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白白玖

1、第一章

　　“你死了......”

　　我从睡梦中醒来，从混沌中苏醒的时，听到这句简单无比的话。这句我曾经期盼已久，现在令我绝望无比的话。

　　天空仍旧如此澄澈，树木仍旧如此茂盛，飞鸟仍旧如此自由，只有我已经...不再自由了。

　　我记得小时候父亲让我骑在他肩上追逐天空虚幻的霞光；我记得那时候母亲总是微笑着看着我们笑闹，最后滚作一团变成两只小花猫；我记得有时候琴子会来我家帮我描纸，帮我刺绣，然后，帮我一起面对混蛋弥哲的恶作剧；我记得......

　　“呵...”泪水模糊我的眼睛，“呵呵呵呵呵...”

　　我从不知道，原来我也能哭得这么压抑，这么痛苦。

　　我生在临近河流的村子里，那里与世无争，没有战火硝烟的清扰。那里，一入春，漫山遍野的开满了最最美丽的花朵，被我们视为精神的——樱花。我和琴子喜欢在那个时候入山，山在孩童眼里充满了神秘。

　　琴子活泼外向，是女孩子里的领头人，而我生性内向羞涩，被人排挤又有口难言。如果不是琴子将阳光带给我，恐怕我...呵，这种事不提也罢。

　　刀是一种美丽危险的东西。

　　现在天生嗜血锋利的刀就在我的手边。

　　那个声音告诉我‘你死了，但是你有机会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冰冷的硬物穿过我的身体，带走许多温热的液体。

　　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切都没有变。除了手中的刀化为铁锈，除了素服化为尘埃，除了枝叶藤蔓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其他的什么都没变。

　　我曾对着山野花草祈祷。

　　我想成为一株花，我想成为一棵草，我想成为你们的一部分，我想无忧无虑这么活下去，不用烦恼，不用害怕，不用被欺负，不用被排挤...

　　这个愿望，实现了。

　　就在刚才我再次醒来那一刻。

　　与我第一次醒来看到的天空不同，这次的天空灰蒙蒙，很压力，让人觉得气闷、呼吸不畅。

　　要下雨了。

　　我猜得没错，没过一会儿，天空便下起滂泼大雨。

　　这场大雨，正如一切开始时的那场大雨——雨水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水倒灌入我栖身的洞穴，我蹲在唯一一处没有被雨水侵蚀的土地上，抱紧身上崭新的衣服。

　　还真是和那年一模一样呢。

　　那年，也是这么一场滂泼大雨。我的家、琴子的家、混蛋弥哲的家、大家的家，所有人的家都被大水冲毁了。都被这场大水吞没了，再也见不到了。

　　雨水退去的时候，我正在石壁上刻字，我怕我会忘记我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怕忘记自己本身是人的人...或者怪物？

　　外面春光明媚，温暖不刺眼的光线倾泻而下，有生机勃勃的鸟鸣回荡在树林间。我窝在洞穴最里面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双手环住双腿，十二道锁链把我里里外外封锁起来。

　　我被困在里面。

　　能把我困在里面的除了我自己外，只有远在京都的那群强大的阴阳师。他们虽然不伤我性命，但也为防止我伤害那些村民而将我封锁在原地，并且...

　　我不能照到光，无论是阳光，还是月光，或者灯光火光。

　　我，现在的我，卑微得像只爬虫蝼蚁，现在的我...早已不是人类了。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居然现在才明白，我早就不是人了，早就不是了，不是了。

　　几缕明媚温暖的阳光，照常流泻至阴暗的洞穴。

　　早年生长的植物郁郁葱葱把整个洞穴掩盖起来。

　　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和碎花短裙的少女，好奇得拨开绿色的植物。

　　大量阳光重新临泻到这个被世界遗忘的幽暗空间。

　　少女拨开阻碍视线的绿色植物，看到眼前这幅景象时，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她看到...

　　幽暗刻满文字的洞穴中，一位身着血色水干的墨发女子背对着她。

　　莫名的少女好像能感觉到她内心中的孤寂，空虚。

　　少女像是被够了魂儿似的，走向背对她的女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内，你愿意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