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色 ...
-
我是玉兔,我住在寂寥的广寒宫.和月宫仙子嫦娥一起.
嫦娥是天界最美丽的仙子,传说她是因为偷吃了丈夫后羿的灵药而飞升的.而事实究竟是如何,却是谁也无法得知的.我这个修炼不到百年的小妖,自己也不得而知.
嫦娥总是喜欢抱着我,坐在月桂树下,透过天界最美的宫殿的城墙,遥望那庸俗的尘世.我不曾问她,可曾寂寞.因我也是一出生变孤独一人的妖.想一想，我们两个,也算个伴.
可是我从来不曾说话.
因她也不会说话.她总是沉默,唯一可以听见她声音的,便是她那在午夜空灵缥缈的歌声.
荷叶载轻舟,萤光染旧愁.此时节,又惹凝眸.
只是谁言花月好?人不在,水空流.
她有着天界第一的舞姿,每逢盛会,玉帝总会让她在众仙面前舞蹈助兴.而她那天界第一个歌声,却唯有我这只不起眼的小妖才能在夜里聆听.
她似乎从来未说过话,至少在天界是如此.我不知道她在人间时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不过无论如何,都要比在这犹如牢狱般的天界要好的多吧.
至少,如果可以选择,我便想要生在人间.
可是这些都是无法选择的.
犹如嫦娥.
我不知道她飞升之后可有过后悔,可有想过应留在人间.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只是我知道,她也定知道.有些事,是无法从新选择的.
于是我们就一直这样过着,不说不问,这样陌生的熟悉着.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然后有一日,一个名叫吴刚的男子打乱了这样的平静.
吴刚有着一张英俊的脸,飞扬的剑眉,高挑的身材.他总是在每日的黄昏,以往我和嫦娥坐在月桂树下遥望人间的时候,提着一柄铁斧,一下一下的砍着月桂树晶莹的树干.
那时候,嫦娥总是站在广寒宫的帘后,像个冷漠的旁观者般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她的脸上冷漠的没有任何表情,美丽的面容从来没有一丝松动.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消磨了她所有的情感,天界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渐渐的让她失去了一切的表情.无论喜,怒,哀,乐.
她冷冷的望着那个男子徒劳的行为,我们都知道,月桂树是绝对不会被一柄凡铁给砍倒的.即使它的主人是如何的天生神力,嫦娥看吴刚的眼神,蔑视的如看一个跳梁小丑.
然后,她问我.玉,你说他会继续到哪天.
不像问句的问句.那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在我的面前,问着关于一个男人的问题.
哪天?哪天.有谁能知道呢.谁也无法知道.
吴刚日日来砍树,我与嫦娥便日日躲在帘后观看.每一日,他来了,又去.月桂树被划出了伤痛的痕迹,而后愈合.就这样,日复一日.日子久到连我也开始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吴刚总是每日按时来,砍完树后,便如来时一样默默的走.
我无法理解,嫦娥也许知道,但她仍然一副冷淡的摸样，在帘后静静的注视那个垡树的男子.不发一语.
直到那一日,吴刚像往常般砍完了树,却没有如往常那样离开.他站在树下,目光穿过冰玉砌成的高墙,直直的望着冷漠的注视着他的嫦娥.眸中,是怎样也无法掩去的深深的爱恋.
下意识的,我在嫦娥怀中抬起头看她.嫦娥一如往日般高高在上,无人能看透她的心绪.与吴刚对视的眼中满满的只有漠然.我的心里突然涌上一声叹息.不知是为那痴情的吴刚,还是为这无情的嫦娥.
他们对视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这一刻是可以永恒的.只不过吴刚眼中是深情的映着嫦娥的身影,而嫦娥的眼中,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然后,她拉下了珠帘,坐在椅子上,第一次,不是在深夜唱起了歌.第一次,听众除了我,还多了一个痴情的男子.
荷叶载轻舟,萤光染旧愁.此时节,又惹凝眸.
只是谁言花月好?人不在,水空流.
年事梦中休,古人犹念不.刹那间,几度春秋.
携手若丛皆往事.终难再,少年游.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苍凉,其间还掺入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我仰着头看着这个女子恍惚间有些哀伤的脸.心里开始以为,这两个人之间,或许会发生一些让她不再哀伤的事.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日,吴刚没能再次来到广寒宫前,他被罚入了人间.生生世世,在其间兜转.因他触犯了天规,因他有了爱,因他——爱上了同为仙人的嫦娥仙子.
而这一切,都是嫦娥在玉帝面前告发的.
王母虽然嫉恨嫦娥的美貌,但终是公平的没有用此事在她身上大做文章.而出人意料的是,吴刚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过.
在被推入轮回之前,浩瀚银河之上,这个英俊的痴情男子,仅是回眸一望轻轻的开口说了一句几不可闻的话语,便跳入了无限的轮回.
我,不,后,悔.
这四个字,仿若一道咒语,生生的打入嫦娥体内.在众仙眼里的嫦娥仙子依旧高不可攀,可是在那日的深夜里,她却没有再歌唱.而是重新回到月桂树下,望着树干上交错的伤痕,落下了一滴眼泪.
\"啪嗒\"一声,泪打在了广寒宫玉石砌成的地板上.那一瞬间,定格成一个永久的画面,深藏在我的脑海里.
我爱你.
那是一个仙人,捧着一颗凡尘的心,一下一下雕刻出来的,恒久的誓言.
那之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吴刚出现之前.嫦娥每日拥着我,坐在月桂树下,遥望尘世.月桂树的树干一遍一遍的翻新,但那三个字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消失掉.它烙在了上面,便再也无法消失.而我也开始望着嫦娥看着凡间的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想,在她的眼里,是否看见了一个叫做吴刚的男子.
如同以往一般,这也是我无法知道的.
从那以后,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吴刚的事情成为天界的笑谈之后又被仙人们慢慢的淡忘了.天界依然是那么云雾缭绕,广寒宫依然是天界最美的供电,嫦娥依然日日在深夜里唱歌.可是,再没有一个痴情的男子,站在月桂树下,向他心中的女神无言的述说着深刻的爱恋.
而我,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了另一种习惯.不再整日卧在月桂树下,开始成天在天界的各个供电间闲逛.天界的仙人们知道我是广寒宫嫦娥仙子的玉兔,又因我功力尚浅,所以都没有拦着我,任我四处瞎晃.
恍惚间,我仿佛是在找着什么.也许,是想看看在这天界,是否还会有一个一如吴刚那样的男子吧.
而遇见他,也是在如此的恍惚间.
他不像吴刚那般英俊,却有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天界武将的战衣穿在他身上,就如为他量身定做般英伟.
他便是天界第一武将,天蓬.
在月老的姻缘殿外,他伏下身,将我从地上抱起.唇角的弧度,宛如新月,温柔而苍凉.
你是月宫的玉兔么?真是可爱.我送你回家吧.
他是不常待在天界的,因为三界内总是有无数的战乱需要他去平反.但他却知道我,怕是因我是这天界为数不多的小妖吧.
天蓬的怀抱很温暖,不像他铠甲所折射出来的冰冷光芒.下意识的,将他与嫦娥相比较,只能说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仙人.温暖与冰冷,本就是两个极端.
可是这样的他,却爱上了嫦娥.
广寒宫前,月桂树下.月宫仙子,踏月泪流.
那样的美景,使他忘却了一切的天界条例,不顾一切,如飞蛾扑火般决绝的爱上了她.
至此,他每日必来广寒宫前报到.即使因公事而外出,都必在出行前,到曾经吴刚待过的月桂树下,静静的站一整夜.什么也不做.只是透着墙,隔着窗,想望那高高在上的月宫仙子.
而我,隔着窗,透着墙,看着月桂树下的他,一遍一遍的想.为什么,总会有男子如此痴情的爱上嫦娥,而嫦娥却又总是无情的视而不见?
可是无情的,真的是嫦娥么.
她不再如很久很久以前之于吴刚那样,站在帘后俯视那冒昧的男子.而是静静的坐在她午夜歌唱的椅子上,隔着窗仰望那无边无际的璀璨星空.嘴里一遍一遍的,吟着同一首诗.
春心莫过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一寸相思,一存灰…
流言飞语开始在天界中流传开来,众仙都在期待着,事隔近百年,为着同一个女仙,第二个触犯天规的仙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终于,在众仙为天界水师战胜妖界大军的天蓬元帅庆功宴上,嫦娥无与伦比的舞姿,醉人的酒酿,冲口而出的爱语.所有的混乱都在此刻爆发.玉帝与王母大怒,为着自己的爱将终也躲不过这情关.可他们又可曾想过,他们的结合,又是为了什么.
天蓬受到了和吴刚相同的处罚.坠入轮回,永生永世.嫦娥远远的站在云端冷漠的看着他,如同曾经的吴刚.我在他怀中看他,这个曾经温柔的将我抱在他怀里的男子.我记得,他的怀抱是如何的温暖.
我记得,他曾经如何的温柔对我说,送我回家.
自古多情空于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或是不愿再掺入这躲也躲不掉的红尘,或是因着其他我无法明了的原因.嫦娥离开了广寒宫,离开了天界.无复仙娥影,空留明月辉.至此,广寒宫成了一座无主的空殿,唯有我这只道行尚浅的小妖玉兔还留在这里.而嫦娥,也许是去了天的另一边,也许她是到了三界里的某个角落.只是从此以后,天界再没有了倾国倾城的嫦娥仙子,没有了让众仙迷乱的第一舞姿,也没有了,那在午夜响起的,清冷哀伤的歌声.
荷叶载轻舟,萤光染旧愁.此时节,又惹凝眸.
只是谁言花月好?人不在,水空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