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蔓延成海》四夕阿公

20、来得不是时候

　　在食堂享受了无数个侧目之后，我已经被看得没脾气了，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地吃饭。面前是苏彦让食堂特地做的一桌菜，这几天淼淼都不敢跟我一起出现在食堂，说是怕搅了老板的好事被炒鱿鱼。罪魁祸首悠闲地在楼下星巴克外带了杯咖啡，坐在我对面慢慢啜着，完全把旁人当空气。

　　“苏总，我们出去吃吧？”我微微笑轻轻敲了敲桌子。

　　苏彦掀了眼皮瞧了瞧我，不打算搭理，悠悠搅起咖啡来。

　　“苏彦，我们出去吃吧？”

　　这下苏彦总算抬了头，夹了块鱼肉放到我碗里，斜起嘴角笑了笑：“乖，吃饭”。

　　我简直恨得牙痒，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然这么小气，就因为曾经在食堂让他坐过冷板凳，这几天硬是要补回来。于是每到傍晚下班时间就闲闲踱步到我办公桌前等我吃饭，一路上还好脾气地眯着眼和资材部的同事们打招呼。他却放着一桌好菜不管，自己外带一份咖啡或者端一杯白开水悠哉地坐着，然后留我一个人消化不良。

　　刚开始我只担心让公司的人看到影响不好，谁知道苏彦邪恶地笑了开来轻轻凑在我耳边，气息刚好吹起几根细发，挠得我脸上痒痒的：“你真不想知道那天真心话大冒险的答案？”

　　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我红着脸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在他的视线里乖乖坐下拿起筷子。

　　苏彦满意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无视我的抗议，雷打不动地坐在对面看我吃饭。

　　后来问过淼淼我才知道，那晚苏彦根本什么都没说，只推说想上洗手间就出去了。回包厢的时候我死活不肯和他一起，一前一后进去仍然坐楚河汉界分明的位子，我心里像两军对垒时打得山响的战鼓，根本来不及注意他们的聊天内容。总而言之，除了两个当事人，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是第二天傍晚不知情的淼淼如坐针毡地和我们吃了一顿饭后知晓了答案，接着整个资材部，再接着全公司都知道我们在拍拖的事情。我过了几天被人盘查的日子，每碰到一个同事总会收到一些意味深长的眼神，害得我把皮绷得紧紧的，就怕一个没撑住又闹大红脸，唯一的好处就是：皮厚了，而且以后不用去拉皮什么的，这一绷估计把以后的皱纹都绷没了。

　　在食堂受了众人眼神三天的凌迟后，我总算出息了，毅然决然地……悄悄走后门。

　　蹑手蹑脚地绕到消防楼梯的入口，银牙暗咬：不就是十层楼么？权当锻炼身体好了。

　　终于气喘吁吁走出大楼，轻轻把后门带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恩，爬楼梯的速度还挺快的。”懒懒的声音仍能听得出其中隐藏的笑意。

　　我闭了闭眼睛僵硬转身，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苏彦，好巧啊，你今天也走后门。”
　　黄历上有没有说今天不适宜锻炼身体？

　　苏彦不置可否，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淼淼说今天来公司后门会有惊喜，果然啊！”说完狭长的眼睛弯得像轮弦月，一副得逞的狐狸样。

　　我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淼淼你个叛徒！！！”愤愤地钻进车里。

　　坐进驾驶座的苏彦忽然侧过身子凑向我，鼻子刚好蹭到我的脸颊，我顿时面红耳赤，想起那晚的吻，这下心里揣着的不但是只兔子，简直是上了发条装了马达的疯兔。

　　苏彦响亮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迅速端正坐好，星眸里盛满光华，嘴里还不饶人：“是不是很期待？”

　　我看着系好的安全带，心知又被他耍了，气鼓鼓看着窗外不理他。

　　“今晚想吃什么？”苏彦闷闷笑了起来，伸手揉乱了我的头发：“真生气啦？”

　　我转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妈叫我回家吃饭！”

　　苏彦扑哧一声，然后看我脸色不豫，总算放过我：“好，回家吃饭！”

　　严肃？冷漠？忧郁？为什么这些气质我现在统统没办法在苏彦身上找到？！流言骗得我好惨啊！不对，应该是苏彦把别人骗得好惨啊！！！我忧伤仰头：这下真真碰到克星了……

　　在小区门口碰到老妈完全是意外，老妈笑得更像狐狸，我郁闷地细数十二生肖，看看有没有一只叫狐狸的动物和我相克。

　　于是老妈开心地把苏彦请进门，我孤零零地被甩在后面，完全被无视了……

　　苏彦倒是大大方方进门，还回头招呼我快点。

　　这这这，这家伙太让人郁闷了！！！

　　老妈跟我说今天做多宝鱼，我高兴得立马忘记刚刚郁闷些什么，撂下苏彦一个人坐在客厅，屁颠屁颠地奔厨房去了。

　　老爸今天书法协会有应酬，晚餐外面解决，这下少了一个能阻止老妈八卦的人，她老人家乐得差点翻了苏彦上至五千年华夏文明的族谱，直问得苏彦目瞪口呆，我也目瞪口呆。

　　老妈最后迂回得不耐烦：“你觉得我们家杨洋怎么样？”

　　我嘴里的汤不自觉地喷了出来，咳得我差点喘不过气，这句话听得我内伤，活像菜市场推销自家种的绿色无污染白菜，有这么单刀直入的么？！

　　苏彦好整以暇地坐着，还有空腾出手给我拍了拍背，我真要被这俩人给气死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彦看我瞪他凉凉飘出一句话：“恩，挺好的，就是这几天发现有点凶。”

　　我已经吐槽无力，只好乖乖吃饭，再不敢盛汤喝了。

　　老妈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早就让你温柔点你不听，看看，学什么建筑，女孩子学学文学、会计什么的多好！”

　　我直觉要翻白眼，当初我要转行是谁死活拦着的？不过此刻沉默是最明智的选择，我忍。

　　“啊，多宝鱼可以上桌了！”老妈一阵风旋进厨房，我终于得空伸出手在苏彦身上掐了一把：“这才叫凶，知不知道！”

　　我出手不重，苏彦不痛不痒地动了动嘴角，趁势手指灵活与我的相扣，我使劲挣了挣没能抽出来，他倒是故意悠闲地抚了一把，看到老妈从厨房端菜出来的身影才放手，我顿时气结，知道在老妈面前不宜张扬，否则接下来十天半个月都不得安生，拿起筷子泄愤似的往多宝鱼戳去。

　　今天的鱼格外难吃，一点也没有往常的味道，我一不留神把这句话念叨了出来，老妈横了我一眼，“嘴叼了嘛！敢不待见老妈做的菜？”

　　我立马腆着脸呵呵笑，“哪里会哪里会！”然后夹着一大块鱼肉颤颤放到碗里，谁知道才近身，一股恶心从胃里升起，直搅得五脏六腑上下翻腾，我捂着嘴当机立断朝洗手间跑去。

　　嗓子眼里像冒了火，我的两眼也只剩星星了，一顿好呕。苏彦担心地轻拍我的后背，我刚想说声让他放心的话，还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又回头吐得天昏地暗。

　　老妈端了杯水给我漱口，我虚弱地朝她笑笑，心想这是多么母女亲情的戏码啊，谁知道老妈黑着个脸，抖了抖近来没有跳舞日渐长肉的手臂颤颤巍巍指着我：“你太让人伤心了啊……”

　　“阿姨，”苏彦边给我顺气边安抚老妈，“您做的菜很好吃，我想杨洋大概生病了。”

　　我回头给了他个赞赏的眼神，心想这人真英明啊，懂得曲线救国，老妈脆弱的心脏很重要，再被伤一次估计以后的日子都闻不到肉味了。

　　事实上我想错了，等我被苏彦押着上了他车的副驾驶座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真心话，混沌的脑子迅速飘过一团迷雾，这几天确实食欲不好，而且，而且……天灵盖顶一阵电闪雷鸣，一股不好的预感直袭心头，大姨妈她老人家好像很久没来了啊？这该死的亲戚！

　　我用爪子挠了挠座椅，又伸手扇扇风，呼啦啦地伸手打开收音机，一路上坐立难安。经过一个加油站的时候我才憋出一句话：“苏彦，我要上厕所……”

　　苏彦狐疑地看了看我，才把车慢慢停下来，给我开了门作势要扶我下去。我慌忙摆摆手：“我没那么虚弱，真的！呵呵……我真没事，就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受不了鱼腥味……”

　　我眼睁睁看着苏彦嘴角狠狠抽了抽，我在说什么啊……

　　我冲苏彦咧了咧嘴，为了表示我很健康，非常健康，哧溜下了车，豪迈地一咣当把门关上，搓了搓手：“你看这不是好着么？你就在车里等我吧！”然后在他不解的眼神里大踏步朝厕所走去……

　　“陈绍陈绍！赶紧救场啊！！！你过十分钟打电话来求救，说你失恋，说你被劫，说你摔倒，说你……”

　　陈绍不解：“那是我救你还是你救我啊？”

　　我急得满头大汗，换了只手拿着电话，“总而言之，现在我和苏彦一起，你找个理由打过来，帮我脱身。”

　　陈绍一副了然地长长“哦～”了一声，然后被我挂了电话。

　　我坐在陈绍的床上，看着窗外重重树影，心里明明灭灭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一时沉默了下来。
　　刚刚陈绍打电话谎称有个明天要的方案出了点问题，刚刚好之前我跟着的导师是这类建筑设计中的高手，需要我的支援。我二话没说答应得无比好爽，心里把陈绍感激了个千遍万遍，然后可怜兮兮地再三表示怕苏打水的味道，苏彦才勉强答应不让我去医院，不过还是不放心地送我到陈绍的家里，让陈绍家的保姆做了一碗燕窝粥看着我喝下才走。

　　陈绍坐在边上呆呆地。苏彦一走我又干呕起来，把陈绍唬得一愣一愣，到现在还没神游回来。

　　终于她手指动了动，然后像打了鸡血似的抓着我肩膀，口齿不清地两眼放光：“你……你……你……不会是……”

　　显然她猜到的事情让她很消化不良，而我自己也还处于蒙蒙的状态。

　　我把和客户洽谈那晚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陈绍很不满意，一再强调我没说到重点，我的脸顿时通红，抖了抖手：“你是个淑女么？小心张翼不娶你！”

　　这下换陈绍脸红了，绞着被角作出百年难得一遇的小女儿情态，让我很是稀奇了一把。

　　沉默了一会儿陈绍认真地看着我：“你真不准备跟苏彦说实情，打算明天去医院？”

　　我心里一团乱麻，咬着唇思考了一阵子，摇了摇头：“那天纯属意外，我不希望苏彦喜欢我只是为了负责。”

　　陈绍拧了拧眉，半晌：“原则上，我不赞同，可是，感情上，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