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时光》思羽

24、许你一生的幸福（五）

　　电影结束时，小晴已经睡得很熟，窝在许东灿的怀里，小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不放。林芷韵本想将小晴接过来自己抱，许东灿却连连摇头，抬出孩子累了还是别吵醒她的理由来，冠冕堂皇，正正当当，林芷韵无可反驳，只好由着他跟在自己身后，一同乘公交车回去。

　　林芷韵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让许东灿进了家门。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到床上去，那样的细心珍视，仿佛抱着的是什么绝世珍宝。林芷韵又莫名的心痛起来。

　　许东灿的动作再轻，还是不小心惊醒了小晴。孩子其实仍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却还记得抱着自己的是好不容易认回来的爸爸，扯着许东灿的衣襟，嘴里含含糊糊的喃喃道：“爸爸明天带我……去动物园……看大熊猫……”

　　那是之前吃饭的时候许东灿答应小晴的，没想到这孩子睡着了还念念不忘。许东灿轻声哄着：“好好好，明天爸爸带小晴去动物园看大熊猫。小晴快睡吧。”

　　小晴翻了一个身，终于乖乖睡着了。许东灿越看越觉得不舍，低头亲了亲孩子的发顶才站起身来。一回头，却发现林芷韵冷冷地站在房门边望着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好像随时准备下逐客令。

　　许东灿微微苦笑，走到她面前，局促不安地问：“我可不可以在这里……暂住一晚？就在厅里睡一晚，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林芷韵的脸色有些难看，许东灿只觉得紧张而又忐忑，紧紧地盯着她，没想到，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转身回到房里，关上房门。门锁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喀啦”声。

　　许东灿心中既高兴又苦涩。慢慢走向厅里，坐在小沙发上，思潮起伏，久久无法入睡。

　　最后毕竟还是累得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还是被小晴给叫醒的。小晴见他居然在家，高兴的不得了，缠着他一起刷牙洗脸吃早饭。只是林芷韵仍是继续无视他的存在，明显得小晴都看出来了，趁着林芷韵在厨房里忙，又偷偷凑到许东灿的耳边问：“爸爸，妈妈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只能苦笑，点了点头。小晴困惑地眨了眨眼，又继续追问：“妈妈为什么要生气？是不是爸爸没有说对不起？妈妈说，做错事要说对不起，这样才是好孩子。”

　　许东灿猛地一怔。

　　他确实还欠着她一句“对不起”。

　　吃过早饭，小晴便迫不及待地催促父母出发去动物园。林芷韵蹲在小晴面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柔声道：“小晴乖，和爸爸去玩，妈妈还要上班，就不去了。”

　　小晴呆了一呆，旋即敛了笑容，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妈妈……不去吗？”

　　“一起去吧，别让孩子失望，好吗？”许东灿的失望不比小晴来得少。

　　小晴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央求道：“妈妈一起去吧……妈妈不去，小晴也不去……”

　　这无赖的撒娇方式，是谁教的？林芷韵没好气地瞪了许东灿一眼，才和他混在一起一天，她的女儿就被带坏了，无赖劲儿如出一辙，她想不生他的气都难。然而，小晴都求她求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只好乖乖打电话到店里请假。

　　是宋丽接的电话。宋丽今天也和她一样上白班，听到林芷韵的声音，哇哇大叫：“你这丫头，昨天咋不来上班！电话也没一个！”

　　林芷韵闻言苦笑。总不能老实对宋丽说，她昨天心情很乱，只想着要逃，压根忘记上班的事了吧？只好陪笑着说：“昨天突然有点感冒，今天还没好，你帮我请两天假好吗？”

　　听到她病了，宋丽二话不说立即答应帮她请假，还唠唠叨叨地叮嘱她好好休息。宋丽本还想来看她，被她客气的婉拒了。

　　最后，又是一家三口的模式一道出门。到了动物园，许东灿将小晴抱到肩膀上坐着，带着她一个展区一个展区的一路逛去，也不觉得累。小晴终于体会到了渴望许久的顶高高，立马被爸爸给收买了，一整天笑得合不拢嘴，就粘在他身边，爸爸、爸爸的叫得好不亲昵。

　　许东灿似乎想朝二十四孝父亲的方向发展，经过动物园里的小型游乐场时，又是给小晴买大熊猫玩偶，又是让她去坐旋转木马。林芷韵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由着他宠孩子宠上了天。

　　许东灿一整天都在偷偷注意着林芷韵的反应，见她那样冷淡，心里空空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不容易趁着小晴去坐旋转木马的空档，他站在她身边，鼓起勇气向她搭话：“谈谈好吗？”

　　她动也不动，视线依然停驻在旋转木马上，仿佛恍若未闻。过了半晌，才漠然地开口：“你要说什么，说吧。”

　　许东灿定定地望着她的侧脸，五彩的灯光投映在她的脸上，光彩流溢，美得眩目，却也那么的朦胧，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那样遥远，所以怎么也瞧不真切。他想伸手碰一碰，却提不起勇气。

　　他沉默良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芷韵，对不起。”

　　林芷韵的心蓦地一紧。

　　却听得他继续说道：“当年我不告而别，那么混账，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不是为自己找借口，可是当年离开你，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想，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是，我走之前一定会告诉你，我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了。”

　　她忍不住冷笑：“是吗？可惜时间不可能重来。”

　　他微微一震，点了点头承认：“是，时间不可能重来。可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告诉你……”他顿了一顿，“这三年里，我都在找我的……仇人。”

　　仇人？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林芷韵吃了一惊，下意识抬头，却只看见许东灿苦涩的笑容。

　　“你知道我从小是个孤儿，但你却不知道，我家是被人恶意陷害，才家破人亡的。”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许东灿的表情很平静，但是故事竟是那样的惊心动魄，“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在道上是颇有势力的人物，生意也做得大，可是，他最后却被最信任的副手给出卖了，死在对头的手上，而那个出卖了我父亲的副手，顺理成章的接手了我父亲的全部事业。”

　　“表面上他很照顾我母亲和我这个遗孤，可是，我母亲是知道他的真面目的，只是因为我年纪还小，她又是一个弱女子，孤儿寡母的斗不过那个人，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寄人篱下。当我稍微懂事之后，我母亲才把真相告诉了我。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天，还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叫我一定要亲手为父亲报仇。”

　　“我母亲死后，那个人再也没有任何忌惮了，我知道他迟早会动手除掉我，所以，我故意在路上走丢，从他的掌控中逃了出来。那时候，我只比小晴大一点，才不过六岁。后来就辗转被送进了孤儿院，慢慢长大成人，然后，遇到了你。”

　　也许是当初的相遇太美丽，所以他才会在分开以后依然对她魂牵梦萦，越陷越深。他深深地看了林芷韵一眼，“可是，那时候我满脑子只有报仇，所以，当我发现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我彻底扳倒那个人的时候，我只能选择离开你。”

　　林芷韵已然失神，喃喃道：“你可以带着我一起去的啊……”

　　许东灿伸出手，温柔地顺了顺她的长发，微微一笑：“傻丫头，那个地方那么危险，说不定随时会死，我怎么可能带着你一起去？”他没有告诉她，他真的差点就死在那里了，胸腹中了三枪，血也差点流干了，要不是和他一起的同伴及时将他扛到医院去，他这辈子就真的再也没办法看到她了。很多时候他都在想，或许真的是因为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林芷韵，所以他才强撑着那一口气，从鬼门关挣扎着爬了回来。

　　“你的仇人……怎么样了？”

　　“我花了两年的时间设了一个局，他终于中计，被我诱到他对头的地盘……可是，最后关头还是被那个人察觉了，他把他的部下推出去替他挡子弹，自己逃走了。那时我也不好过，被困在了那个地方无法离开，后来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回到这里。”他说得轻描淡写，事实却是，他的计谋被他那仇人察觉以后，那人暴怒之下朝他开了三枪，害得他几乎没命，后来还在医院里躺了好几个月才能下床。

　　那时候，躺在病床上的他想得最多的，居然不是他父母的大仇，也不是那个逃走的仇人，而是林芷韵。他在想，这段日子里，她过得好不好？她有没有到处在找他？她……恨不恨他？他也曾问过自己，是否愿意为了她放下一切仇恨，回到高海市，脚踏实地的过日子？

　　也许是死过一次，所以加倍渴望平淡的幸福，他发现，他的答案是，他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