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的事》周日的香蕉

9、chapter 9

　　春日里的雪，格外冷。
　　是因为它高唱被春抛弃的歌，洋洋洒洒而来。
　　你不要我了，去寻满山的春花嬉戏。
　　那我又何必安分在严寒的深冬，傻等你呢？

　　所以春雪来了，势单力薄。
　　最终消融在春的日光下。
　　像它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付出了生命，也冷不了春燥热的心。

　　玄狐将双腿小心的伸出柳树洞。
　　却不敢落地。

　　他也不敢看倒地的破军。
　　只是看着星星而落的雪点。
　　粘在肌肤上，泛着点点凉意。

　　柳树问他，为什么不扶起他？他应当很冷，身冷，心冷。

　　他看着雪花出神，像没有听到柳树的话。
　　良久，等张开接雪的双手都冰透，都湿了。
　　他才淡淡的回答。

　　因为不愿像春日里的雪花。

　　声线青涩，却没有了幼狐的同音。
　　反而是独上天庭，求天帝放了星君的那一日，已然长大的玄狐。

　　成长是一个过程。
　　但爱却让成长变成瞬间的事情。
　　为你成长，所以为你离开。

　　他想明白了。
　　为何他要害怕。

　　爱若至此，竟然剩下了害怕。
　　为什么

　　因为不愿像春日的雪。
　　执着的取得，最后消融在春日的欢笑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宁可等在深冬，瞥一眼春匆匆掠过的背影。
　　年复一年，看一辈子。

　　像奔跑在田野上，山涧里，为的是看破军划过星空，耀出的淡淡星光。

　　他爱了百年，千年。
　　只是爱他的眉眼，爱他的神色，爱他的一举一动，爱他的声音。
　　但，却不是整个他。
　　他从不曾认识，完整的他。
　　留给他的时间太短。
　　而属于破军的一切那么大。

　　他还来不及读完那本名作破军的书，就急急被人掠夺。
　　他就爱上了。
　　爱了无数个昼夜晨昏。

　　星子爱着自己么？
　　他爱怎样的玄狐呢？

　　爱他软糯的声音，爱他短小的尾巴，爱他蓬松的狐毛，爱他梳他的鬓发，爱他的红果，还是爱他的傻？
　　不知道。

　　若他明白了，自己是这样一只玄狐，傻的，笨的，自私的，胆小的，怯懦的，莽撞的，粗心的，坏到极致的玄狐。
　　他还爱么？

　　所以害怕。
　　深邃到心头的，脊骨的，脑髓的害怕。
　　想起来，连灵魂都不禁颤抖。

　　不想连那个等待的剪影都失去，弥散在冗长的年华里。
　　无所踪迹。
　　不想自己冗长的一辈子，连等待这样的事，都无法继续。

　　要是连等待都没有了。
　　他还拥有什么？

　　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剩下死亡的光临，抱自己去黑暗温暖的怀里。
　　眼看着自己的躯体，冰凉在荒漠的大地。
　　被风风干，僵硬，丑陋。

　　连座孤坟都没有。

　　或者这是爱上破军的代价。
　　是高攀的代价。

　　他盯着缓缓飘落的雪花。
　　哈出一缕白雾。

　　然后哭了。

　　他无法忍住妄图落地的双腿，无法忍住伸出的双手。
　　因为爱。

　　若本能是护着自己，那爱就是护着对方。
　　自己如何又何妨？

　　因此迟迟不愿长大，不愿懂得春日飘雪的悲凉。
　　懂了，就会伸出孱弱的双手，跃出深冬，投向春日暖阳。
　　毫不犹豫的。

　　爱，让人疯狂。

　　玄狐跪坐在破军身侧，长长的墨尾蜷在一旁，和春雪格格不入。
　　伸出双手，慢慢抹去他脸上的污痕，血丝。
　　这样美好的他，和这些东西也格格不入。

　　冰凉的脸，透着地气，寒透了玄狐的心。
　　星子也是傻瓜。
　　为何要来，何必要来？

　　一滴滴的泪水砸在破军的脸上，吵醒了好梦的他。
　　破军在梦里，见到远走的小狐竟然越走越近。
　　差一点点，就能到了眼前。
　　差一点点，就能拥他入怀。
　　差一点点。
　　他们的爱，就成了真实。

　　爱他的事，就能说给他听。

　　春雪下不长，因为暖阳。
　　微风会风干他们的泪痕。
　　是因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咒言。

　　如果你看到不可方物的星子怀抱墨黑的狐狸，在他毛绒的耳畔呢喃。
　　那是在说一个故事。很长很长。

　　爱他的事。
　　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