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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望 ...

  •   小内侍跪在我的脚下,“太后娘娘让我送化淤散给皇上。问皇上头还疼不疼。若还疼,就别再四处逛了,多歇息要紧。也不要想太多的事情。”

      果然,从我挨了蹴鞠起,所有的事情母后都已经知道了。

      “太后在忙什么呢?”我接过药瓶,随口问道。心里却好奇母后消息好灵。

      “太后在与淑妃娘娘逗雀子。”小内侍如实回答。

      这就难怪了,想来是冯嫣儿又送了新鲜的雀子给母后开心,顺便,该说的话也就传到了母后耳朵里。我放下瓷瓶,笑了一下,对那小内侍说:“去对太后说,朕的伤不要紧。倒是太后,这样的暑热天气,得好生避着些热气。”

      我向如意打个眼色,如意会意,去后面取了一瓶薄荷露来。我递与小内侍,让他去送给母后。这些小小的礼尚往来,不过是母子连心的小情趣而已。

      李济与蒋捷一起来了。两个人一进来,立刻显出不同的气派。

      蒋捷惫赖,看到我书案上的扇子,立刻说:“皇上赏我扇子用用。”同时兜起自己的衣襟扇起风来。好像我不给他都不行了。

      李济则呼呼的喘着,先恭敬的跪下叩头。

      “李爱卿请起,你这老寒腿跪久了就站不起。蒋爱卿别假装跪了,这扇子给你可以,你卖了钱得分朕八成。”我说。

      两人都一起抬了头奇怪的看着我。

      我暗暗一笑,他们两人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别以为我在深宫里对他们的事就会全无所知。如今我要用这两个父皇留给我的老臣,也得先敲打他们一下。

      看这二人都被我镇住了,我这才说了正题。“蒋爱卿,你说说去年南方各郡的税收情况。为何有传闻说,去年南方税收严苛,竟至于官逼民反?冬天的那些反贼竟是朕逼出来的?”

      我这是敲山震虎,明明不知道那些反贼因何而反,我先诈他一下。

      “没有的事!”李丞相反倒抢先开了口,“皇上难道忘记了?从先帝开始,已经下旨免南方各郡钱粮三年,皇上登基后,去年是第一次向南方各郡收税,皇上体恤民情,收的还是半税。实际税额只有原先归命侯时的五分之一。无灾无荒,何谈重税!”

      我的眼睛转向蒋捷。

      他被我盯得毛躁,“皇上别看我,我本来就已经在出汗了。我这里只有按旨收的税,一分不多,别的都不知道。”

      这话果然有意思了,他不知道,那么就是说有人知道了!看样子我的疑心是对的。

      “谁负责江南贡税?”我问。

      蒋捷已经抓着我的扇子在看了,“皇上在这扇面上提个字吧。一个就好。赏臣的东西,总得有点皇上的真迹方好。我没有漂亮的妹妹与皇上攀亲,皇上便与我生分了吗?”

      我看着这家伙的嘴脸,十分厌恶,若不是想到后来冯家长子冯进的不堪,今天我可没兴趣与他打什么哑谜。说什么漂亮妹妹,不就是在影射冯进吗?

      “你是说冯进在主持南方的贡税?”我直接挑明了问他,“那好,你把南方各省报的贡税,与你户部的收入,全都给朕呈上一份来。”

      一直没插上话的李济这老家伙此时开了口,“查那些呈报的东西查不出什么来。”他看到内侍端上来的茶都不屑一顾,口沫横飞的说着,“去年冬天那么多南人入京乞讨。后被冯骥挡在城门外,这事大家都亲眼所见,南乡公主,啊,也就是楚修仪,也早有奏报。皇上应该还记得吧。”

      他一提阿南,我心里又是一紧。我不怕与这两个老家伙虚以委蛇,可却怕他们提起阿南。阿南挨了我的玉镇纸,都不肯理我了,我可该怎么办才好?更遭的是:这让我想起阿南的又一个诡异处,阿南在深宫中,几乎不见人,但的确每每对外面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问她,她就说是她父亲楚烈帝托梦给她了,鬼话连篇,十分气人。她肯定与外界有着联系,只是我查不出来罢了。

      她行事不现首尾,让人抓摸着,的确妖气十足。可看她最后为我收尸,我才意识到,阿南那其实是聪明异常,而且胆大心细,有过人之处。只是我太笨,没有领会罢了。

      “这种事,皇上本该多与楚修仪商量,先帝当初让皇上娶南乡公主的本意正在于此。”老家伙李济说话从来口无遮拦。与那四平八稳,专心喝着茶水的蒋捷形成鲜明对比。

      我哪敢接他的话,只得又叫拿蒋捷作伐,“蒋爱卿!”

      “啊?皇上这茶不错,有多的,也与我一点。让我家中那不见世面的老妻也看看什么叫御赐的茶叶。”蒋捷眨巴着豆眼,一脸的无辜。

      他这是在秀恩爱,顺便讽刺我,我怎会听不出来。我有好东西的确是很少能想到阿南。可是,以后不会了。

      这两个老家伙,一明一暗,都在指责我的不好。我昏聩易骗,全被他们看在了眼里。

      我咬咬牙,“李相替朕拟旨,押解那几个南方反贼入京。”

      不等李相答应,蒋捷两眼皮一搭,“谁押?”

      这一下,我倒真被问住了。我本想,亲自见了那几个反贼他们总没话说。可没曾想,就算我想见也不一定见得上。按理说,这事该由大将军冯骥来安排,可现如今……我的冷汗流了下来。兵权已经全在冯骥手里,我没有能信任的人可用。我这是自己为自己挂好了白绫,真应了阿南对着我的头颅说的那句“活该”!

      错误已经铸下,我还能信任谁?

      李济此时倒也无话了,他也想不出个可以放心的人选来。大肇的军权已然落入冯家手中,谁还能与冯家抗衡?

      蒋捷此时已经在讨第三杯茶了,他在我面前牛饮,全无形像,我越发觉得这人惫赖可厌。我可真是孤家寡人,连个像样点的心腹大臣都没有了。

      “皇上,这茶……”在这节骨眼上,他还不忘记向我要茶。

      “给你两斤好了。”我说,颇不耐烦,也哀叹自己倒霉,我缺的竟是领军人物,不是一个,而是一批。

      “茶,多产南方,皇上得点好的也不容易,”他说,一付替我着想的模样,“我不敢拿两斤,皇上给个一斤尝尝,我就很满足了。“他眨着他那小豆眼,”皇上,好东西也不能随便抛洒,得用在关键之处啊。”

      他的话我的眼睛一亮,这老东西是在提醒我。阿南!这事可以问她,她是南楚的公主,知道南方有谁能深孚众望。

      我心里一松,长吁出一口气来。再去看两个会察言观色的老家伙。他们不约而同的回避我的目光。装模作样的在我面前认真喝起茶来,连动作都是一模一样。可恶!

      我下了逐客令:“两位卿家可以走了!我一人送你们一斤茶叶,要喝茶回家喝去!”

      以前,我总以为阿南无亲无故,没有依靠,一个归命侯也不过是个不那么亲热的叔叔而已,他自己都是自身难保,能不能活下去得看我的脸色,哪里会管阿南这个侄女儿。

      现在看来,我是错了。李济和蒋捷分明是很看重阿南的。难道这就是父皇说的所谓“声望?”

      等两个老家伙告辞走了,我回了头叫:“如意。”

      “在!”如意一溜烟的跑到我的御案前。

      “到了晚间,请楚修容来与朕一起用膳。”我说。

      “是。”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本来,我并不想太过明显的与阿南亲近,可现在是我倚重她的时候到了。

      我呆呆坐着看着窗外,等待着晚膳时间的到来。御书房外的几株老柳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摸摸头,肿包还在,忙了一天,我也有些乏了。事情一旦重新考量,中间的深奥处,便不那么容易解开。南方一定是出大事了。

      而我的心此时反倒沉静下来,愤怒、悲哀、追悔,这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清醒让我振奋。感谢上天给我这个修补一切的机会,就像阿南对我做过那样,我得一针一线,细细密密的修补我所有的过错。

      看样子,我真得常常见到阿南才行。所以,我打算天天与她一起晚膳。

      我这样安排,阿南肯定不会高兴,可我却偏偏要让她不高兴一回,不仅仅是今天,以后的每一天都要这样,我要看着她吃东西,把她养胖,不许她再只长那么一身的小骨头。至少要养到抱起来软软的,不硌人才行。

      虽然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了,但,我要好好养阿南,不然,那么瘦小的她,以后怎么有力气拉那沉重的板车为我收尸呢?我的鼻子一酸。

      “如意?”我喃喃地叫。

      “在。”

      “还有,明天你去对造作监说,让他们重修永巷那一带的房子,特别是永信官。”

      如意这孩子在眨眼睛了,连他都觉察到我与以往不同了吗?

      “是。”他还是乖乖应了,就算真的有什么想法,也并没有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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