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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返程*出征 ...

  •   翌日便启程回京,第三次走在同样一条道路上,不是头一次的期待,也不是后一次的仓惶,反倒是五味陈杂。
      湛卢雍容在逃,不知是否会顺利回到齐州,就赵蕴修的立场而言应该是要把他们抓获才好的吧?可这并非我的希望,他们也是我认识的人,无论是敌是友,死亡都是残忍的。齐昀母子自然也是随着上京,虽然已经有医生为他瞧过,可软筋散的毒还没有解。
      用赵蕴修的话来说,此乃“非不能,乃不为也”,齐昀武功太高,解开药性之后只恐不易控制。为了这个和他有点呕气,坐在车里不理他,那人偏又是一向自以为做的没错就不肯服低认软的,所以尽管心下早就后悔了,面子上还是得要撑着,任他就骑马随在车外,偏生就不肯说话。自那日一别之后,分离已经很久,明明千言万语,却偏偏还得僵持,自己也很是难受。
      又路过那片芦苇滩,仍是漫天白花飞舞,正午阳光下,如火花般镀上金边,飘飘扬扬,暖而轻浮。想起那日与湛卢陷在泥泞里的样子,从脖子上解下红线,解开金印还他。
      “做什么?”他看着金印,像是不认识自己的东西。
      “还给你”,手伸了好久他还不接,也有些不耐烦了,“这种重要的东西以后就别给我了,免得惹出什么麻烦来。”
      “该惹的麻烦都惹完了,还怕什么?”,他做出无奈的样子,故意气我。
      “要不要?不要我可就扔了。”我做势扬手。
      “要!”伸手在我手中夺走的,不是金印而是玉坠。
      “好了,现在扯平,你拿我一样,我也拿你一样”,他笑着将玉坠放入怀中,“你的玉坠我收好了,我的东西你也要好好替我保存着。”
      “真是无…赖”,猝不及防的,他俯下身,将我吻住。
      “你?”过了几秒我才恢复意识,他已经偷吻成功,喜滋滋的看了我笑,笑得我脸也红了,缩回车内不肯再探出头。
      晚上在客栈吃饭,戚夫人,齐昀,和我们,四人一桌。齐昀身体虽然还是无力,但已能够自己走动,见他无事,我都放心很多,戚夫人也是一脸喜气,对他呵护备至,让我心里大是吃醋。
      “好了好了”,赵蕴修拍拍我,“盯着人家母子做什么,还不吃饭?”
      “哼,虾有壳,鱼有刺,连肉都带着骨头,叫人怎么吃?”我故意没好气的对他。
      “那你先吃这个”,齐昀将戚夫人剥给他的虾仁碟子推到我面前。
      “不用啦”,我不好意思道,“我只不过是…”
      “她只不过是跟我生气,故意撒娇拿乔,齐兄别理她,只管自己用饭吧, 我自有办法。”赵蕴修不着痕迹的将我面前的碟子推了回去。
      “你有什么办法?”想到他中午的偷吻,脸上又微微发燥。
      他将手里剥好的虾送到我嘴边道:“自然是亲自把你喂饱”,又开始剔鱼刺去了。
      其实,被人宠溺的感觉还不是一般的好。虽然在众人面前被那样照顾多少有点尴尬,可想着他,心里是甜的,连星光都明媚起来,攀着窗子往外看,想起隔壁就是赵蕴修的房间,便侧过头去张望。
      邻室的人正在看我,撞进一双眼睛,里头明明白白写着情意,躲也躲不开。正想找点什么插科打诨过去,他低声问:“天蓝,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一紧张,忽然脱口而出:“你这是求婚?”
      他居然窘了,面红耳赤的不说话。
      捉狭心起,扁了扁嘴道:“我就知道不是的。”
      窗口的人缩了回去,吓得不见了。
      敲门声起,他站在门外仍旧面红,仍旧耳赤,却字正腔圆的道:“我是的。”
      “那正好”,忽然冒出这句,自己也吓了一跳,掩了门躲回房内,任他怎么敲都是不理,过了许久,他终于自行放弃,回房去了。

      客栈外头只准备了一辆马车,我诧异的回头找赵蕴修,他牵着马从马厩走出来道:“别看了,这辆马车是为戚夫人母子准备的。”
      “那我呢?”真猜不透此人打的什么主意。
      “我发现你有一个毛病”,赵蕴修闲闲抚着马背,完全不顾我怒容相向。
      “什么毛病?”牙齿磨得霍霍作响。
      “一遇到别人对你好点就会变成蜗牛,不是缩到车里就是躲回房间”,他翻身上马,稳稳坐定后,向我伸出手,“上来吧,你今天不会再有壳了,我载你。”
      略略踌躇,还是将手交给他,明明心里喜欢那人,何必又要忸怩下去?
      按着心脏下放小小的金属突起,想起要问:“湛卢用你的印信出城,皇上就没有责罚你?”
      “没有”,他得意的笑,“自你被雍容带走,吴王府的动静就早已被我牢牢掌控,他之所以能够出城,凭的可不是一枚印信。”
      “那是什么?”我疑惑不解。
      “唉,还不是投鼠忌器,湛卢带来的侍卫都是北方有名的武林人,若论在陆上一战,我方恐怕胜算无几。”
      “所以故意逼了人家改走水路?”
      “聪明”,他双手持缰,用下巴磕我发顶,“现在皇上已经颁旨封锁沧江,任何船只不得同行。”
      “唉,他们会落网么?”
      “不知道,捉拿钦犯并非我的职责,我只管去拿了你回来便行。”他呵呵笑着,马蹄更疾。

      返回京城,赵蕴修带戚夫人和齐昀进宫面圣,遣人送我先回家。将近一个月没有回府,看着那扇黑漆大门都无比亲切,蕴亚和黄莺见了我更是无比高兴,缠着问了许多才总算是放我休息。待洗澡更衣完毕差不多已经天黑时分,赵蕴修才回来,见他只是一个人,我忙揪住他问:“戚夫人和齐昀哪里去了?”
      “暂时留在宫中几日”,蕴修也是累了,摘了官帽靠在太师椅上。
      “发生什么事了?”
      “齐昀本是前隼族族长之子,自然该继承族长的位置,皇上是想给他封个官爵,然后…”
      “然后送回齐州?”我惊道,齐昀武功虽好,可是单枪匹马怎么可能都得过吴王。
      “嗯,朝廷将派兵马扶植他继承隼王之位。”
      “他答应了?”我心下明白齐昀以吴王为杀父仇人,现在可以依附朝廷之力,当然是不会拒绝的。
      “是的”,赵蕴修睁开半合的眼睛,“朝廷派王将军为主帅,齐昀为副,不久就要出发了。”
      “可他还病着”,我很是担心,而且戚夫人刚和儿子团聚不久,又要分别,一定会很伤心吧。
      “叫冷先生进宫给他看过了,解了毒后,其他的一些皮肉之伤很快就能恢复”,他看了我一眼道,“这次,我也得去。”
      “什么?”我跳了起来,“你才刚回来。”
      “没办法”,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舍,还是道:“君命难违嘛。”
      “见鬼的君命”,我也知道无法违抗,但想到他才回来不久,过几日又要走还是难免难过的。
      “也没有那么快的”,他安抚我道:“朝廷的粮草还未全部调集齐,还能在家好好休息几日。”
      皇上待齐昀母子倒也十分优容,短短时日,便又是加官晋爵,又是赏赐财产家宅。一时之间,京城之内的大小官员纷纷闻风而动,巴解起这位新贵人物来。我去探望他们,却正撞见齐昀被一群人围在花厅里不得脱身,只好跟他做了个眼色,自己先去拜见戚夫人。
      幸而戚夫人还是老样子,见我来了自是无比高兴,只是言谈之中提到齐昀又要远行齐州讨伐吴王,甚是不放心。我也不知拿什么话劝她才好。如今时过境迁,戚夫人也不再那么讳言过去。两人相对倾谈,倒提起不少旧事。
      原来当年戚夫人嫁与隼王金敖,虽非本意,但也认命。幸而,金敖是个本性舒爽的人物,又是一心一意待她,两人琴瑟相和,也渐渐生出真情。按齐州旧俗,女儿怀孕便要回娘家待产,彼时金敖与吴纯钧正是交好,两人又是连襟,故而金敖不疑有他,将即将临盆的妻子送回戚府交由戚老夫人照顾,谁料吴纯钧突然反目,扣押身在城内的妻子。金敖带人打入城内,想要夺回妻儿,谁料吴纯钧的人已经转移走刚刚生产的妻子,只抓到了躲在屏风后抱着婴儿不及逃走的稳婆。吴纯钧的人马又来围攻,金敖不敌,只好带着新生儿退回城外,谁知从那以后,夫妻,母子一别就是二十二年。戚夫人认清吴纯钧的真面目,非常寒心,于是入道修行。金敖为了保护嫡子,于是自幼便将齐昀秘密抚养,对外只传出风声说生的是女儿。
      正说到一半,齐昀推门,深深看我一眼,我知他有话要说,便借故辞了戚夫人,随他到后园。
      正值深秋,草木凋零,连菊花都已残了,院内一片枯槁,早无风景可言。
      齐昀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对我道:“天蓝,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说吧”,虽是早知他要说什么,却无法阻止。
      “替我照顾好我母亲”,他轻声道:“我求你。”
      我还记得第一眼见他的样子,黑甲黑马,宛如雷神;也还记得拨开他盔甲看到的样子,满头铜发,令我错愕;还记得他呆立在窗外的样子;记得自己一次次从他身边走过的姿态;但是,这个人站在我面前托付我,他的眼睛黑得太深,俊逸的外表也掩不住杀气。古来征战几人回?他,赵蕴修都要去了,我心里说不出的恐慌。
      “不,你不要去”,我抓住他的衣袖,不知是劝是求。
      “不行”,他立如磐石,“我的仇一定要自己报。”
      “可是”,我急切道:“现在你们母子不是团聚了么?何必还要去…”
      身后一双手拉住我,赵蕴修也来了,他将我带开,“天蓝,你不懂。”
      “你才不懂!”我怒看他道:“好好的一家人安居乐业有什么不好,非要恩恩怨怨报来报去的,结果不过是遂了那个什么鬼皇帝的心愿。”
      “天蓝,有些恩怨是不能随便说放下就放下的”,齐昀目光如剑,从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怎么劝都没有用了,“为了混进吴王府,我十六岁就去应征守卫,因我这副容貌不知经过别人多少欺侮,我忍了下来;后来我终于找到被软禁的母亲,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认,我也忍了下来,为的就是这一天,我不能放弃。”
      “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是吗?”我分别看面前两人。
      齐昀坚决的点点头:“请你照顾我母亲。”
      我只得应承下来,转头看赵蕴修。他也看着我,半响,忽然笑了:“我只是个文臣,负责的是运筹帷幄,你不必太担心的。”
      “鬼才担心你”,恨声道:“我才不管你会不会…”
      唉,终于还是将不吉利的字眼咽进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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