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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回 ...

  •   戴家今天的寿宴散场还不算完,还有两天大戏,一天在戴家大宅里演,一天就在村里戏台上演。耳馋的村民早就备好了梯子,等着明天扒在墙头一饱耳福。可司马佳却无心期待明天要唱的是什么戏了,他恨不得以袖掩面,狂奔回家。司马佳进门时,虺圆满还没从地里回来,只有孙妈带着司马清在天井里玩耍。司马佳冲过去,一把抱起孩子,就躲进了自己卧室。孙妈大诧,但她还算有眼色,只在外面不敢进去,也不敢言语。
      司马佳把孩子放在床上,自己跪在床边的地下,紧紧抱着,好像那是他的护身符。他的心绪纷乱,离开戴家大宅之前,他特地去外公的卧室看了外公,戴老爷睡了一会儿醒了,见了司马佳。司马佳生怕外公会糊涂到认不出他,但是还好,外公能准确地喊他“佳儿啊”,但是不论司马佳说“外公,祝您长命百岁”,“外公,我以后会常来看您的”,还是“等我会试回来,就张罗娶亲,外公您先帮我看着”……戴老爷都只会笑着点头,说:“好,好……”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锐利,甚至,没有了往日的清明神智。
      司马佳感到什么东西正在坍塌,他突然想起了今天二位舅母的咄咄逼人,必定是早知他会失去外公这个靠山,而有意所为……还有二舅母口中的流言……坊间到底是怎么说的?她知道了多少?知不知道虺圆满的存在?知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如果知道了,她会怎么对他们?
      怀里软绵绵的触感,将司马佳从无尽的苦海中拉出来,他看着那双酷似自己的眼睛,心情莫名地平稳了些。接着那婴孩忽地冲他一笑,手脚舞动,嘴里也发出声来。
      “你说什么?嗯?”司马佳在这一瞬间忘记了刚才的所有烦恼,只是不自主地笑着,“你要和我说话吗?”
      “嘛,嘛嘛……”婴儿只是上下嘴唇碰在一起,又分开,卖力发出声音。
      “你在叫我妈?”司马佳笑了,“错了,是爹!”
      “嘛……”婴儿并没有因此改口,固执地一直发出同样的声音。
      孙妈在外面听着,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迈步进来,笑道:“孩子还小呢,过过就会叫爹了!”
      司马佳见孙妈进来了,假装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站起,道:“我吃酒席吃得太饱了,晚上就不吃饭了。”
      孙妈道:“少爷不想来点清淡的去去油腻?”
      司马佳偏偏头,道:“也好,不要太多了。”
      孙妈答应着去了,司马佳低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孩子,突然觉得自己不再软弱了,或者说,不该再软弱了。
      “我会保护你的。”他对着自己的孩子说,虽然知道孩子听不懂。
      等到了晚上,司马佳又对着虺圆满的后脑勺说了一遍:“我会保护你的。”虺圆满其时并未睡着,只是觉得司马佳这句话太过反常,吓得没敢动。
      第二日,司马佳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出门,到外公家听戏去了。两位舅母看到司马佳一表人才,心里有意再刁难刁难,无奈家里前前后后都需要她们打点,司马佳又粘在外公身边寸步不离,竟没给她们找到空子。
      管家拿着长竿子,挨个捅扒在墙头上看戏的人,老实村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去了,出了名的小痞子小无赖则被狠狠捅了。“明天就在外边唱了,非得今天爬墙听?”管家道。
      “谁不知道你家关起门来的戏,比放在外头唱的好哩!”小痞子抓住墙头还不愿走。
      “没那回事,下去!”管家一竿子狠捣,小痞子掉下墙去。
      长工们也都拿着竿子,帮管家在墙边巡视。司马佳一眼瞥到了马四,大感诧异,便走过去,拍了他一下,道:“你怎么来了?”
      马四见到自家少爷,把竿子拄到地上,摸了摸头,道:“我想听戏,就来了。”
      “地里的活呢?”其实司马佳不是很在意这个,但总要问一句。
      “地里的活差不多干完了,”偷看一眼司马佳,马四扯不了半点谎,“姑爷在地里呢,他说帮我做的……”
      司马佳转身便走。马四追着道:“没多少活了,真的!不会累着姑爷的!”
      司马佳回头对马四笑道:“没事的,你看戏吧,我去瞅瞅。”
      司马佳的心思本就不在看戏上,听说虺圆满一个人在地里,便从熙熙攘攘的戴家挤出来,往地里去了。
      要从东村走到西村的自家地,还是颇需一段时间的,司马佳走到那里时,已是微微带喘。虺圆满在地里先看到了他,便赶紧走到田边,脱了帽子给他扇着风。好在今天云多遮住了太阳,倒不是很晒。
      “司马公子,穿这么漂亮下地来?”虺圆满还是笑成个弯弯的样子,道。
      “怪没意思的,人多,躁得慌,就出来逛逛。”司马佳拿袖子擦了把汗。
      “这逛得可够远的!”虺圆满笑出声来,又想到昨夜司马佳那句话,便问,“是不是在家里,有了什么事啊?”
      司马佳被触动了心事,便低下头,叹了口气。虺圆满更关切问道:“怎么了?”
      “我外公身体不如从前了,两个舅母又不待见我,”司马佳道,“在那宅子里,除了我外公,没人把我当他们自家人,只不过外公在,他们不得不还拿我当回事,就怕外公一走……”
      “这有甚好怕的?”虺圆满道,“他们不把你当自家人,难道你还要巴着他们?”
      “你不知道,”司马佳道,“我这地并不是我的,是外公置的,拨给我用而已,这地里所出,全都归我,但地还是姓戴。我家的房子也是戴家的,家里一应吃穿花销,也不用自己操心,都是归在老宅里。连马四孙妈的工钱,都是戴家给。都是亏了外公的庇护,我才过上这少爷公子的日子,没了外公,我不过是无父无母一个孤儿罢了。”
      虺圆满见司马佳说着说着口气就不对了,生怕他又要哭,先一步抓了他的手道:“你怎么是孤儿呢?你还有我呢,还有尿葫芦呢,你哪里孤了,这不热闹着吗?大不了我们不要戴家的田和房,我们回山上去,还不是一样过日子,还怕他不成?”
      “就是因为你,”司马佳被他这么一说,想想竟也有道理,只是另一层委屈犯上来,“咱们的事,已经传到老宅的人耳朵里了,我倒是不怕他们说,就怕他们背地里说你和清儿说得难听,我们也不知道。”
      虺圆满愣了一下,道:“你是说……是马四和孙妈往外说了?”
      司马佳摇摇头:“我倒不怀疑他们两个,就算是他们说了,我们也得认,毕竟自己真做了的事,就别想让人不知道。马四和孙妈不说,是为了照顾我的脸面,不考虑这一层的话,这些都是真人真事,有什么不可说的?说了有什么不行?只是流言蜚语这东西,总是传着传着就变了脸,最后离本来的模样十万八千里,不知被传成什么妖魔鬼怪了。”
      “你管那些干啥,”虺圆满道,“让他们说去,难道还碍着你。”
      “人言也可伤人,更何况会被我那两个舅母揪住不放,我就更难过了,”司马佳道,“我现在只想好好念书,来年中了进士,当了官,离开这地方,不靠着他们,只怕就好了。”
      “那不就得了?”虺圆满什么都顺着司马佳说。
      “当了官,我也能保护你们了。”司马佳又说出一句来。
      “保护我们?”虺圆满可找到昨晚那没来由的话的出处了,“就为了这个?”
      “是啊,”司马佳镇重点点头,“保护你和清儿。”
      “怎么个保护法儿?”虺圆满煞有兴致地笑,“你不是说当了官,更要娶媳妇吗?”
      “娶媳妇归娶媳妇,”司马佳对此事的态度已与上回大不同,他伸了个指头,挑挑虺圆满尖尖的下巴,道,“我堂堂一个官老爷,难道连男宠也不许我养一个的?”
      虺圆满的单眼皮蓦然睁大,然后又笑成了两条缝儿,把司马佳拉到树后,压到树干上欲要亲吻,司马佳推着他不让他近身:“在外面呢,也不怕人看见?”
      “反正我是没教化的,从不怕人看。”虺圆满说虽这么说,还是勾勾手指,那树荫便涨大、笼罩过来,接着司马佳便看到了树的枝枝桠桠伸到了面前,逐渐连上了地面,越长越厚,像是一只倒扣的篮子一样,把他们包在了其中,只有阳光能从枝叶间透过一点来,其余便是里看不见外,外看不见里。
      “这样就行了吧,”虺圆满道,“我使了个障眼法。”
      “这算什么障眼法?”司马佳道,“远看还好,若是有人走近了,见一颗大树这样长在这里,还不以为是见了鬼?那个石獾老道的障眼法,才真叫障眼法呢。”
      “你家男宠就这么点本事了,大老爷担待则个,”虺圆满一边笑说,一边已经上手来解司马佳的衣服了,“怎会有人走近,大家都忙呢,要么就是去你外公家蹭戏听去了,谁会来?”
      司马佳笑着去打他的手:“不是就亲一下的吗?谁准你动手动脚了?”说归说,等和虺圆满的唇舌缠到了一起,他也不由自主地就势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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