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末阑珊》紫苏芸香

2、第二章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
　　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
　　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阿门！”
　　教堂中回荡着祈祷的钟声，握紧了十字架的人们虔诚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喃喃重复着祷告。神父站在最前方，手中捧着神经，在胸前比出十字。教徒们只为自己和身边的亲人祈祷，而神父，则为世间祈祷。
　　一身白色西装笔挺的人站在教堂门外，他脸上沉静一片，却没有走进祈祷，他只是这样看着，黑色的眸子波澜不惊。
　　这是圣母教堂一个寻常的基督徒的礼拜，这里的一切汉服都不受到乱世的影响，永远平静而庄严。
　　当漫长的祈祷结束，教徒们逐渐离开，站在门边的人才一步步向前，走到了神父身边。
　　“约翰神父，好久不见。”久违的笑意泛上脸颊，这个冰冷的世间还能让他有说一句‘好久不见’的人，便还残存着某些让人留恋的温情。
　　约翰神父转过身来，打量了片刻这个看似熟悉却也有了陌生气息的男子片刻，笑得温和：“呵，愁飞，欢迎回来。”
　　约翰神父是一个法国华裔，五十岁的时候怀着落叶归根的心，前随着传教徒来到中国，一带就是十五年。花白的头发黄皮肤，一口流利的中文，如果不是他眼中湛蓝的瞳孔，可能没什么人会知道他是中法混血，只当他是个普通的中国老人。
　　白愁飞走上前，替约翰神父将书籍收好，抱在了怀中。白愁飞看到，老人的手落在胸前的十字架上，已经老去的皮肤包裹着干枯的手骨，写满了时间的伤痕。
　　约翰神父注意到了白愁飞的目光，却似不经意般地拍了拍白愁飞的肩膀说：“愁飞，七年不见，不仅长高了不少，也变得成熟了不少。不过最重要的是这张面孔，是越来越漂亮了。”
　　白愁飞轻笑一声道：“约翰神父，漂亮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
　　“那么该说你，那个词是什么？”约翰神父摸了摸下巴，似乎努力想了想才说：“中国成语说的是，玉树临风？”
　　“呵，七年不见，约翰神父你的成语有进步啊。”白愁飞微微摇了摇头，随着约翰神父向后堂走去。
　　圣母教堂的后堂，并不是杂物地方，而是教堂附属的，圣母孤儿院。
　　也是白愁飞长大的地方。
　　白愁飞是个孤儿。进入孤儿院的时候，据推测不过三岁，圣母孤儿院抚养了他到十二岁，十二岁之后，他便处于了半工半读的状态。十八岁的时候，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日本横滨大学附带了全额奖学金的录取通知。日本留学至今为止，刚刚七年。
　　听起来不过是这个乱世中一个过得还算安稳的孤儿的生活，可是这其中熬过的艰苦，一次次咬牙与世间抢夺时间的努力，亦只有白愁飞自己才品得出其中的滋味。
　　“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些孩子或多或少都离开这里了，现在的这些留下来的，可能你都不认识了。”约翰神父的脸上总是带着慈爱的笑意，那是有虔诚信仰的人才可能出现的笑容。
　　“嗯，我也只是想回来看望一下您。不过看起来，您的身体还不错。”白愁飞和约翰神父一起走过长廊，英式建筑的雕花错落下阴影打在他的脸上，辨不清明暗。
　　“是啊，我们这里来了个义工，是个很不错的医生。他偶尔过来检查孩子们的身体，告诉我们一些注意事项。”约翰神父微笑着说，“我这身子也多亏了他，才能像现在这样硬朗。”
　　白愁飞听闻点点头道：“那要好好谢谢他了。”
　　“那是当然。”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会堂的门口，那是孩子们聚会吃饭的地方。白愁飞刚好推门而入，却听到一阵从未听过的声音的对话。
　　“无论你是司令还是士兵，我来这里，只是帮孩子们检查身体。你的身体如何，与我无关。”清冷的声音如未化开的雪，冷，亦清澈。
　　“呵呵，不过是一个听诊器，观观五官而已，你难道就这么将我拒之门外？”听起来无辜的声音，却是掩不住的说话那人的王侯贵气。
　　“方将军，我只为孤儿院的孩子们检查。”一字一顿的语调十分清晰，再明显不过的拒人千里之外。
　　“成医生，我手中带着给孤儿院的津贴可是够这孤儿院三个月衣食无忧，你便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毫不气恼的声音，却已经听得出针锋相对的绝然之气。
　　“方将军给不给津贴是方将军的事，要不要方将军给的津贴是神父的事，我只是个医生，来这里，不过是来帮孩子们看病。”丝毫没有被威胁的强硬，坚守着自己的职责而不低头。
　　白愁飞只是听到这一番对话，便能断定说话的两人绝不是简单的角色。一个步步紧逼，一个紧守为营，互不相让。都未有任何起伏的语调，却摆明了针锋相对。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和方将军这么说话！你……”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传来，有孩子禁不住的尖叫和逃散，约翰神父和白愁飞听出不对，连忙一起伸手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说

　　小侯爷和公子要出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