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Target 006.终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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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由于早饭吃的过少，沈珞从卡洛房中回去后没多久就觉得有点饿了。不过隔壁的部长正在病中，又有艾尔莎和另一个师弟陪着，而比尔队长此时则应该和他的孪生弟弟西尔在一起，她便把笔记本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穿了外套出了房间。
顺着走廊刚走到电梯前，沈珞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位希尔斯家族的技术人员沿着一旁的楼梯走下来。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自研讨会第一天起她就觉得这个家族的人对她有种说不出的轻视和不屑。而现在也是如此，她明明就站在电梯门前，那两个人却好似她不存在一般，看都不看一眼地从她背后绕过，用意大利语交谈着继续向楼下走。
沈珞瞥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伸出手按下下楼的指示键。
她之前对希尔斯家族也有所耳闻，据说是西西里最古老传统的家族。也正因如此，他们骨子里有着身为西西里人的傲慢，对外来人员，尤其是非欧洲本土人员格外的排斥和鄙夷。
沈珞双手交叉着背到身后，仰头看着顶端的楼层显示屏。希尔斯是用怎样的眼光看她，她其实并不是很介意。但她是否能成为加百罗涅家族成员眼中合格优秀的Boss夫人，是否有资格有能力站在迪诺身边，却是极为在乎的。也正是因为一直存在着这样的想法，这一年多来她才会如此努力地工作，才会如此积极地去破解双眼的秘密。她不想让自己成为被保护的对象，成为迪诺的软肋和累赘。
沈珞轻轻呼了口气，将飘远的注意力重新放回电梯上，却忽而发现顶端显示屏上的数字似乎始终停留在“3”，完全没有变化。她用手指戳了戳指示键上亮着的倒三角，后退一步，想转身走到一旁的楼梯口向下看一看，身后传来一先一后两个声音。
“沈小姐。”
“Hi~加百罗涅。”
沈珞回过头去，正看到彭格列家族的技术部部长入江正一和机械组组长斯帕纳并肩走过来。她微笑着向二人点头致意，“入江部长，斯帕纳组长。”
因为同属技术部门，加百罗涅和彭格列又是关系友好的同盟家族，沈珞之前与这两位技术组人员接触过很多次。在斯帕纳第一次用“加百罗涅”称呼她的时候，她还涨红了脸，尴尬地解释她和迪诺并没结婚。后来才知道这位痴迷于机械的顶尖机械师只是习惯用所属的家族来称呼别人。
“沈小姐也是要去餐厅吃饭吗？”入江正一走到她面前站下，笑容一如印象中那般温和，而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也将这位年轻的部长衬得愈加清秀。
沈珞点了点头，“嗯，是的。”
“咦？”一旁的斯帕纳将嘴里含着的棒棒糖抽了出来，疑惑地抬头看向显示屏，“电梯坏了吗？”
“诶？”沈珞怔住，跟着抬起头，看到方才还亮着“3”的信号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下去，条状的屏幕上没有任何的光亮和显示，旁边那两个上下楼的按钮也同样如此。
斯帕纳伸手又按了两下按钮，“唔，看来的确坏了。我们走下去吧。”
“好，我联系一下控制中心。”入江正一抬起手，刚触碰到耳机的开关，耳机中似乎正巧有信号传过来。
“哦，艾尔，是我。我正在五楼的电梯前。……什么？！”
入江正一突然提高的声音把沈珞和斯帕纳都吓了一跳，齐齐地看过去。
“你说……”注意到两人的目光，入江正一略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将后面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眉头紧皱着点头，“好，我马上过去。”
他匆匆挂断耳机中的通讯，边跑向楼梯边对斯帕纳说：“我先去控制中心一趟。斯帕纳，你和沈小姐先去餐厅吃饭吧！”
“诶？……喂！正一！”斯帕纳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跟着走了两步。然而入江正一的速度太快，已然转过拐角，失去了踪影。
“……啧，出了什么事啊，这么着急。”斯帕纳小声嘟囔着，又退了回来。他把棒棒糖塞回嘴里，耸了耸肩，“唔，别管他了，我们去吃饭吧，加百罗涅~”
沈珞将看向楼梯的目光收了回来，“斯帕纳组长不用去控制中心吗？”
“我？”斯帕纳抿嘴笑了笑，“我和正一还有伊诺他们不一样，不是负责人员，就是来柏林听听讲座，凑凑热闹的。”
“哦。”
沈珞低低地应了一声，随着斯帕纳向楼梯走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电梯门和黑暗的显示屏。
刚刚入江正一在联络中有一句并未说完的话，而那出口一半的发音听上去是个……雾。
*
比起天气微凉的柏林，西西里已然进入了夏季的节奏。日益升高的气温让人们脱去了长袖的外套，有些小姐太太甚至还在太阳下撑起了绣有蕾丝花纹的小伞，来遮挡过于灿烂的阳光。
然而在临海而建的加百罗涅家族医疗中心，那间位于三层的特殊病房里，却丝毫感觉不到夏日的气氛。
窗前的白色窗纱模糊了明媚的光线，仿佛将所有的喧闹隔绝在外。过于静默的房间里，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能听到仪器“滴滴”跳动的声音。
病床前坐着的金发青年上身微微前屈，下巴抵在交叉在一起的手背上，神情深沉地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有整整一天了。自从早上在医生的口中听到“回天乏术”四个字时，他便始终这样坐在床前，无声地陪伴着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早在一个礼拜前，当他得知他的舅父体内癌细胞转移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尽管有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到了此刻，仍旧无法减缓心头沉重的悲痛。
覆在被子下的胳膊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随后闭合了多日的眼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他放开交叉的双手，挺起上身凑上前去，嘴角挂上一抹淡淡的笑，轻声唤着：“舅舅。”
这位被称为加百罗涅的“智囊”军师早已不复昔日的风采，长久以来病痛的折磨让他骨瘦如柴，那一头光亮的金发更是所剩无几。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却老迈得恍若六旬。记忆中那双睿智精明的蓝眸也已没了光彩，浑浊而涣散。
他的目光在房中游荡了半圈，最后定在床边的青年身上，费力地露出一丝笑容，“迪诺，我的孩子。”
沙哑的声音让迪诺心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他还记得很多年前，他的父亲最后病重，在病床上昏迷多日后醒来看到他的时候，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西蒙尼的视线在迪诺周围绕了绕，轻声问道：“……珞珞呢？”
迪诺不着痕迹地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她去柏林参加技术研讨会了，要再过一两天才能回来。”
“哦。”西蒙尼低低地应了一声，叹息着说：“你应该和她一起去的，不该在这里陪我。”
“舅舅……”
“我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的最清楚。”西蒙尼打断他的话，话语中没有恐惧和无望，反倒带着几分平和的释然。
感觉到他的胳膊又动了动，迪诺忙伸过手去，将那只干枯而褶皱的手握住。
“迪诺，你早已成长为一位出色的家族首领了，加百罗涅在你的领导下会发展得很好。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你和珞珞。”西蒙尼淡淡地叹了口气，“一个自小生长在普通家庭的女孩子，为了你只身一人来到西西里，这份心意和勇气，你要珍惜。”
“嗯，我知道。”
西蒙尼摇了摇头，“不，你还不知道。”
他将视线慢慢地移到雪白的墙壁上，含在嘴角上原本慈爱的笑忽而变得格外温柔，浑浊的眼仁里也注入几分神采， “我刚刚又梦见薇蒂亚了。她站在……月光下多瑙河畔，拿着我为她做的‘西亚’，演奏门德尔松的E小调协奏曲……”
他那低哑的嗓音中满是怀念和柔情，感慨着说：“那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美妙的乐曲了……”
迪诺隐约知道那个名叫薇蒂亚的女人是舅舅年轻时的爱人。后来舅舅因为不想将这位小提琴家卷入黑手党的世界而被迫和她分手。身份的不同和生活的差异拆散了这对恋人，一个如今不知所踪，一个则终身未娶。
“……可是她却没有奏完那首曲子。她看到了我，放下琴，对我说：‘西蒙尼，你太自私了。’”西蒙尼的眼角湿润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哽咽，“……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与那天一模一样，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几乎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薇蒂亚离开的背影。那个纤细的身影在秋风中渐行渐远，却始终没有回头。
他颤抖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才继续说道：“当年我还不懂，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我明明是为了她的安全，为了她的事业才和她分开。迪诺，换做是你，你也一样会这样做吧？”
“……”
迪诺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年前，在那场内乱结束后，他选择送沈珞离开西西里。两年后，他依然为她留了后路。所以沈珞对外的身份除了他的恋人之外，只是加百罗涅聘请的机械技术顾问，并不算真正的家族成员。他没有让沈珞参与到家族事务中，也远离了黑手党的家族和党派的斗争。如果哪一天沈珞想要离开，他完全有能力让她全身而退。
“可是迪诺，我们都没有问过她们的想法，也没有考虑过她们的感受。” 西蒙尼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天花板，“我没有问过薇蒂亚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面对黑暗和枪口，就自以为是地把她推到阳光下，以为那就是她的最好选择。可实际或许并不是这样……你也想一想，你所给予的保护是她想要的吗？”
迪诺一愣。
他所给予的保护是她想要的吗……
“孩子，有时候太过为别人着想，也是一种自私啊……咳！咳咳咳！”或许是话说得太多，西蒙尼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让他整个人都跟着颤动。
“舅舅，”迪诺忙上前为他平顺胸口，“您先休息一下。”
西蒙尼喘了几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般艰难地说：“我……我没事，我要把话说完。我不想我的外甥和、和我一样，在孤独和悔、悔恨中度过一生……”
“舅舅……”
迪诺的手指有些发抖，心头的苦涩漫上了他的双眼，让他的视线模糊起来。
“相信她……也相信你自己……”西蒙尼笑了笑，眼角的笑纹中满含着慈爱和期冀的意味。
“你们会幸福的。”
“……是。”
“唉……”西蒙尼笑着长叹了一声，目光变得悠远，像是在看向某处未知的地方。“我这一辈子也算对得起家族，对得起已故的姐姐姐夫。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薇蒂亚。迪诺，如果你以后有机会遇到薇蒂亚，也不必和她提起我，只记得要回来告诉我她过得好不好。我在那边，也就能安心了。”
“……是，舅舅。”
西蒙尼微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眼角的细纹泛着湿润而微弱的泪光。
他知道，他这个双手染血的黑手党终究会走向地狱，而善良美丽的薇蒂亚则一定会升入天堂。
是他亲手结束了他们的生前，又断送了他们的死后。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Target 006.终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