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赞比

7、6

　　我像只生活在夹缝中的苍蝇，二维的世界里只能用行走寻觅生路，没有可供我选择的第三维度。世界上最寂寞的是太空黑洞，最具豪情的是聚变中心，此二者我都无法企及，所以我还是无法参透黑与白的界限。如果哪天我真能参透，就没什么活着的意义了。所以现在的苍蝇仍旧在寻觅，我仍旧在行走。

　　世界像细胞不断更新和老去，每一瞬都会剥下找茬游戏般略有不同的一层又一层。如果从纵视角去看这变化是很恐怖的，我想起了不知何时看到过被分解殆尽的死老鼠。虽然每个人都迟早会从有序变成无序，然而我并不愿意多想。

　　没有手机之类能接受电磁波的设备，没人找的到我我也找不到他们。我的空间是个封闭式鸟笼，到处堆着我喜欢的书籍和枕头，还有被子。我现在每天基本要睡十二小时，从前未曾有过。夜里我是不会闭一下眼的，在灰天则讨厌得要命，必须长久地罩在被子里做空梦。

　　好久没有再做梦了。记得以前我总会做很多光怪陆离的噩梦，每每惊醒之后都会无比放松。可是现在竟无法享受被梦中人追杀或者被怪兽吞掉的刺激感了。现在我就是那个梦中的怪兽或者人，又有谁能来代替我呢？

　　唯一的镜子里我审视自己——我讨厌镜子，比起那些没事就“对境贴花黄”的我的“她们”，我是个异族。但我坚持一个月必须照一次，因为我害怕自己真的变成怪兽。栗色的头发刚刚过耳，眼神差不多算是文静了，黑色的高领短T，永远灰色的裤子——还好没有变成青面獠牙的怪物。我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原来我也可以笑得这么撩人。

　　握紧左手，在空中空握一个椭圆。她如我第一次握刀一样柔弱无力，上面半条伤痕都没有，比身体任何其他部位都光滑细嫩；掌心有一枚四角星——她属于夜空中那一枚呢？这只手结束了三百零七条生命，并不比她强壮的生命；而右手是那么有力，虽然不及左手温情，但毕竟是我的生活支柱。不像这个组织里的绝大多数成员，我是在用感性杀人，用理性生活啊。

　　习惯在黄昏的最后一片云消逝的时间里仰望，告诉自己：起初我只不过迷上了黑夜这个尤物，而现在我却爱上了杀人这门艺术。我的任务平均每天一次，我有时累到不行，想懒也懒不下去，而我的对手又在逐渐地强大。现在我已经不仅仅在与警察为敌了，所有的人仿佛一夜之间都开始戒备了我这个年轻的女孩，但是能说出我相貌的少之又少——但凡见到过我的人都已成往事，除去那些同伴。

　　我的同伴，比前仆后继的蚂蚁还要悲壮，他们中有很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完蛋的——被杀人的医生胡乱药死，被起义乱民的乱棍打死抑或被隐形的子弹一击毙命。我很幸运，因为我目睹了一批又一批的同伴送命而自己安然无恙，甚至没受过伤，也从未在街头巷尾看见WANTED名单里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我不知道，所以那上面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