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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节八·书坊 ...

  •   四阿哥胤禛一路跑到裕王府时候福全正在睡午觉,睡的十分惬意,四阿哥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唤醒他的时候,他一时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儿。奴才们递给他个浸湿的汗巾擦了脸福全朦胧的双眼里才印出四阿哥完整的形象,可是四阿哥说了啥他仍旧没听清楚。福全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四阿哥这就出宫了啊,八阿哥呢?”

      福全还记得康熙爷貌似是说让这俩小子一起出宫的,以康熙爷的矫情,儿子敢不听话那指定没好果子吃的。

      胤禛无法,只得又把胤禩在茶馆突然肚子疼的直不过来腰又说了一遍。福全听了一拍大腿,颇为大气的诊断:“要我看指不定就是大碗茶喝岔气儿了,这会儿也许就好了呢。”

      诊断的太犀利了,事后胤禩知道后表示裕伯父乃此生知己。但是此时的胤禛听了却完全不是宽心的效果,胤禛听了后非常生气,他想胤禩此时还不知情况如何,福全却开起了玩笑来。胤禩就是再小那也是皇子阿哥,是康熙爷的八儿子,怎么福全这么怠慢。于是一张笑脸怒气翻腾,眼看就要爆发了。

      福全这种人精儿怎么会看不出来,见四阿哥完全没听懂他的玩笑,马上脸也跟着严肃起来,立即吩咐府上的大夫跟着苏培盛一起去茶摊找八阿哥,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叫人入宫去知会了一声良嫔,真要有什么,也得让良嫔有个准备。一干事情交代完了福全舒了口气,瞥了一眼四阿哥,表情虽没有刚才那样怒气翻腾了,脸还是冷着。福全想,这四阿哥人不大脾气却不小,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此时的四阿哥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表情有哪里不对,他只是一门心思的在担心着胤禩,不知道他是不是跑得慢了耽误了病情,本来胤禩因为他手受伤,太医说这辈子与骑射无缘了,此次若是再出点儿什么事儿,那胤禩以后可怎么办啊。此时此刻的四阿哥是个真心为了弟弟担忧着的好哥哥,尽管这话说给胤禩听,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信。

      这世界上的事总是充满了各种阴差阳错,当他一腔真心全为你的时候你不知道。等你知道的时候,这份心思早就变成别的什么了,是以往事不可追。

      几乎是良妃知道此事的同时,康熙爷与太子就都知道了。日理万机的康熙爷只是稍稍顿了一下朱笔,让梁九功去太医院跑了一趟。太子爷是足足皱眉了有一会儿才悠悠的道:“吃食可干净?”

      报信的太监跪在地上头都不敢头,弱弱的回答:“路边儿的茶摊,哪敢说得上干净……”

      太子重重的一声哼,自言自语道:“有老四跟着,出不了什么事儿。惦记着他,想得美,孤可没那份儿闲心。”

      听了太子的话,毓秀宫全体宫女跟太监都觉得太子爷他又傲娇了。

      一路小跑跟着八阿哥的高明突然打了个喷嚏,望了一下天空,蓝的不像话。怎么看都是自己被谁谁骂了的样子,不然怎么会打喷嚏。这么一走神就忘了看路,直挺的撞上了八阿哥。

      八阿哥皱了皱眉,回头瞥了一眼高明。高明差点儿就此动情的痛苦以求八阿哥原谅,一颗小脑袋压得低低的时时刻刻等着八阿哥的训斥,等啊等啊的,一直没啥动静儿。高明大着胆子抬头一看,他眼前是个破牌坊,年久失修,牌坊里头第一个店铺门前戳着一个杆子,杆子上挂着块旧红布,上绣着三个字,高明虽不认识字,但是前面的一字他还是识得的。

      这是个什么地方啊……八爷哪儿去了啊。

      “高明,你这是打算在大街上站到爷回家吗,啊?”

      高明听了心又碎了,爷,您别吓我啊。赶忙跑进了旧旗下的店铺里。此时的胤禩立在门口,状似无意的打量着店里头。这是家书坊,不大不小,四壁的墙上挂着些书画,几个矮架上码得些时下读书人常用的些书。胤禩嘴角一翘,心道有意思,真是十分的有意思。太子爷的那些个西洋书籍译本就是从这里淘出来的。足见这个书坊远不如他看的那么含蓄。

      书坊柜台上趴着一个人,布衣青袄,睡的正香。看那年纪不算大,正是春困的时节这小朋友显然睡眠不够用。胤禩走了几步,随便捡了本书还未看,毓秀宫的小太监细碎的脚步声便近了,小太监听到他身边,轻声轻语的道:“八爷,小的把老板给您叫来了,您有什么话就跟老板说吧,主子他一早就都交代好了。”

      胤禩随意的嗯了声,抬起头看了眼,心中突的一跳。

      要怎么形容这个人呢,这人的面相神态实在是难得。这张脸只肖看一眼便让人忘不了,他看着你时候,就好像他眼中有万千的言语一般,不管他说什么,你都愿意相信他。

      胤禩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率先开口道:“久违沈掌柜,今日初见却如经年故友般,适才失礼了。”

      被叫沈掌柜的人哈的一笑,道:“小的沈五,给八爷请安了。”

      这人连声音都这么难得,听到耳里如有绵绵情意,好听极了。

      胤禩心中大大的叹气,他也许好奇过这位印了许多奇书的掌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个人。以前他还不信,现在他却真的知道了,这世间真的有如此俊俏的人。

      沈五老板似乎已经很习惯别人看他的深情,请了胤禩到内堂,路过柜台时候随手捡起来一块砚台往熟睡的伙计头上一敲,那伙计立即吃疼,捂着后脑勺费力的揉着,一双眼睛满是怨气的看着沈掌柜,敢怒不敢言。

      “让八爷见笑了,适才去内堂修订基本书的功夫这小子就又偷懒了,年轻人果然都不可靠啊。”
      小伙计听了怒吼:“掌柜的好不讲理,要不是半夜三更给你去打酒怎么会睡不好啊,还害我差点儿被付掌柜打断了腿!”

      沈掌柜听了一挑眉:“唉,现在的小孩子啊,脑袋一点儿弯儿都不打的。掌柜的叫你去买酒,又没叫你去偷酒,你自去把酒壶灌满再把钱放在人家门前就好。付掌柜自然知道是你做的了,何必扰人清梦呢。”

      小伙计更怒了:“你,你等着付掌柜找上门来,我一定要跟她说都是你叫我做的!”

      沈掌柜一摆手,道:“行啦行啦,今儿客少提前打烊,你再去付掌柜那里去把我的酒壶打满了酒,顺便去跟你的小相好幽会吧。”也不理会小伙计再说什么,将胤禩引到了内室里,把门带好门帘放下呼出一口气,颇为无奈的碎碎念“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养不教父之过,总是都是我大意失荆州不该让他帮我打酒……”

      胤禩抿着嘴,笑意爬上了眉梢,心想,这沈五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沈五亲自给胤禩斟了茶,率先喝了口,道:“八爷想看些什么书啊?”

      胤禩也喝了口,回道:“上次从家兄那里看到了书坊里淘来的《海国游记》,可惜书还未看完就失手掉了。掌柜的还有拓本吗?”

      沈五点了点头,然后说:“有是有,不过前阵子被烧了。”

      胤禩皱眉,思衬着这书坊怎么看也不像是失了火的样子,怎么会被烧了呢,颇为疑问的看了一眼沈五,沈五当即会意,他道:“这几年京城不是来了不少洋和尚嘛,长得怪惹眼的,又想着在京城郊外盖洋庙,说是叫教堂。前些日子有个洋和尚给苇子坑的一家媳妇接生,把人家肚皮割破了将婴孩拿了出来,那家人吓得报了官,洋和尚马上就溜了。这事儿惊动了城里的差爷们,搜那洋和尚时候顺便把我这儿也翻了一遍,跟洋文有关的书都被烧了。”

      说完沈五端起茶又喝了口,摇摇头,继续道:“八爷来的真不巧啊。”

      胤禩颇为惋惜的道:“沈掌柜节哀,总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儿的。”

      沈五表情顿了一下,随即道:“八爷安慰人的方式真是特别。”

      胤禩继续道:“对不一样的人,自然有不一样的方式,沈掌柜也不是如此嘛?”

      沈五听了哈的一笑,笑的畅快的很。胤禩啜了口茶,笑而不语。高明在一旁看看自家主子,再看看这长得十分出色的书坊老板,完全摸不着头脑,再看看毓秀宫的小太监,显然也是一头雾水。高明颇为杯具的想,以前他还只是觉得自己主子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现在看来应该是自己错怪主子了。这沈掌柜与主子比更可怕很多啊。

      八爷道:“书烧了想也没什么,沈掌柜的脑袋里都盛着一份儿呢,再写出来便是。我看了几本旁的书有许多不解的地方还望沈掌柜提点些个。”

      说着从身上拿出了几个张纸,正是画的那些被高明称为鬼画符那一叠。沈五瞟了一眼,表情又一顿,问了句完全不着边儿的话,他道:“八爷今年多大了?”

      胤禩给自己长了两岁。

      沈五又一挑眉,嘴角笑的弯弯的,他道:“这浇田的法子啊不是哪儿都能用的,大清国幅员辽阔,什么样的地方都有。前朝有工部官员原调南蛮边境之地治水,路过黔地见当地人以水车取水浇田记下了笔记。后来有些好技艺的人变做出了这个水车来。其实这个水纺车也不是没有弊端……”说着将手指指向了水车的轴心处,继续道:“此处乃是轴心,轴心是由圆木外面涂了层漆制的。四个伸到地下的支柱也是。树木如水易腐,况且此处山涧以地势来看,每年雨季多有山洪发作。水车是坚持不了几个年头的。”

      胤禩拖着下巴沉声道:“沈掌柜的意思是此物看起来虽然妙处甚多,却并非长久之计?”

      沈五点点头:“建造此物,要消耗大量钱资,而毁掉此物,却只肖一次山洪。得不偿失。”

      胤禩又沉默了一下,再问:“那,又为何要将此不宜于百姓生计的事物录入书上呢?”

      沈五闻言,突然笑得意味深长起来,连语气都变得温柔婉转,就像在安慰一个梦想破碎的孩子似的,他说:“便是今日没人能想到解决的法子,总有来日的嘛。也许有那么一天有人会想到以别的什么东西代替木头支起来这水车呢,到那时若是没人记得这水车究竟是怎么建的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用别的什么东西替代圆木……”

      胤禩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闪而过,这句话多么熟悉,他似乎听谁那么说起过,仔细一想,怎么也想不出来了。

      细细想沈五一番话,果然如他预想一般,此人绝非庸人。胤禩突然动了招贤纳士的心思,不为了别的,单纯是对此人才学见识十分好奇。自大病以来,他鲜有对什么人有这么浓重的好奇心,沈五实在特别。

      沈五见他思索也不打断,径自绕到了内室炕柜边儿上,打开柜儿,从里面抽出了本很旧的书,装订的十分粗糙,连皮上的字都认不清楚。

      将书推到八爷面前,说道:“这书祖上传下来的,写了些某个长辈游历西方后对希望建筑学的一些见闻笔录,八爷有兴趣的话不妨拿去打发时间。”

      胤禩拿起书翻了几页,将书收下了。解下腰间的一块儿太子赏的鱼型羊脂玉坠轻轻放在桌上,道:“这块儿玉石赶不上书的价值,聊表谢意,忘掌柜的收下。”

      沈五毫不客气的收了玉石,美滋滋的将玉石收到了袖子里,完全没有跟人客气的架势。八爷嘴角抽搐,心想,这人白搭了一付好面相了,脸皮不知比之城墙角如何。

      临走时候胤禩随意的问了句:“掌柜与家兄不知何故相识的?”

      沈五道:“小的可不认识您二哥,倒是您二哥他外公来过几回。听说是朝里当差的呢。您下次再来啊~~”

      胤禩就在沈掌柜热情的呼声中终于踏上了去裕王府的路。高明一路小跑百般不解,终于忍不住的他悄悄的说了一句:“爷,您刚才跟那沈掌柜对着笑的真渗人。”胤禩唔了声算作回应。随口对高明说道:“看来爷今后要多出宫走走了,谎话连篇的人爷见得多了,故意说瞎话让爷当笑话听的还是头一遭呢。”

      高明不解了,啥叫故意说瞎话啊,再说了,那沈掌柜也没说瞎话啊。

      胤禩轻哼,叱道:“也就你脑袋里一敲一个回音儿的听不出来,苇子坑哪儿来的洋和尚啊。洋和尚们虽然在前门转悠却不入南城的,况且苇子坑死了个人搜了烟袋斜街的书坊,八竿子打不着的俩地方,也就糊弄一下你。”

      高明眼泪汪汪,又遭到鄙视了。胤禩绝望的看了一眼高明,用眼神告诉他你这辈子的智商容量只有这些了,别想着有的没的好好做点儿利索能力的吧。看的高明内心一直纠结,还不敢表达出来,脸都憋青了。

      “行啦行啦,爷跟你打趣呢啊,当什么真啊。走吧,去裕王府找四阿哥吧。”

      此时的四阿哥胤禛听说胤禩并不在茶摊早就记得失去了冷静,裕亲王福全在一旁喝着茶,淡定的想,恐怕八阿哥不是走丢了,是自己跑出去玩儿了。想到这里看着胤禛的眼神更加同情了,这四个得多招人烦才能让自己弟弟玩都懒得带着他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节八·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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