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画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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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宁开着他那部改装过的车子，带我去一间安静的粤菜餐厅，他知道我与他一样口味比较淡。从前不是这样子的，只不过北方气候干燥，我慢慢的适应环境，并且女人过了二十五这种黄金分界线，整个机体日复一日的衰败下去，稍不注意饮食，体内火盛，当心连说话都散发出那种难闻的味道。
龙虾十分美味，不过我不爱鲍鱼，缩在那么黑乎乎的一团壳里。我问莫宁有无作品售出，他点点头。
“应当庆祝一下！”我朝服务生挥挥手要一瓶气泡酒喝。
莫宁耸耸肩，“今天开车，不沾酒精。”
好吧，我自己来，何妨。我早已学会自己作乐。他替我剔出大龙虾的肉，我笑盈盈的问他去谢菲尔德大学念书的事。他告诉我，从美术学院毕业之后申请去念书的，他在谢大呆了一年，回来不久出的意外。我与他，多少年都没联系，今日才知道他的这些经历，并且还借元振之口。
“听说出事是因为你爸妈？”我又忍不住打探这些，也借此多了解一下。
他放下手中餐具，抬起头，望向远处，“那时候他们闹得不可开交，我本想劝他们好聚好散。”
“那你爸爸呢？”
“他已离开本市。”
“生意也搬得走？”
他轻轻叹口气，眼神中流露出极深的痛楚，“他相当内疚，无法面对我们继续生活。”
“那你原谅他？”
莫宁忽然间一怔，双手大力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又捂着面颊，好一会才拿开，双唇喏动，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讲，他的沉默已给我答案。
我后悔再一次触碰到他的痛处，轻轻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对不起。”
不料他却牵牵嘴角，“你迟早会知道。”
服务生来上菜，我要一杯果汁给他，他替我满上气泡酒，我们碰杯，“为逝去的昨日，不算坏的今日，憧憬中的明日！”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起短讯息提示音。莫宁扬扬手机笑了笑，“郭元振向我问你的手机号码。”
“给他吧，刚才忘记留给他…….哈，他以为我是你在谢大读书的师妹！”
“好吧，”他又酸酸的问，“那你怎么讲。”
我故意吐吐舌头，“我宁愿在他心目中活得年轻一点。”
元振很快打电话来，“宛虹，明天有没有空？”
我答，晚上航班回京，白天没有安排。
那头又问，“明天我们去温泉那边写生，你要不要来看看？”
早起，爬到山顶也累得很，我没有那种闲心，“算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是多陪爸妈比较好，并且太远怕赶不上航班。”
“那，我不勉强你。”他倒不掩饰他的失望。
挂上电话，一抬头，发现莫宁看着我发呆，我头一次见他这样，感觉不大自然。
“元振是个阳光的大男孩。”他故意说，我就是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嗯嗯，高大威猛，不像是本地人。”
他故意表现得不动声色，“约你？”
我十分了解这个时候男人的心情，但笑不语。他刚才还轻快的脸色渐渐收拢。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告诉他，我不打算应约。
我们的关系因为小郭的出现发生微妙变化。
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取出那件橙色的毛衣给莫宁，“回家试一试。”
他侧头看我，相当惊喜，车子差点冲到路边草地上，我虚惊一场，“当心一点，小心警察过来敲车窗，说，残疾人不能开车。”
他没生气。
临别时，莫宁问我，“可不可以帮我做一天模特，让我画你？”
画到画上？从没有试过，这种事，太惊艳了，我倒不好意思起来，“木头似地坐着，会不自然的。”
“谁说要一动不动，你可以放松些。”
我仍然缺点自信，“万一很丑呢。”
“不会，宛虹，你不知道吗，你本身就很明艳动人的，只是有时候太泄气了一点。”
这才迄今为止自他口中说出来最最动听的一句话，这个瞬间，我从失败婚姻之中失去的自信，统统找回来。我答应他明天去给他当模特儿。
翌日我起得早，化上精致的妆去莫家，他妈妈来应门，招呼我坐，又叫女佣人端上茶水。“他刚起床，过一会儿才能出来。”她也在沙发上坐下，微微笑了笑说。
“没关系。”
“吃过早餐没有？”
我点点头。跟阿姨也没什么话讲，我打量四周，房子非常宽，家具都十分的简洁，没有那些罗里啰嗦的雕花什么的，墙上挂了一幅他的作品。
阿姨穿一身有型的毛线裙，头发是盘得很规矩的，十分讲究。“我听说昨天你也去了画展？”
我点点头，来不及设防，“这次就是专门回来看看呢。作品真的很优秀。”
过了好一会儿，莫宁也没出来，我想我来早了。不料阿姨却说，“莫宁的生活节奏就是这样慢吞吞的，很多琐碎，想快——也快不起来。”
我“噢”一声。
“你今天来——”
“他说要画我。”
“喔，原来这样，怪不得起来晚了还着急忙慌的，他画画的时候总是坐很久，你们记得中间多活动活动，休息一下。”
我连连点头，但我觉得他把自己照顾的不算差。
“宛虹，你是不会介意的吧？”阿姨忽然又问，她笑呵呵的，我惊觉那笑容背后藏着深意。
这样的母亲，因为那些伤痛，因为他们夫妻在孩子身上造成的不可挽回的错误，所以时刻想着要保护他，过度了，她不懂得他已痊愈。又或许，在父母眼中，我们永远是婴儿时期那一团粉嫩，需要小心呵护。
我理解她的心情，她希望我对她做出某种承诺。
这个时候听到莫宁在喊，“嗨，来啦？”他自通向主卧房的走廊出来，却不急于奔向我，而是转向阿姨那边，玩笑似地，“妈妈，你跟宛虹聊什么？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呢？”
或许他太了解她，所以及时出现救我。
他带我去他的画室，要我姿势随意一点，放轻松，他开始用炭笔起线稿，画布是绷好刷过底的。
我不大习惯，又怕影响他，就一直呆坐在双人沙发上面，弄得浑身僵硬。
他转过来将我的微微抬起的胳膊放到沙发边，笑了笑，“宛虹，你——有点拘束。”
我扭扭身体，整理坐姿，“我说过，我会不自然的。如果将来画出来，太丑的话，你就不要给我看好了。”
他呵呵笑，露出洁白的整齐的牙齿，“放心。”
佣人把茶水替我们送进来，莫宁向我介绍她，“这是笑姐。”
笑姐，好奇特的名字。
“笑姐做的饭特别美味，午餐就在家里吃好吗？我妈妈出去办事，中午不回来的。”
我答应好。但凡有人愿意留你在家中用餐，说明他已经把你当成非常熟的人。一连两个小时过去了，我都很少说话，怕影响他的进度，憋得不行，我起身伸伸懒腰，“你也起来活动活动好了，好累呢！”
他放下画笔，无奈的笑，“你又忘了，我怎么起来活动？”
哈，是。我跑躺洗手间，又去吃光一碗笑姐做的红豆羹，温热的，刚刚好，五脏六腑都滋润了似地，回来看他还坐在那里，望着画布出神。
“那个，你不去洗手间吗？”
说出来才发觉自己失言。这种事，不应当问。
不过他真的去了，这个时候我才发觉，就在画室的一个角落，一面柜子推开进去，即是小型卫生间。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了好一阵才停止，又等了一会，才听到他开门出来的声音。
我装成是刚从外面客厅走进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尴尬了。我竟然在这么安静的画室里面等一个男人上洗手间。
“继续？”
他点点头。
我晃晃身子，“要不要来一碗红豆羹，笑姐做的，真的很好吃。”
他伸手制止我，“当心，颜色弄到身上，很多油。”
他看我不动，示意我快点坐到沙发上去，“我今天要抓紧时间做个初稿。”
时间过得很快，我喜欢看他那种专注的神情。男人工作时候那种专注投入的样子都是非常吸引人的。
吃过中饭，也没有休息，正准备开工的时候，外面门铃响，有客人来了，笑姐进来叫莫宁出去，而我则在画室里面等。
“没有打扰你午休吧？”一把清脆的女声传来，好不熟悉。但我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你怎么来了？”
声音极小。
……..
那头又低声说了几句，听不大清楚，我虽好奇，但要维持一点淑女形象，不便出去听人家说话。
那个女声道，“我现在有点后悔了——当初——”
听到这一句，我终于恍然大悟般想起来她是谁，跑出去看，大门虚掩着的，他们站在门外说话。
“当初是我不应该——”
“过去的事，不要提了。”
“我现在过得一点不开心。”
“那也不是我造成的。”
我猛地打开门，门外站的正是王芝芝。
命运安排我再一次与这个令我的婚姻陷入僵局的女人相遇。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