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鬼》煤飞

66、第六十四章 联络

　　蓝几乎睁不开眼，不，应该说，他还没从刚才的惊讶中回神。

　　沐澜将他甩在地上，冷瞥一眼，毫无情绪地转头，轻拍红鬼的背脊，血红色的龙没有犹豫，带着他急速而去，渐渐消隐在昏暗的夜色当中，余光所见，那道深红妖异而不羁，却有些向往。

　　他们救了自己。

　　想起放在与妖宫的恶斗，本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蓝以为他们在劫难逃，可未曾料到那个一身黑衣灰发的高大男子竟然率先出手，挡住朝他们飞射来的毒箭，杀出一个血道，而被他圈在怀里的古怪的魔族少年，或许是因为跟妖心力量对峙的时候失去了力量，只沉沉的闭上眼睛。

　　然而，体外的魔气更加浓重了。

　　果然是魔族的人，蓝不由自主地想。

　　可再一次盯上少年，他却觉得怪异，因为妖族善于摄魂，而这个少年似乎是没有魂魄的……具体来说，没有完全的魂魄。

　　光靠意识形体独立成一个人格吗？

　　这得要多大的力量。

　　来不及让他想太多，也就瞬息间，少年突然睁开眼，冷冷的睨着身后追击的人，诡异地扯起嘴巴，蓝不解，而就在下一刻，突然一阵浓厚的血味充斥鼻尖，然后就是温热的血液，脸、脖子、手臂，浑身几乎都沾满爆裂的魔族的血肉，反胃的气味让他干呕。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他回神，已经坐落在红龙之上，抱臂而坐的少年脸色依旧苍白，没有看他，蓝有些担忧，想要过去，可是红龙明显一震，他对视上那双血瞳，熟悉的，正是那个黑衣灰发的男人。

　　男人……是龙族？

　　依然记得妖族从前与银龙一族的后裔十分友好，小时候甚至见过那只小小的银龙，而后妖族陷入囹圄，战火纷飞的时候，传说魔界的魔龙和天界的战龙恶战，而那战龙红身灰须，血眸冷面，难道就是眼前这条龙？

　　当然，红鬼和沐澜不是不会给他回应的。

　　稍远一点儿就将他弃之不顾，他并未感到不快，只是对那个驾驭火龙的魔族少年更为好奇。

　　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浑身黏腻，沾满血肉令他极为难受，他先行跑去水边清洗，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必须好好消化一下，再去向老大复命。

　　魔性加强了。

　　这是沐澜的感觉，虽然没有得到妖心，可是由于三个力量制约平衡之下，体内的鬼目和魔核已经不再互斗，他也能很好地控制这两股力量，除了这点，他感觉身体也轻便了很多。

　　然红鬼不这么想。

　　衣衫褴褛浑身都是血肉之伤的沐澜看上去十分凄惨，也许他并不自觉，但是对于沐澜这种近乎于自虐的行为，他充满着无奈和心疼，明明想要保护自己所爱之人，没想到总是慢了一步。

　　而且，沐澜又杀人了。

　　沐澜控制不住杀意，而这也是红鬼第一次这么接近如此纯粹的杀意，他并不害怕，只是不安，他一早明白沐澜不是人，甚至是排除于六道之外的存在，或许在他身上有移情作用，把他看成小花，沐澜的残忍还是超出他的想象。

　　不是温和善良的小花，而是隐藏在小花心中，那个残暴的人。

　　杀死小花所爱，强行与小花融为一体，然后剥离出来的诡异的存在，如果自己不在他身边，小花会……

　　红鬼低下头。

　　他，想要保护小花。

　　可是……

　　“我们到了。”瘦弱的身体缓缓地从红鬼身上下来，声音平缓得根本不像浑身带伤的人。

　　哈斯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一下子就看见从惨不忍睹的沐澜，还有站在他身后的一脸肃穆的红鬼，他连忙上前要扶，沐澜没有拒绝，当然也不会感谢，反而是红鬼若有所想在身后发呆。

　　沉默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太阳升起，哈斯是最先耐不住的，看了看安静平躺着的沐澜，不由小声问：“那个……你们去了哪里？”

　　“妖宫。”向来不爱开口的沐澜突然开口，幽幽睁开双目。

　　“妖宫？”哈斯不解，“去那里做什么？”

　　“获得妖心。”

　　出乎意料的耐心，沐澜开口，有些许沙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纵然有魔族血统，但是在人界扎根的哈斯根本不知道沐澜话语的意思，他还想问下去，但红鬼扯住他，不让他自己问下去，觉得奇怪，不过这两个人的事情还是少管为妙。

　　想了想，哈斯转了话题，说道：“今天那个家伙突然喘了一口气。”

　　哈斯指的方向，正是仅有躯壳的玄都的身体。

　　翘嘴角，沐澜淡笑了笑说：“动了妖心，怕是魂魄要归位了吧，毕竟妖王不可能会对觊觎妖心的魔核坐视不理。”

　　“小花……”红鬼上前抓住沐澜。

　　“放心，”目光转向担忧的眼，“我很好，身体正在渐渐恢复。”

　　“你说的妖王……难不成就是那家伙？”哈斯对沐澜的话感到惊诧，而后想起在子午城的时候，貌似也听到妖王之类的谈论。

　　“那里仅有躯壳，妖王并未复活，妖界也还不知晓。”

　　“沐澜，你想要复活妖王？”

　　沐澜笑一声，瞥眼，冷目寒胆：“为何我要复活他？”

　　“可是你的话……”

　　“他复活必取妖心，我何必为自己造一个竞争对手？”说着沐澜盯着屋顶方向，半闭眼说，“所以也不必躲躲藏藏，我对他没兴趣，若想带走他就直接带走，留在我这里也只是拖累。”

　　话语一毕，从楼顶突然跳下好几个人，都是妖族，手臂或者手腕上都有奴役的标志，哈斯吓了一跳，挡在沐澜面前，而红鬼没有动静，但是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唯有沐澜一脸轻松。

　　“为何故意告知我们妖王玄都之事。”来人一身青灰劲装，开门见山，并不为沐澜觉察到他们存在而惊异，反倒是觉着这个少年如蓝口中那般令人捉摸不透，他知道方才那番话是沐澜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沐澜抬眼，毫无惧意，闭眼道：“不必知会与你。”

　　“你！”后面的妖族气急，想要上前理论。

　　“慢着。”青灰衣人拦住他，定了定神，望向沐澜这边，拱手说道，“在下妖吉，是妖族伏魔堂的堂主，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妖族伏魔堂？对抗魔族的一股势力吧。

　　“没兴趣。”沐澜冷冷说道。

　　“不识好歹！”有人忍不住上前，可是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的红鬼狠狠甩在墙上，力道之大，毫无留情。

　　“离小花远点。”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红鬼面色犹如鬼煞。

　　妖吉从蓝那里得到了一些关于这几人的消息，自知不是他们对手，眼看红鬼的表情便知道这里不欢迎他们，于是挥手撤掉后面的跟随，再一次冲闭目养神的沐澜拱手道：“方才失礼了，我们这就离开。”

　　当然，不忘了带走妖王玄都。

　　意外的找到妖王玄都，是妖吉没有想到的，本来他只是跟着蓝的消息来探查这个少年，还有他身边跟着的那条火龙，如果没猜错，那应该是天界的战龙气息，魔界和天界的组合已经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而且还是气息如此对抗的两人。

　　听蓝说，那个少年几乎获得妖心。

　　这是不得不让他警觉的消息，而少年坦然的态度令他颇为意外，不过决不能掉以轻心，还有，妖王已经找到的事。妖吉当即决定派遣几人在暗处偷偷监视他们，随即很快放出联络讯息，联络在兽界的老大。

　　此时躺在病床上的沐澜正在安静的休息，哈斯出去买药，而红鬼则在一旁照顾，破旧的房屋并无其他特别，今天也是尤为少有的明媚日子，所以沐澜睡得特别沉，特别沉。

　　遁入意识的洪荒境地，仿若初始。

　　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无边无际的境界像是永远无法逃脱的牢笼，令人恐惧，经文般的咒缚不停在耳边响起，嘈杂而令人心烦，然后是火热的灼烧，四处寻找清亮之处的自己幽幽抓到一双手，微凉，却很舒适。

　　沐澜知道他抓住的是谁，纵使他意识混沌。

　　他不是人，所以不会昏迷，超脱三界之外的力量，对任何接近自己的感应都是敏感的，但是他默许红鬼对自己的接近，单纯的，以为毫无杂质的信任。

　　就算，红鬼的指尖，悄悄的伸向自己的颈子。

　　如果是他人，恐怕早已没命了，但是沐澜不愿怀疑红鬼，他所有的执念都是为他红鬼，如果遭到背叛，沐澜不会让自己一个人难过，他会让整个世界陪他玉石俱焚，然后，还是爱着红鬼。

　　红鬼的手指仍轻轻伸向沐澜的颈子，却在伤口处停留了起来，他抚摸着伤口外的皮肉，裂开的血色口子结了黑色的痂，一遍又一遍，他触碰着眼下人的皮肤，好似欲探究眼下的人，是否有痛觉。

　　为什么……从不表现出来？

　　“真的觉得不痛么？”轻轻地询问，没有得到回答的意味。

　　活着，必然是痛的，只是身体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不是人，因为活着，所以这么的不甘心，因为有感情，所以整个身体都学会了痛，因为想要拥有，所以变得更加贪婪。

　　可是这样又有何不好？

　　纵然自己只是一个怪物，他也相信，身边的这个人，会一直陪着自己。

　　而且，绝对不会有另外的选择。

　　与此同时，兽界收到消息的人抖了抖手中的纸，眉头更深，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他们到了妖界？”

　　“现在该如何是好？”旁边兽族的打扮的独眼男人问。

　　“回妖界。”

　　“你确定？”

　　鹰目沉沉入水，低眉道：“玄都大人被找到，我不得不去，况且他们似乎是冲着妖心去的……”

　　“妖心？”兽族男人皱了眉头，“听说前段时间，鬼界的鬼目被人夺走，难道与他们有关？”

　　“暂不知道。”摇头，他站起说，“看来此行必去不可。”

　　“鹰宝。”独眼男人拍拍他的肩，“我随你去。”

　　“爹？”

　　“因为你会冲动。”

　　“可是他毁了兽族，甚至杀死娘，还夺走了……”鹰宝咬牙，“夺走了我好友的性命！”

　　“此行我还有别的目的。”

　　“别的目的？”

　　“顺便去找找你娘的下落……”男人说着，言语微暗。

　　“可娘不是已经……”

　　“傻孩子，你娘不会就这样死的，就算死了……”兽族男人摇头，“我也不希望你随意去找那个人报仇，因为他是六道之外的邪物，一切只需小心，从长计议为好。”

　　“是，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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