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神语》吉尔提缇

21、洛克

　　这一切的发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甚至出乎了雷崔斯本人的意料，因为这严重违背了他素来的行事原则，所以就算艾罗娜不来阻拦，他也会及时放下手中的剑。
　　该死，打从苏梅火山出来后，我就一直不太正常，到底是什么扰乱了我的理智？雷崔斯一边反省着自我，一边静候事态的发展。
　　无论如何，他的冒犯已成既定事实，虽然暂时未有人反应过来，但他也不该奢望人家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能希望佣兵们不要激动过头了。
　　而这短暂的僵持局面也给了洛克一个观察雷崔斯的好机会——事实上，虽然被艾罗娜吸引掉了大部分注意力，虽然雷崔斯外表非常不起眼，但洛克始终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瘦削的身材，看上去使不出什么力气，平凡而文弱的面貌，隐隐透着俊秀，比起战士，他更像是吟游诗人，按道理说，这样的家伙拿什么武器都是在耍花枪，但洛克却觉得，只要闭上眼睛，自己肯定会误认为正面对着一个强大无匹的敌人。
　　多么荒谬，多么不合道理！只有无知的孩子才会被放大的投影唬住！他不该有这种错觉！
　　就在佣兵队长快速思考的同时，他的同伴们已经按捺不住敌意，没有一个真正的战士能容忍自己的首领公然遭到胁迫，他们双眼充血的将弯刀、重剑、弓箭纷纷装备上手，随时准备大闹一场。
　　在这种时候，艾罗娜本应是最好的调和者，她也的确很擅长化解男人之间的矛盾，但此时此刻，她却只是呆站在二人之间，而且姿态上更靠近洛克一些，仿佛比起素昧平生的佣兵，身为同伴的雷崔斯让她更为忌讳，这种潜意识让她不自觉的与洛克站在了同一阵线上，并陷入了同一戒备。
　　一边的胖子商人气的筛糠，气咻咻的一把揪住距离他最近的伊桑，质问道：“无礼的流浪者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早该想到……”
　　“嘘！嘘！”伊桑急切的对他竖起手指，希望能制止他尖锐的咆哮。
　　“嘘什么嘘！我又不是马匹！”胖子商人越发高声起来。
　　“你的确不是马匹，你是猪猡。”络纱适时的添乱道，顿时气的对方满脸通红，手舞足蹈。
　　“刚才挑衅我，现在又在冒犯我的雇主？”洛克终于开口了，是以质问的口吻，战士的骄傲终于打败了内心的动摇，他绝不打算向任何人示弱。
　　“我并没有挑衅你。”雷崔斯却把剑妥妥的收回了鞘里，他的态度平和，反而显得很缺乏诚意，但这已经是他的最大让步了。
　　洛克的手紧紧按在重剑的剑柄上，可靠的武器增长了他的勇气，而同伴们也在无声的支援着他，他决定要一举打破这个僵局，但在那之前，他不得不礼貌的请艾罗娜回避一下。
　　听到洛克的声音，艾罗娜如梦方醒，她收拾了一下情绪，终于镇定了下来。
　　首先抬手撩一下头发，故意让红肿的手腕在洛克眼前一闪而过，然后情深意切的哀求道：“不，请不要这样，队长大人，雷斯不想伤害任何人，他只是有点……反应过度。这一路是如此艰险，为了保护我们，他承受了太多压力……您一定能理解吧？”
　　洛克吞下一口苦涩的唾液，她的话合情合理，让他决定退让一步：“我并不想为难你们，但我和这位情绪紧张的剑士之间必须得有一场决斗，请放心，只是光明正大的单打独斗。”
　　“就是，是他吹响了争斗的号角，眼下可没理由像乌龟一样把头缩回去。”佣兵们起哄着拥护队长，如果这事儿稀里糊涂的作罢，他们的尊严又如何挽回？
　　雷崔斯垂下双眼，他也在认真的思考佣兵队长的提议，这也许是解决这场意外纠纷的最快途径。
　　“如果……如果您怜惜我，就请您千万要改变主意。”艾罗娜祭出了最强有力的武器，她啜泣着环顾四周，将眼泪展现在每一个人眼前：“要是雷崔斯在决斗中受伤，那谁来继续护送我们到恐东呢？”
　　佣兵们跃跃欲试，吼叫着自己的名字，表示非常愿意代劳。
　　但这是不可能的。
　　洛克暗暗叹了一口气，抬手制止了喧哗：“好了，不要空口给出承诺，佣兵队已经签下了契约，在商人老爷们平安到达圣……不，是政都之前，没有一个人有权脱队。”
　　大多数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爱慕虚荣的胖子商人还在嚷嚷：“我付钱给你们，我要求你们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你付钱给我们，我们送你到政都！但没义务还要沿途当你的打手！”洛克毫不犹豫的吼了回去，然后转头盯着雷崔斯说：“为了女士的安全，我们的决斗不得不推迟，但下一次，无论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遇到，希望你不要看见我就绕道。”
　　雷崔斯若有似乎的点了点头，对他来说，人类的一生何其短暂，他不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和这位佣兵再见，所以无法做出清楚明了的承诺。

　　尽管天色已晚，山岭之间已经燃起落日的余晖，但为免节外生枝，四个人还是决定再赶一段路，和商队拉开点距离。
　　痴情的佣兵队长执意送别，艾罗娜和他落在最后，一边走一边低低絮语着。
　　“请恕我冒昧，他是你的情人吗？”洛克终于决定问个明白，虽然答案并不重要，因为他已经决定：就算俩人现在是一对，他也必须把艾罗娜从这个糟糕的情人身边夺走。
　　如此冲动，又如此不负责任，洛克无法忘记，刚才艾罗娜小姐折腰哀求众人时，雷崔斯那事不关己的冷漠面孔。
　　“……怎么可能。”艾罗娜回答让洛克欣喜，表情却令他不安，有些叹息，有些失落，还有些佯装出来的洒脱，这意味着什么呢？
　　洛克决定忽略自己太过细致的观察，单刀直入才是男人的作风，他停住脚步，宣称自己不得不回去了。
　　“再见，队长大人。”
　　“会再见的。”洛克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艾罗娜小姐，如果你愿意留在恐东独立盟等我的话。”
　　艾罗娜诧异的抬起头，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按照契约，我必须送商人们到达政都，但是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洛克决心给自己的告白做一个潇洒的结尾：“我希望以后能由我来保护你，也希望你能给我这个荣幸。”
　　说完，他牵起艾罗娜的手背轻轻一吻，转头走了。
　　男人挺拔的背影成功的在艾罗娜心里刻下重重的痕迹。一位真正的骑士，现在已经很难得了，艾罗娜暗暗叹息着，提着裙边快步追上自己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