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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 ...

  •   红色醒目,有时候看上去,还真有点触目惊心。把大片的红色泼在大门上,看着心里头发毛,自然是让人有心理压力的。再从迷信的角度说,泼红油漆是诅咒,虽然有句话叫信则有不信则无,但还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因此别说泼红油漆这事儿对黄淑琴这种老一辈的人冲击很大了,哪怕是华一这辈人瞧见了,都还是要把眉头皱得紧紧的。不过华一不高兴的倒不是这不吉利,而是它不仅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还得让她花钱刷漆。

      所以她第一时间报了警,然后跟江茵商量了,暂时把母亲黄淑琴送到江茵家住。

      华一回到家,先查看了自家大门的情况,又开门进屋,确认家里没丢东西,才下了楼。

      “以前小区治安很好,还没听说过这种事。虽然今天这事只算民事问题,但如果一不小心闹大了是要按刑事问题处理的。”警察还没到,她就先找到值班的保安,摆着一张严肃的脸跟他把严重性说清楚了,“我不会去物业管理那里投诉,可是我希望你们今后能多注意一下,一旦发现不好的苗头就尽早采取措施,这样对业主也好,对你们的工作也好。”

      对方本就还在后怕呢,听她这么一说,哪敢反驳,更是把头点得跟打鼓似的,低着脑袋不停道歉,就差没自己抽自己耳光了。

      付连成是陪着华一回来的,知道华一是干法律这块的,不可能不比他清楚该怎样处理这事儿,因此也就自始至终给没开过口。他静立一旁看着她教育保安,不合时宜地想笑。

      他看得出来她压根没生气。从前她就是这样,碰上什么严重的事儿了,即使心里根本不气,只要觉得应该发脾气摆架子,就装也得装出来。她自己还得意地说她这是张弛有度,而他那个时候就想说,你这哪是张弛有度,根本就只是装逼而已。

      大约又过了二十来分钟,警察才姗姗来迟。他例行公事地查看了情况,就询问了华一的意见,领着她去调出监控录像来看了。华一住的是一栋四层居民楼顶楼,隔壁屋子里还没有住户搬进去,这事到现在倒就没几个人知道。幸好社区设备很完善,走道里的监控设施不是摆看的,肇事者估计也没留心,正脸就都给拍到了。

      真像那回保安小陈说的,尖脸,个头矮,还剃个光头。

      警察便指了监控录像问:“华小姐,你认得这个人吗?”

      “认得。”华一认出了那人,“他叫宁华明。上一场官司我的当事人是被诉方,他父亲是起诉方。”停顿了半秒,她又补充,“那场官司,我们打赢了。”

      意思很明显,这是人家来报复的。

      警察点点头,算是摸清了个大概:“华小姐,你这一行的也知道,碰到这种事,我们一般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他跟她把话往明白的说了,态度也诚恳,“你看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一起回一趟局子,我叫我同事把宁华明带过去,先录了口供,你们俩再当面谈谈。要是调解不成,我们再按程序办。”

      华一没什么意见:“好,麻烦你们了。”

      付连成就又陪着她跑了趟警局。江茵作为证人,安顿好了黄淑琴跟周光善,也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局里。他们录了口供,没过多久宁华明就被带来了。也许是知道证据充足,他也没想着狡辩,老老实实把自己干的事都交代了清楚,包括头几天在楼下探风时险些被保安逮到。

      “这事儿违法,你难道不知道吗?要是严重了,还要按刑事案件处理!到时候就不单单是把你叫来警察局录口供了!”既然是要调解,自然得先把问题讲得严重些,警察就板着张脸先把宁华明呵斥了一通,“要不是刚好人家华小姐住顶楼影响没那么恶劣,人家又肯调解,你就等着上法院说去吧!”

      训斥完了,才让华一也坐过来,面对面协商。宁华明从录完口供开始就没再开过腔,他也只是个工地上做工头的,或许被带来的时候还在工地工作,一身工服脏兮兮的,满是尘土。他就这么低着脑袋坐在那里,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架势。

      “宁先生,对于你父亲的事我觉得很抱歉,但我也说过,我是律师,我的职责就是给我的当事人做辩护。你很愤怒,我理解。不过采取这种方式报复,是违法的。”见他不打算吭声,华一就望着他,主动开了口,“这样吧,快过年了,你就当泄了愤,这事我不追究,也不要你赔偿,我们这事儿就算彻底过去了。”

      宁华明听了她的话就猛地一抬头,总算有了反应。

      “我呸!将近三十万,那是我老爹一辈子的血汗钱!他老人家都瘫了,还受得了这种刺激?!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这些律师住大房子开名车,被人讹个几十万都不痛不痒?!”他涨红了脸吼,显然是怒火中烧,“帮个骗子打官司,你还有没有良心了?!眼里就只有钱!”嚷完了,他还啐了一口,“这事我们没完!”

      警察敲着桌子警告:“真想被拘留个几天是吧?”

      宁华明这才从鼻孔里哼出声,扭了头过去不再看华一。这下华一也皱了眉头,可还不等她张嘴呢,一边听着的江茵就一拍桌子站起来开骂了:“钱钱钱,钱你个头啊!只有你家的钱是血汗钱,别人辛苦赚来的就不是血汗钱了?人家好心不问你要赔偿,你就在那里仇富!”

      她到底是个学法的,就算现在办的是婚介所,嘴皮子也不是盖的,噼里啪啦就骂得跟开机关枪似的:“现在晓得心疼老人家了?那老人家没了老伴孤孤单单瘫在病床上说想找个伴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心疼?要是你早点理解他老人家,给他把关帮他找伴,他至于这么被人讹去几十万吗?”她语速快,也没给人反应的时间,吸了口气接着质问,“你敢说你当初不同意他老人家再找对象,不是因为怕到时候有人跟你抢他老人家的遗产?出了事才摆出一副孝子的脸,该孝顺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孝顺?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现在倒有脸来指责别个秉公办事的人了?”

      这是被她堵得没话说了,宁华明气急,站起来就作势要抡拳头打她,还是警察眼疾手快地把他给按住,才没让场面乱成一团。

      “宁先生,我不想跟你讲太多道理,我知道你也很难做到站在我的角度想。”华一也拉了江茵坐下,重新看向他,一番话说得面无表情:“我现在问你三个问题,你就这三个问题再考虑一下。第一,你泼红油漆这事有没有犯法?第二,你想不想赔偿我的损失?第三,如果我起诉你,你还有没有钱请律师给你辩护?”

      被警察按着胳膊的宁华明挣扎了两下,没吭气。

      华一就站起身:“就这样吧,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也希望以后不要再有机会见面了。”

      他们出了警察局,直到上了付连成的车,江茵还觉得不痛快。她坐在后座,就拍了拍前边驾驶座上付连成的肩膀:“诶,付连成。我说你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讲过话吧,这事你怎么看?不觉得就这么放了他太便宜他了吗?”

      开着车的付连成听到矛头指向了自己,沉默一会儿才说:“你还想怎么办?”

      “至少得让他懂个理认个错啊!”江茵来了劲,“就他有父母,别人没父母啊?黄阿姨还病着,这么不吉利的房子怎么住得了?再说了,你不知道我带着阿善走到四楼的时候,他被吓得多可怜!”

      “那个宁华明正在气头上,这种时候你跟他讲理是讲不通的。而且很多人认定了自己是对的,你再有理他也觉得是歪理,还能找到理由反驳。法院的判决都有出错的时候,更何况人跟人之间的孰是孰非。”他笑笑,瞥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华一,“大概华一觉得没有吵下去的必要,就这么处理了。”

      华一也笑着点头:“差不多。”只不过他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有点像她以前说过的啊……但是她没申请专利,倒也无权追究。

      “好吧。”见他俩统一战线一唱一和,江茵就没了义愤填膺的兴致,往靠背上一倒,又捡了个新话题感慨,“不过说起那个案子,宁老先生也确实真够可怜的。唉,我就搞不懂了,出了这种事,最该做的难道不是安慰老人家吗?宁华明倒好,没去安慰老人家,反倒是来找你的麻烦。”

      “所以平时最好多关注家里的老人。”华一接了她的话茬,接着就想起点什么,回头问她,“你妈妈呢?没想着找对象吧?”

      “她找什么对象啊,一个人自在着呢。就算是要找对象,她也最该先支会我一声吧?有个开婚介所的女儿,还不得好好利用啊。”说到这里,江茵表情突然一变,懊悔地一拍脑门,“哎呀,我太蠢了!刚刚没跟宁华明说,他爸要是再想找对象,可以来我们婚介所嘛!我们是签合同的,要出了问题,还可以找我们负责呀!”

      付连成扯了扯嘴角,“他要是知道你是开婚介所的,下回就该去泼你们婚介所的大门了。”

      江茵捂了脸直哼哼,华一就眯眼笑起来,彻底扫清了心里头那点不快。

      晚上当然是华一请吃饭,吃的还是粤菜。黄淑琴爱吃鱼,偏偏身上的病又吃不得鱼,才刚把筷子伸过去就被华一扯回来,盛了碗海带排骨汤笑嘻嘻地递上。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就连最爱的辣椒都吃不上,黄淑琴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她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干脆抱了周光善过来,忙着给他喂饭。

      她像是跟华一赌气呢,给她夹什么菜都不吃,只有江茵跟付连成夹了菜到她碗里,才给面子吃上两口。

      一顿饭完了,付连成开车把他们送去江茵家,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江茵赶紧使眼色要华一去送,华一就只好跟着起了身,送他下楼。

      “今天真是谢谢你啊。”她把他送到了车边,微微一笑表示感谢,“诶,我都忘了问,下午你怎么提前到了医院?”

      “想起你们收拾行李可能要人帮忙,我就提前去了。”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末了,又绕到车门旁,在打开车门以前抬头看她:“准备在江茵这里住多久?”

      “明天叫人去把墙刷了,我再到我们市中心那套房子那儿收拾一下。”华一就把自己的打算提了提,“我妈生着病,再住在被泼了红油漆的房子里不太好。刚好我们市中心那套房子没租出去,等收拾好了我就带着我妈跟阿善一起搬进去。”她笑了笑,“就是环境可能没这个社区好了。”

      他拿出车钥匙,“之前也经常碰到这种事?”

      “不是经常,但也碰到过几回。”她站在车的另一侧,语气倒是轻松,“做律师的,碰上这种事也正常。他们的手段也算温和了,跟我在美国念书的那会儿碰过的事比起来,真不算什么。”

      付连成开车门的动作顿下来,再次抬眼望她:“在美国念书的时候还出过什么事?”

      “我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但是从学校回去,一定要经过一条路。那条路晚上是犯罪高发地,经常出些杀人抢劫的事。”看他好像非听不可,华一便一边回忆一边讲,“我们这些读JD的,通常每天晚上都要在图书馆待到凌晨三四点才走。我听别的留学生分享经验,一直备着十美元在兜里,万一碰上抢劫的就把钱给他——没想到还真有两回被抢劫了。被枪口指着,吓得我腿都是软的。还好他们拿了钱就走,没真给我来上一枪。”她摇摇脑袋,好像还有点心有余悸呢,不过很快又笑了,“你也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出国念书,人生地不熟的,就怕真出个什么事,让爸妈受不了。”

      原本是想说出来好叫付连成放心的,没想到她这么一讲,他却陷入了沉默。

      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她许久,他才说:“那段时间很辛苦吧。”

      听他出了声,华一就微笑点头,老实承认:“嗯,是挺辛苦的。”

      她想他应该还记得,她也是在那段时间里,第二次正式跟他提出了分手。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不精彩,哪怕当初付连成没有计较她第一回提出分手的事,有了时间的冲击和分隔两地的空间距离,他们不需要再有什么理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分手。

      你我的生活不再有重叠的部分,进而不理解,不解释,不体谅。还有什么理由比这更具说服力呢?

      然而付连成终于打开车门,最后看了她一眼:“还好现在回来了。”

      接着不等她反应,就坐进车内,关了门,摇开她那侧的窗。华一只得弯了腰跟他道别:“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条短信。”

      等他点头应了,她才转身往回走。

      刚走到江茵家楼下,她听到有车在身后停下的声音,后头紧接着就响起了付连成的声音:“华一。”

      她回身,见他把车停在她背后,人还坐在车里,摇下了车窗看着她。

      “嗯?”

      付连成又盯了她好几秒,最终翘起唇角笑了:“没事,晚安。”

      华一愣愣,回他一笑:“晚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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