玉珠拍手笑道:“你瞪我,我瞪你,两只乌眼鸡。”

      我即便知道有蹊跷,也不由得软了声音:“玉珠,这里没你的事。”

      此言一出,玉珠翻个白眼,叹了口气。南徽也不太瞪我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玉珠恨铁不成钢地说:“居然你这样的材质也能成了神仙,老娘和你同列仙班,日朝夜对了几千年,你居然下凡几天就不认得我了!”

      我凝神屏气,仔细一瞧,大惊失色:“锦兰,你故意耍我是不是,早知道你就是何玉珠,我当时还和南徽演什么断袖?”

      锦兰倒抽一口气,看样子有点想撅过去。

      南徽扶着额头,似乎已经看不下去了:“丁丁,锦兰是前些日子才借用玉珠的身体的。”

      锦兰忍不住暴跳如雷:“何玉珠瞎了眼居然想和你这么个蠢货好!”

      我脑子转一转,总算反应过来,听她这话一说,脸不由自主地一沉。南徽似乎看出我要说什么,赶紧打圆场:“我已和阎王打了招呼,玉珠她,下辈子会投个好胎。你若不放心,等这边的事情一了结,我们一起去瞧她。”

      心头又是一阵酸苦,下一辈子的玉珠恐怕早已不记得我是谁。

      下一辈子的玉珠也不再是我认识的玉珠,瞧不瞧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锦兰哼了一声:“没甚么功德,下辈子却也能入了功德之家,这世就算早逝也不算什么了。”

      我看着南徽也是一脸认同的表情,终究没说什么。

      锦兰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她暗恋多年的东海小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孙贇。

      “他喜欢这个何玉珠,一定会娶她为妻。我..我也总算能亲近他一回吧。”一向豪爽的锦兰也开始支支吾吾,“叮叮,你可得帮我。”

      我低声说:“你也说了,他喜欢的是何玉珠。即便你用了何玉珠的身子,到底也不是她。”

      锦兰秀眉一挑,忍不住笑了:“叮叮,你真是不通人情世故。这个身子在孙贇眼里就是何玉珠。我们明日便一起北上去找孙贇,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

      我摇摇头,即便外壳一样,也都是开朗的性情,玉珠和锦兰,始终是两个人。

      傅桓一个随从都没带,只有我们三个人,为了方便,锦兰改了男装,也随我们一样,骑马上路。
      一路的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战争和天灾,让人间动荡不已。以前在天界的时候也听过这样的故事,但真正亲眼见到了凡人生生饿死的身体,鼻端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才真正知道甚么叫凄惨。

      我们走了三天,一户人家都没见到,据说附近村子的人都纷纷逃亡其他地方寻求活路。一路上,有些尸体甚至残缺不齐,想来还发生了人吃人的惨案。

      想必锦兰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策马凑过来跟我咬耳朵:“凡间的人过得可真辛苦。”
      我想起玉珠临死前受到的病痛折磨,深深点了点头:“我这个身体,据说当时也是饿死的。”
      锦兰说:“凡间动荡不安,民不聊生之际,冤魂恶鬼自然越来越多。各种妖兽也蠢蠢欲动,咱们三个都不是凡人,身上仙气容易招惹精怪,一路上须小心些。”
      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傅桓突然调转马头,挤在我俩之间,意味深长地叫了锦兰一声“嫂子。”
      锦兰立即一朵红云飞上脸颊,含羞带喜地嗔了句:“胡说。”
      傅桓笑笑,眼睛却看着我:“这一声嫂子迟早要叫,早改口早习惯,你说是不是,豆芽?”
      我很不喜欢他这种眼神,彷彿我和锦兰随时会脱光了滚在一起,然而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好像一把重锤慢慢往我心上压下去,我终于受不了这种压迫,低声说了一句:“九寒说的很是,你迟早是我嫂子。”

      锦兰没心没肺地笑得开心,狠狠拍了我一巴掌:“乖,以后嫂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傅桓侧过脸,似乎仔细打量锦兰的神色,半晌才展颜笑道:“天色晚了,我看前面隐隐有炊烟,想来有人家可以借宿。大嫂辛苦些,我们赶过去,以免露宿街头。

      锦兰点点头,扬鞭一指:“我们比赛,看谁找到农家。”她话音未落,已经飞驰而去,身姿矫健。

      傅桓笑道:“都快嫁人了,玉珠还是这般小孩脾气。”他又拿眼看我,“豆芽,你可别也学她。”

      我气结,狠狠瞪他一眼,扬起鞭子,迅速追了上去。

      在最后一束阳光没入黑暗中时,我们终于找到一个小小村落,荒山野岭中,能不露宿野外,不能不说我们好运气。

      傅桓舒了一口气:“走了三四天,总算看到一村活人。”

      连锦兰也感叹:“恐怕方圆百里,也就只剩下这么一村人家了。”

      我们寄宿在村长家。

      村子名叫黄家村,村里个个都姓黄

      村长黄十三是个老好人,留着一把长胡子,脸上带着不愠不火的笑,一点也不介意我们三个陌生人借宿于此。

      “咱们村子偏僻,好些年没有客人上门啦。”黄十三请我们上桌,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桌上的青菜豆腐,“最近时节不太好,只能招呼客人吃这些,真是过意不去。”

      他老婆带着三个小家伙站在旁边,衣服上打满了补丁。最小的孩子看上去不到五岁,吃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看着桌子,口水流下来都不知道。

      傅桓道:“原是我们叨扰了大哥大嫂,一宿一餐之恩不言谢,只千万别让孩子饿着。”他从袖子中摸出一个夜明珠,塞到一个看上去大些孩子的手中,“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请千万不要推辞。”

      一顿饭虽然清淡,但宾主尽欢,黄十三有些见识,谈论世事头头是道,傅桓眼中大有惊喜之色。转眼酒足饭饱,黄十三将我们三人请入客房,他老婆一边捡桌子一边看着几个孩子,还抽空问我们吃的好不好,笑容很是憨厚。

      黄十三说:“时局不稳,村子夜里有后生巡逻,贵客请早些安息,最好别四处乱走,以免巡逻的人不认识你们,给冲撞了多不好。”

      屋内一张床,锦兰自然睡床,我和傅桓打地铺。

      傅桓肉体凡胎,三天荒郊野外没睡好,早就累成了一滩泥,被子一盖便睡死过去。锦兰刚用玉珠肉身,也是颇费精力适应,没一会儿呼吸也沉稳下来。

      我却睡不着。

      农家被褥少,我和傅桓盖着一床被子,实在有些不够用。

      我翻了个身,月光透过窗子,正好照在傅桓的侧脸上,如白玉一般晶莹。乌墨的长发束在脑后并不曾解开,只有一缕不听话地挂在脸颊上。我发现他的睫毛很长,闭着眼睛入睡的他收起了平时的孤高清冷,变得温润平和。

      我的心跳得很厉害,不由自主伸手想触碰他的面颊。

      他突然睁开眼,一双眸子直直地看了过来。

      我的手中途转弯,生生拐到了被子上,讪笑道:“被子都被你扯去了。”

      傅桓似乎还未睡醒的样子,喃喃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我随口问:“梦见什么?醒得这样快。”

      “我梦见了你。”

      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脊梁有些僵,声音有些颤:“梦见我什么?”

      “很是无稽,不提也罢。”他的脸凑得很近,鼻息撞在我脸上,肯定撞红了一大片。

      “那就快睡。”我转过身,不去看他。

      傅桓低低地“嗯”了一声,像梦呓般说了句:“你要是女人多好。”

      我没有细想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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