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豆蔻芳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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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家。
娇俏女孩端坐窗前，手里把玩着一把精巧别致的玉锁，玉料细腻光润，雕工老练、别具匠心，是先太后、自己姑母在自己出生时赐下来的。
生子弄璋、生女弄瓦，姑母送了这个来，自然既不能说无心，但也不算刻意，可惜自己现在年岁还不到选秀的时候，若是自己能年长几岁，便可以赶上皇上表兄的这次大选了。
不过也无所谓，当年也是如此，自己尚且能一步步平步青云，摄六宫事，更母仪天下，可惜一直没能有个小阿哥，小格格也早夭了，否则，表哥又何至于只能在自己病重时才能加恩。
把玉佩举到眼前，玉佩下坠着的浅紫锦缎香囊小巧玲珑、散发着幽香，看着那绣纹精美的牡丹花叶小心遮掩的“烨”字，浅紫的流苏轻轻抖动，滑过唇瓣，艳丽姣好的唇边便绽开一抹轻柔的笑意。
表哥，这一世，我们只要圆满、不要缺憾可好？
侍女的通传声打断了静谧的柔美画面，却是佟国维与人游猎满载而归，打发仆从把几样稀罕物件送给家里这小姑奶奶。
佟佳氏指了侍女收拾了东西，然后就换衣去请安，一家子和乐融融不提。
佟家是父慈子孝、万事顺心。
鳌中堂的府第里却是电闪雷鸣、针锋相对。
鳌拜，这个战功赫赫的“满清第一巴图鲁”，太宗皇帝曾亲自褒奖的勇士，却没有了气定神闲的大将之风，指着面前的纤瘦少年，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他是年轻书生，身体单薄，面目清俊，怕是很有楚楚可怜的姿态；如果他是老态龙钟、风烛残年的老者，这么这个样子必然会很引人同情；可他偏偏是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壮汉，这么哆嗦着的样子看上去象个偷蜂蜜被蜜蜂围攻的拼命躲避的大熊，看上去格外滑稽。
少年只到他胸膛，十来岁的样子，高高瘦瘦的，显然正在抽条，还能再长高点，面目精致，瓜子脸，乌黑的黛眉，大大的杏眼，眼窝微微陷了下去，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嘴唇，好个美少……年？不对，虽然是一身男装，可确确实实是少女，瓜皮小帽下乌黑油亮的一根大辫子，和鳌拜等人光溜溜脑袋上一根鼠尾大相径庭。
神色一看就是蜜罐里泡大的机灵狡黠很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对着暴怒的鳌拜也是昂着头、气势凌人的样儿。
倒难以想象鳌拜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样子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只可惜肤色微黑，个子以女子来看，过于高挑了。
眼见鳌拜抖着手指，“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来，鳌拜的几个儿子没一个有上前劝慰父亲息怒的意思，哈，阿玛是舍不得动这小姑奶奶一根指头，只能自己哆嗦，但抽起他们哥几个来可没一点儿舍不得。
果然，鳌中堂哆嗦了半天，伸手往后一捞，就往那根最粗的家法过去了，眼看都握在手里了，又缩回来，抓了最细的那根。
哥几个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看吧，就知道这样，幸好一看不对，就把女眷和侍从奴仆都遣了出去，屋子里就父子几人，也不怕鳌中堂威名受损。
中堂大人哆嗦着，喘着粗气，“皇上年少聪慧，能嫁给他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
“不要！”斩钉截铁。
“放肆！”
鳌中堂一棍子落在威武不能屈的宝贝女儿身侧，“咔嚓”棍子应声而断，鳌中堂身子一倾，差点摔倒，幸好身手过人，略趔趄就恢复了平衡。
小姑娘身子也不由自主一哆嗦，缩了下脖子，但很快就又挺直了身体，仍是一副桀骜的模样。
“我不要嫁皇帝！”
哥几个缩缩脖子，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圣上乃万民之主！这八旗贵女哪个不想着母仪天下？！”
“不要！”
“你！”
“嫁皇帝有什么好？静……”
“住口！”眼见妹妹口没遮拦，装死的几个兄长这下没法子，小姑奶奶啊，阿玛虽然宠你，但你若是敢暗指先皇的话，怕也是免不了皮肉受苦。
果不其然，鳌拜勃然大怒，举手就往宝贝女儿扇了过去。
兄弟几个拦自家阿玛的，拉着自家妹子撤离阿玛攻击范围的，七嘴八舌劝慰的，煞是热闹。
小女孩子毕竟年岁还小，鳌拜对她一贯疼宠，如珠如宝，什么都随着她，若是她不高兴了，鳌拜多半还会陪着笑脸逗她开心，哪受得住这连太宗皇帝都盛赞的巴图鲁的雷霆之怒？眼圈儿都红了，泪花儿在眼圈里转来转去，紧紧咬着下唇，虽还撑着不认输，却实实在在是快被吓哭了。
还是梗着脖子，“阿玛！我不要嫁皇帝，我要嫁巴图鲁！”
“你！”
鳌拜一挣，哥几个赶紧搂紧了，扯着妹妹的，也捂住她的嘴。
鳌拜喘了半天，看看自己举起的厚实宽大的手掌，再看看小女儿精致的脸，这一巴掌下去，估计都得毁容了，颓然放下手，挣脱了几个儿子的拦阻。
耐着性子和女儿讲道理，“皇上不是巴图鲁谁是巴图鲁？大汗当年南征北战，有勇有谋……”
眼看自家阿玛明显跑题陷入回忆之中，底下兄弟几个偷偷使眼色——得，阿玛啊，你不要一提圣上，就往太宗他老人家那跑题啊，你这么说，不是摆明了让咱们家这小姑奶奶更坚定念头吗？
小女孩果然更委屈了。
鳌拜还在那话唠，“虎父无犬子，大汗这么英明，先帝爷也是年少有为、英明神武，圣上虽现在年岁还幼，但肯定也是顶天立地的巴图鲁！”
看宝贝女儿那不服气的眼神，压低了声音，“你还小，别听那些瞎嚷嚷……你只记住阿玛的话，咱满洲姑奶奶，和博尔济吉特家的是不一样的！”
他不提这话还好，他一提，小女孩儿的眼神立刻变了，可惜被哥哥捂着说不出话，使劲儿挣扎，拳打脚踢，这点子动静，哪会被她几个行伍出身的兄长放在眼里？只能以更炙热的眼神连表达自己的不满——哼，少骗人，说什么满洲姑奶奶和蒙古贵女不一样，谁不知道先帝差人去江南采买汉人女子？！
“你听阿玛的没错！大汗是巴图鲁中的巴图鲁！圣上以后也必能文成武德……”
小女孩子眼睛里几乎要喷火了，奈何兄长们都是虎背熊腰，又在军中打熬多年，身手了得，她被制得死死的，只能努力发出“唔唔嗡嗡”之类的破碎声音表达不满。
鳌中堂肝火腾腾，他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这若不是娇滴滴的女儿，他早上军棍了！哪会这么唧唧歪歪。
眼看宝贝女儿还是这样闹腾，一拍桌子，“由不得你！”
黑着脸对着儿子，“放了她！”
小女孩子一得自由，就威武不能屈——果然是子肖母、女肖父——地宣战，“阿玛，不管你怎么说，我只嫁顶天立地的巴图鲁，不嫁小白脸儿！”
“咔嚓”，鳌中堂的座椅终于英年早逝。
大厅里一阵沉寂，鳌拜怒极反而镇定下来，“谁和你说圣上是小白脸儿的？”
小女孩儿撇撇嘴，“他连巴拜都打不过，算什么巴图鲁。”
鳌拜默然，这个巴拜，年岁和皇上相仿，骑射布库都是精通，很有些天分。
又暗自恼恨，这小子真不知所谓，做奴才的怎敢嚷嚷自己胜了主子，居然连自家小姑奶奶都知道了。
端出中堂大人的气度，“小孩子家家口没遮拦。圣上岂是他那样只有蛮力的武夫可比得？圣上不仅练武还学文呢，跟大汗一样博学多才、博古通今……”
小女孩子噘着嘴，不屑地说，“大哥他们都说，书读多会把人……”声音消失在自家哥哥的手掌下。
哥几个抹掉冷汗，看着力挽狂澜的小弟，递了个赞赏的眼神，干得好！
“胡说八道！”鳌中堂有点儿底气不足，他这全靠军功一点点挣下前程的，也不耐烦那些文臣的唧唧歪歪，更不喜汉人那一套。
鳌中堂父女斗法的结果，小姑奶奶去跪祖宗牌位，几位阿哥不管年岁一律陪同，中堂大人自己冲一众福晋侧福晋喷口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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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外府。
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看着窗外明月发呆，桌上放着阿玛新送过来的据说是京城新出的花样子，正值豆蔻芳年的女孩儿脸上是不合年纪的愁苦。
又到了这个时候，接下来，自己该选秀入宫了吧，然后——笑着，泪流满面——瑞儿、赛音察浑、荣宪、长华、长生、祉儿，六个孩子，只活下来一个祉儿一个荣宪。
荣宪远嫁蒙古。
祉儿，对着一个包衣宫女之子俯首屈膝。
而自己，也被一个又一个包衣宫妃、一个又一个汉人女子压得透不过气，说是四妃之一，何尝有平静喜乐的时候？
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可家世不显，即使撂了牌子又能被指给什么样的人？
阿玛额娘都是殷殷期待自己能得侍君侧……
皇上，若不是我的瑞儿，你能那么快就亲政？
可你，也太过狠心，瑞儿他们，一个又一个……我还是得感激涕零你留下了荣宪和祉儿。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废太子死了，八阿哥、九阿哥被改名除籍、不得善终，十阿哥、十四阿哥被圈禁革爵，连弘时都被除籍，听说也是朝不保夕，那，我的祉儿呢？
紧紧环住自己，缩成一团，颤抖着，还是止不住心底的寒意——祉儿，荣宪，额娘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豆蔻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