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爱你有多深》有时跳舞

2、第二章

　　2、

　　有那么一刻，大约三十秒，或者更少，他们那么贴近。
　　穆事后想起来，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他的脑子居然不受控制的在想，in one’s arms，这个短语真是无比的贴切生动，英语居然也能如此的意蕴无穷。
　　沙加在他怀里，这就是整个世界。

　　然而时间终于开始运行，沙加转身后退了半步。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拉开。
　　“你这是……”
　　沙加眉间的疑惑比肯定少，警告却比厌恶多，穆的心就像狂风里的羽毛一样悠悠荡荡飞起来，他选择了最安全稳妥的做法，像被警察拿枪指着的嫌犯一样举起了手。
　　“没什么，我只是……”他解释着，带上他习惯的微笑，这微笑保护了他多年，最妥帖，最安全，可是他说不出下半句，于是两人略嫌尴尬的那么近的相对而视着。
　　最终是沙加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他说：“穆……！”
　　他的语气很难形容，但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包含了极其激烈的情绪和极其丰富的内容。穆顿时只剩下搜肠刮肚去解释“这是个玩笑我没有那个意思”的本能，但最终他岌岌可危的理智拯救了他摇摇欲坠的感情，他抄起放在墙边的伞，带着沙加所见过的最明亮最剖肝沥胆的微笑，说：“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第二天下午史昂召唤穆到教皇厅去，给他派任务。从前一天晚上开始的雨一直持续着，整个十二宫笼罩在雨幕中，模糊了轮廓，石阶被雨水洗得闪闪发亮。穆没有刻意去想应该怎么面对沙加，于是也毫无意外的没有遇到沙加。然而一路波澜不惊的到了教皇厅，史昂端详他片刻后却问：“你怎么了？昨晚没有睡觉吗？”
　　穆昨晚是睡着了的，甚至没有做梦。但此时此刻，他真实的感觉到，一直以来妥帖安全的保护着他的微笑，就像破烂的蛛网，什么也掩饰不住。
　　于是他收敛了笑容，说：“当然睡了。我可没有泡夜店的坏毛病。”
　　“那就好，”史昂递给他一份文件，“去一趟海界，找加隆谈一谈……关于他们家索罗陛下向我们家女神求婚的事。”
　　现任海皇陛下朱利安索罗虽然年纪轻轻，不到20岁，但却令人意外的罗曼蒂克。他在今年19岁的生日宴会上见到圣域的现任女神城户纱织之后，就像着了魔一样坠入爱河，当场向城户纱织殿下求婚。
　　“……这里面是城户纱织殿下的回复。”
　　“所以，女神的意思是……？”
　　“她没有告诉我，结果无非是yes or no，如果是yes，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是No,那么你就要想好怎么安抚海皇陛下。”
　　如果提前一天接到这任务，穆还能对这件事开开玩笑，但这个时候他没有那种心情。他拿着女神的信函，点点头。
　　明显察觉弟子情绪有异的教皇史昂陛下又补充说：“你可以先和加隆谈谈，了解一下这件事情的内幕：朱利安索罗陛下究竟是真的爱上了我们女神，还是有别的意图或者打算。至于这封信……”史昂遥遥用下巴点着穆手中的信，“也不是一定要交给他的。”
　　穆又点点头。
　　史昂扬起手在穆面前晃了晃：“你在发什么呆？”
　　穆赶紧摇头：“没有。”停一停却问：“不过，这种事情为什么叫我去？阿布罗狄不是更合适吗？米罗追卡妙的时候他可是全程跟进的，我听说他还兼职写小说玩，也算是冉冉升起的罗曼史小说大手了。”
　　史昂不由得换了一副“这孩子真不长进”的表情。
　　“我原本是想让他去的，但是加隆也是风流人物啊，三个风流人物凑在一起，总让我不放心。你是个靠谱的孩子，我想来想去，这事还是你去办比较可靠。”

　　被教皇大人寄予厚望的靠谱的白羊宫穆先生就这样领了任务。回去白羊宫的路上，路过处女宫时，穆仍然没有遇到沙加。庆幸之余，他不免失落的想到，沙加大概是在躲着他。
　　城户纱织殿下回复朱利安索罗陛下的亲笔信用非常挺括的信封装着，信封上的字却是日文。城户纱织殿下至今也没能流利的背出希腊文的全部字母，而朱利安索罗陛下也完全不认识五十音图，穆很难想象这两个人初次见面、海皇陛下惊艳之下当即求婚的场面，那一定充满了鸡同鸭讲的无力感，和周遭人群面面相觑、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荒谬感，如果当场有其他淑女尖叫一声，哭倒在身边最近的绅士怀里，场面就更加戏剧化了。
　　基本上，穆不相信一见钟情。他自己所有的感情都经过了长久的积累和酝酿，无论是对老师的，还是对米罗他们的，抑或者对沙加的。他从未尝试过相见恨晚的契合感，。然而沙加用再明显不过的态度拒绝了他，他顿时感到生命里塌陷了一块。而且，他丝毫不乐观的预感，这种塌陷，或许永远也无法修复。

　　海界的摄政王加隆拉斐尔和圣域的双子宫撒加林德罗斯是双生兄弟，但两人一人从母姓，继任海界的摄政王，一人从父姓，继承了圣域的双子宫。以往双子座的孪生兄弟总难免一人得志一人寥寥，但这对兄弟却两人牢牢占据着三界的权力核心，在双子宫林德罗斯家历史上也算独树一帜了。
　　穆和加隆见过几回面，都是在正式的社交场合，谈论的话题无非天气或哲学。其实穆对所有不熟的人都充满了抵触感，他惧怕改变，厌恶离别。每次和陌生人打交道，他都要积攒勇气，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做到足够得体。于是，在言辞和思想上经过了充分准备的穆，依照教皇陛下的要求前往海界，并首先拜会了海界的摄政王加隆拉斐尔阁下。
　　加隆在他面向大海的露台上接待了穆。在穆陈述来意的过程中，他仿佛没什么兴趣一般的吃吃喝喝。穆耐着性子保持着微笑结束开场白，继而说道：“所以，考虑到两位主君的体面，海皇陛下是否真的打定主意想和城户纱织殿下共谐连理，还请摄政王阁下据实以告。”
　　加隆没有马上回答，他玩味的看了穆一阵，冒出一句让穆意外的问话来。
　　“穆先生，请问你恋爱过吗？”
　　穆愣了一下，然后用一个微笑来缓解。他说：“多谢摄政王阁下关心，不过，我个人的区区小事，在两位主君的大事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
　　“不，这很重要，”加隆看着穆，似笑非笑，“考虑到这次求婚的突然性，圣域对海皇陛下的诚意有所怀疑也非常正常。而圣域的教皇陛下派你来完成这趟差事，可见他信赖你的判断。但是倘若你根本没有恋爱过，又怎能在我们海皇陛下的求婚是否认真这个问题上做出正确而清晰的判断呢？仅凭我的回答？如果我骗你怎么办呢？我可是很有可能骗你的。”
　　这话略嫌傲慢了。穆沉吟片刻，仍然微笑着，说：“我自知智慧浅薄，也不太会办事，所以才不敢贸然去求见海皇陛下，而是向您求助。不知道您是否帮助我呢？”
　　加隆仍然似笑非笑的看着穆，一字一句的缓缓问着：“如果我帮助你，你准备怎样答谢我呢？”
　　这情形，这状况，一瞬间让穆想起了无数狗血淋漓的电影和电视剧。他一边忍住吐槽的冲动，一边保持着微笑，说：“我也不知道能怎样答谢您，不过，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我希望我也能有机会帮上您的忙。”
　　听到这个回答，加隆带着满意的微笑稳稳的向后靠。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做出背叛圣域欺师灭祖的事情的。”他微微抬起下巴，面颊迎着日光，海风拂动他银蓝色的头发，“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条件交换，我只是希望，在将来某个时刻，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