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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明月惊」·三 ...

  •   当日车瑶就赶去了那王姓工人的家里,怎料那遗孀以为她是吕家派来砸场子的,二话不说就用扫把将她给撵了出去。
      车瑶灰头土脸地坐在台阶上往里瞅,只见那座草屋已是破烂不堪,屋中除了床和桌子外再无别的家具,连把椅子都没有。

      她诚然是有些气恼,可见到那妇人带着孩子这般辛辛苦苦的样子,再加上这户人家比她家还要穷苦,顿时就没那么生气了。
      也许是看她一个人抱着脑袋坐在外面的样子实在凄凉了些,妇人在门外驻足了一会儿,才决定请她进来。

      车瑶简短说明了来意,哪知那妇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她的大腿道:“先前我们去找状师,都说败诉是板上钉钉的事,没一个敢接的。这下居然有人送上门来,真是太好了……”
      车瑶感到自己的嘴角再次抽搐了,又没个地方坐,只好站着听那妇人说了一通,总算是明白了这件事的原委。

      说起那被告的工人,名叫王二,就是这妇人的相公,其实是吕家这间当铺的装修工头,每日的工作便是从吕家指定的地方运了材料来,再带到那新屋子外进行清点,确认无误过账之后才能开始进行修建。
      这中间环节缺了吕家人不可,怎料事情一出,吕家便把账全算在了王二的头上。白天那游手好闲的吕家少爷游荡到了那新开的铺子里,不知与王二说了什么,两人就这么打起来了,最后一同丧命。

      按照律法,若当真告了这工人偷工减料,定会判为偷窃财物;而今出了人命,便是犯了谋杀家长之罪,理当论斩。可惜这王二与吕家少爷一同死在了那场事故中,就算要索赔这王家也拿不出一文钱来。车瑶实在想不通吕家这一行为的意义何在。
      既然确定了这件事与吕家脱不了干系,车瑶的下一步便是去找寻有关证据,最直接的便数那吕家账本。可是吕家防卫森严,她又不像戏本子里有飞檐走壁的功夫,除非隐了形,不然死也进不去。

      车瑶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去求衙门。虽说是发现了吕家的猫腻,但这官司本就不好打,倘若上了公堂再拿不出确凿证据,只怕会落得个惨败。
      可是她一想起邱逸的表情就十分火大,纠结了半天到底要不要上衙门去,不知不觉竟在吕府外面徘徊了近半个时辰。

      此时已经到了黄昏,车瑶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琢磨着贸然前去吕家绝对是脑子坏了才会做的决定,正欲离开,却见街巷那一头走来三个人,再定睛一看,是邱逸带着两名小捕快正往吕家的方向走。
      她还来不及逃跑,对方就注意到了她,还特意转过头来向着她的方向看了看。

      车瑶眼一闭心一横,决定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说邱逸带她进去,怎料出口的却是这一句:“邱大人,那碗汤……你喝了没有?”

      邱逸闻言愣了愣,摇头道:“没有。纪桡一听说是你家那位许姑娘做的,就全给喝了。”
      “哦……”她顿了半天才想起正事,搓着手嘿嘿笑道,“邱大人,你要去吕家?”
      邱逸点点头。

      “那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邱逸摇摇头。

      从小到大她便觉得此人甚是难以打交道,就算是说破嘴皮子他也肯定不会点头。想了一会儿之后,她双手合十,一脸正气道:“邱副使,吕家的所有工序都得过账,光凭那王姓工人决不可能偷工减料。望大人留心,万不可让他们在账本上做手脚。”
      她难得露出这般认真的模样,倒是让邱逸吃惊不小,抬手在人中处磨了磨,沉默片刻后,方道:“我知道了。”
      他说完便领着那两个小捕快进了吕府,而车瑶一直目送着他们进屋,还巴巴地又瞅了两眼,才念叨叨地转身离去。

      待她一走,其中一个小捕快便颇为嫌弃翻了个白眼,对邱逸道:“我说大人,这丫头古灵精怪的,不会是在琢磨什么坏事吧?”
      邱逸并不回答,目光微微一动,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车瑶离开的方向,淡淡一笑。

      ***

      于是车瑶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又回了家,正巧看见初菱正在梅前河边洗着衣服。她颇为沮丧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埋着脑袋不说话。
      初菱转过头看看她,却是忽然笑了出来:“又是邱大人给你碰钉子了?”

      车瑶努了努嘴,摸着下巴道:“他不肯带我进吕家。”
      初菱扶额:“你又不是衙门的人,办公事的时候把你也带进去,那才叫不妥吧?”
      虽然知道她说的话没错,车瑶还是不免有些闷闷不乐。几乎每一次与邱逸打照面都是以她这般灰头土脸地告终,想她打了不少官司,各种战术也都曾用过,偏偏就在邱逸来了平安镇后,凡事都得靠证据说话。

      说起这邱副使的故事,她的确可以滔滔不绝讲上一天一夜。

      平安镇的任知县素来是个亲近和蔼的父母官,可正是因为太过和蔼,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往往一桩案子全凭状师的口舌来定胜负。
      是以在公堂之上,各路牛鬼蛇神为了将对方说倒,乃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招数分外好使,车瑶偶尔也会尽情地忽悠,哪晓得在邱逸开始审理案件的第一天,就定下一条无证据不可妄言的规定,倘若哪个状师揪着某一点不放,还得杖责二十大板。

      这规矩一出,平安镇的状师们大多被泼了一桶冷水,个个是恨得牙痒痒,无奈这邱副使的官阶比任知县还要高个三品,自然就无人敢多这个嘴。
      但车瑶总觉着,这厮虽看起来斯斯文文,可没事就提着把刀逛大街,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什么真功夫。这样一个人,却是让左邻右舍都说他好,个个赞不绝口。

      想她为乡亲们打了这么多年的官司也没此等待遇,于是蓦地感到沧桑了,趴在初菱的肩上,嗅着鼻子道:“现在没证据,这官司怎么看都是必败啊。”
      “那就别接了呗。”初菱边拍衣服边道,“反正也赚不着钱,省省力气也是好的。”
      “不。”她忽然抹了把泪,“刚才我去了趟王家,这官司……我已经接了。”
      “……”

      ***

      平安镇地处南方,夏天气候湿热,车家状师铺往往都是敞着门。
      乡亲们皆知车家乃是镇子里最穷的一户,连小偷都不屑光顾。不过这根本原因,还是来自镇里的一则传言,说这车家铺子每到晚上就会闹一次鬼,第二天早上就会看见一个被扒光衣服的昏迷男子倒在梅前河边,全是出自车瑶之手。

      这天又逢月圆之夜,河岸边柳条摇摆,婆娑的树影落在地上,斑斑驳驳。夜深人静之时,镇中百姓大多早已睡去,车家状师铺里也是安安静静。
      本该是寻常的一晚,却在这时从树影后边亮出两个人影来,黑衣黑裳,蒙着脸面,乍看应有几分武艺,老练地在四周张望一圈后,快步跃身上了车家屋顶。

      平安镇虽是年年出人才,倒也是个小城镇,像这般打扮半夜出来溜达的,倒真真算个奇闻。
      那二人应是瞄准了车家铺子去的,可是刚一上屋顶就忽然像撞到什么似的,整个身子被弹了出去,重重地摔了下来,倒地不起,彻底昏厥。

      仔细一看,那屋顶上竟早早坐着一人,看不清面貌,只知道是个身形修长的男子,隐蔽在黑夜之中,执剑倚在树上,方才仅仅是推了一掌,就把那两名刺客打扮的人给击倒在地。

      这一声响显然是引起屋子里的人的注意,而小黄也在这时开始狂吠,猛地咬着那二人的鞋面。不一会儿安叔便矫健地举着蜡烛走了出来,站在那倒地之人的身旁,倒并无惊讶的表情,反而还轻轻叹了口气。
      隔壁屋的车瑶也听见了动静,披了件外衣便出了屋来,揉着眼睛问:“安叔,又折了一个?”

      安叔点点头,伸手揭开地上那两人的面罩,只见他们皆是三十多岁的男子,脖子上有一道掌痕,应是一击倒地,昏迷不醒。
      “初菱丫头呢?”
      “她还在睡着。”车瑶答完,细细瞧了地上那人一眼,“怎么隔几天晚上就冒出一个来杀我的,身上有值钱的东西不?”

      安叔闻言在那人身上翻了翻,先是拿出一把匕首来:“这是用来砍你的。”接着是一卷银针:“这是用来扎你的。”再然后是几枚十字镖:“这是用来刺你的。”最后还有一根绳子:“这个……应该是用来勒死你的。”
      ……

      他前前后后拾了大约一个小山堆出来,还掐着指头算了算,满意道:“不错,一个月的饭钱有了。”言罢他还仔细地分析了一番:“不错,是职业杀手。”

      虽是习以为常,车瑶还是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听见屋顶上传来一声轻微动静,抬头一看,似乎瞧见一人转身离开,但只是个影子罢了,想必是方才将这刺客打下屋顶之人。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讷讷道:“安叔,你说这人……是谁啊?”
      安叔听罢,抬头向着屋顶方向瞥了一眼,“没准是个游手好闲的。”

      “可是……”车瑶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再怎么游手好闲,也不至于在我家屋顶上守了四个年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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