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蕙芷》冉烟

1、part 1

　　袁熙三十六年六月刑部左侍郎张府

　　“娘亲，这是真的？”哐当一声，张蕙芷惊吓之间竟然打碎了往日里最喜爱的青莲白瓷杯。

　　形容清丽的妇人水眸含泪，看着女儿心疼道：“我的儿，你父亲已经应下了，要在你大姐百日内嫁娶......都是娘亲不好，让你受这份委屈...”

　　张蕙芷脸色苍白，压抑下心中的烦闷，强作欢笑：“娘亲，左右我都要嫁人，嫁给姐夫...不过就是过日子罢了，再者，外甥还小...娘，我不怕。”

　　冯氏终于止不住嚎啕大哭：“若不是...为了我和你弟弟，我的儿哪里用的着受这份委屈...呜呜。”冯氏心中万般委屈，自个儿做了继室，连女儿都捞不着好，比起那刚去世的大姑娘低人一等，平日里千般忍耐，却没想到被人当做好欺负，如今可是如何是好？

　　待到冯氏眼睛红肿，低声啜泣，张蕙芷递过手巾给冯氏拭泪，安慰冯氏：“娘亲不必忧虑，平日里您的教导，女儿都铭记在心，如今弟弟还小，您千万要照看着，我还等着将来弟弟给我撑腰呢...”

　　冯氏终于止住眼泪，母女俩又相互安慰了两句。

　　送走冯氏，张蕙芷挥退房中的丫鬟，将自个儿关在房里。

　　张蕙芷下意识拨弄着手中的粉珠子，心中暗道：好你个张蕙心，临死了还不忘拉我下水，你这是自信还是自负？真当我们母女三人好欺负？

　　张蕙芷望着镜子中精致的五官，花样的年华，无声叹息，来到这世界已有十载，她来时恰逢这具身子的原主因为祖父去世，在守灵时原本虚弱的身体导致魂魄离体，她恰逢其时入主，彼时，原主张蕙芷五岁，幼弟张华棠三岁，娘亲张冯氏二十又八，父亲张景旭三十又三。

　　张蕙芷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小心翼翼过上上一段时日之后才知道原来她的娘亲是父亲张景旭的继室，冯氏的父亲冯清官至吏部尚书，家中却只有独女冯丽华，因为为母守孝耽搁了大好年华，被人悔婚之后又心灰意冷了几年，最后在外祖父的坚持之下嫁给刑部左侍郎张景旭为继室，张景旭对这个比自己小7岁的妻子到底是疼爱，但对于先去的夫人留下的一子张一女更是疼爱有加，这不，大姐张蕙心临终遗言要丈夫贾赦娶小姨子为妻，做父亲的也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张蕙芷向来随遇而安，对于嫁给姐夫贾赦，她没有反驳的余地，只是被向来对她刻薄的大姐在临终前摆一道，心里有些烦躁。小姨子嫁给姐夫，在对见惯家族纠葛的张蕙芷并没有反感。

　　前世的张蕙芷出生于修真世家，资质不好的张蕙芷出生也不高贵，她的娘亲是父亲的二房，张蕙芷是她娘亲的独女，生下张蕙芷之后一直缠绵病榻，终于在她撒手西去之后张蕙芷在家被人教导了几年，被送去一个依附于张家的小世家联姻，索性张蕙芷的父亲顾念旧情，保留着娘亲的嫁妆直到她出阁，张蕙芷的一生从享福到吃苦最后平淡而终，也曾倾轧内宅最后云淡风轻，最后的最后，好像是寿终正寝吧。

　　张蕙芷勾起唇角，张蕙心，既然你这么要求，那就不要后悔。

　　“姑娘，老爷书房的如月姐姐正朝着咱们院子来了。”房门外张蕙芷的贴身丫鬟沫儿通报。

　　“知道了。你让湘儿去把小厨房准备的燕麦打蛋装好了端来。”张蕙芷淡淡道：“你进来服侍我梳洗。”

　　“是，姑娘。”沫儿推门进屋。

　　沫儿将原先就准备好的服饰一一为张蕙芷换上，心里也颇为不安，姑娘平日里性子好，却也不像今日这般寡言，正想着往盘好的发髻上插上朱钗，却被阻挠：“大姐才刚去世，朱钗什么的就别带了，咱们等会还要去老爷的书房。”

　　“是，姑娘。”沫儿欲言又止。

　　“这是怎么了，平素里你是最闹腾的一个。”张蕙芷也发现沫儿有些安静了。

　　“姑娘，太太说的...”

　　“都是真的，你们也需要准备一番，你若不想跟着我去，我便将你留下...”还没等张蕙芷说完，沫儿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婢不离开姑娘，要跟着姑娘一生一世。”

　　张蕙芷好笑，扶起沫儿：“好了，这是做什么，我原本就打算将你配给父亲的随身小厮舒砚，你这般作态，好不得我要去向父亲要个人，你们给我做陪嫁可好？”

　　沫儿羞红了脸，却也微微点头，还没等主仆俩说话，二等丫鬟芙蓉来通报：“姑娘，如月姐姐来了。”

　　“快请如月进来。”沫儿看着张蕙芷点点头，朗声对着院子外的人道。

　　“奴婢如月给二姑娘请安！”如月一身素衣，对着张蕙芷秦安。

　　“如月姐姐别多礼，我正想着是什么风，把如月姐姐给吹来了。”张蕙芷对如月倒是尊敬，如月是老太太身边的秦嬷嬷的外孙女，原本订好的亲事却因为对方去世搅黄了，如今正守着望门寡，原本老太太把如月调到风华居（张景旭的书房）的意思是让如月当姨娘，谁知如月表了决心，这辈子不嫁人，为此还穿起了素服，张景旭和冯氏也因此对她留着一份敬意，府里的人也高看她一眼。

　　“二姑娘可别跟婢子一般见识，婢子一进着桃花坞就被这美景给吸引住了，差点子忘了老爷交待的差事。”如月心里暗自惋惜，二姑娘素日里对她虽是淡淡的，却存着一份敬意，如今知道老爷把二姑娘配给大姑爷，真真是想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这般安排。

　　“如月姐姐说笑了，风华居的景色可是咱们家里最得意的，谁不知道是如月姐姐亲手打理的，咱们这可是班门弄斧...不知爹爹找我何事？”张蕙芷淡笑。

　　“老爷吩咐说多日没见姑娘，想这让姑娘往风华居走一趟。”如月道出了来这的目的。

　　“我正想着多日不见爹爹，想着往风华居探望，现在可好，正赶上了呢。”张蕙芷笑盈盈道，“湘儿，端着你手上的吃食，咱们上爹爹那去。”

　　“是，姑娘。”湘儿颔首，提着手里的食盒，跟在张蕙芷身后，亦步亦趋。

　　“老爷还吩咐婢子去太太院子走一趟，二姑娘慢行！”如月福身。

　　张蕙芷点头，带着湘儿和芙蓉前去风华居。

　　风华居

　　“老爷，二姑娘来了。”舒砚看到二姑娘带着两个婢子前来，赶紧进书房通报。

　　“来了就进来吧。”沙哑的声线透露出主人的疲惫，让张蕙芷心里颇不似滋味，也知道不好跟死人做对比。

　　“女儿给父亲请安！”张蕙芷进门就做足了礼仪。

　　“小宛来了，坐下吧。”小宛是张蕙芷的小字，这也是冯氏平日里对她的昵称。

　　“父亲先尝尝这燕麦打蛋，女儿看着父亲近日里疲惫，特地吩咐小厨房做的。”张蕙芷打开食盒，端出一碗勾人食欲的燕麦粥。

　　“好，为父尝尝。”张景旭无奈，这女儿的孝敬却不能不吃，女儿从来在只有家人是只称呼他为爹爹，可如今...到底生疏了啊。

　　一碗粥下肚，张景旭只觉得胃暖十足。

　　“小宛，你娘亲跟你讲过了？”张景旭尽管十分不忍，却还是提起。

　　“是，娘亲已经跟女儿说明。”张蕙芷言简意赅。

　　“小宛，可是怨恨为父？”张景旭双眼直盯着女儿，试图从她的表情上寻找蛛丝马迹。

　　“父亲说的什么话，女儿的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沉默良久，张景旭还是开口说道：“那日，你大姐当着我和亲家的面说的话，那是你大姐的遗愿...”

　　“于是，为了大姐的一局遗言，女儿往后要做外甥的继母？要在大姐面前执妾礼？”张蕙芷幽幽道。

　　张景旭张了张嘴，最后叹息道：“你大姐好强了一辈子...哎...是为父对不起你...”

　　“父亲千万别这么说，女儿只是感叹，为什么，往日里大姐就是再怎样刁难我们母女三
　　人，我们都忍着，可如此这般...罢了，只求父亲往后对娘亲和弟弟好一些...”张蕙芷红着眼期盼似地看着张景旭。

　　张景旭点头：“这是自然，为父不会再让你母亲受委屈了。”想到前妻黄氏所生的儿女，再看如今这对小儿女，这些年来他无意识的偏袒，是让冯氏母女难做了吧。

　　“女儿出嫁后，还望父亲多多保重身子，须知您身体安康才是儿女的福气...”张蕙芷适当的关心让张景旭倍感温暖。

　　“为父的身子还好，你寻来的八段锦的养生功夫也一直有联系不曾间断...”张景旭看着絮絮叨叨的女儿心底划过一阵暖流，父女俩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张蕙芷才对着父亲告退。

　　张景旭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萧瑟，殊不知，张蕙芷转身的那一刹那，眼底划过的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