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六章 少年与龙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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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澜回到家时，看见红鬼坐在门口，轻轻抹去嘴角沾到的鲜血，缓步走进，坐在那个还在生气的人的身边。
“小红，不要生气。”环住他的肩膀，沐澜温柔地声音就像一层轻纱。
红鬼抱着膝，呆呆地坐着，好一会儿才看着沐澜，一声不吭，随即整个人抱了过去，被突然抱住的沐澜愣了一下，好笑地拍拍红鬼的背脊，轻声说道：“外面风大，我们进屋吧。”
“嗯。”红鬼点点头。
弯唇一笑，毫无阴霾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沐澜带着红鬼进了屋，带上门，将风声，海浪声，以及罪恶的声音统统隔绝在外。拥抱着唯一可以温暖自己的身体，沐澜不会觉得寂寞，好像等了几辈子才能这样与眼前人蜷缩在一起，自从记忆苏醒之后，一天一天，沐澜却渐渐有些恐惧。
恐惧被剥夺，这仅剩的一点点温暖。
“绝对不要放手。”盯着水桶里自己的倒影，里面的少年有一张温和的面容，眼神却冷得叫人害怕，尽管他现在的表情叫做微笑。
如果哭泣是最真实的表情，那么笑容往往就成了伪装的面具。
手指轻轻拂过水面，起了点点涟漪，然后听见街上有人在小声谈论：“听说了吗，府衙的张神捕失踪了。”
“失踪？怎么可能！”闻声者不可置信。
“是真的，听说是去查对街赌坊那几个混混失踪的事情，我听我在衙门工作的叔叔说，他们在城外找到张神捕的衣服鞋子，还有佩刀，然后就什么都没有……”
另外一个人忍不住插进话来：“是啊，我还听说衣服鞋子上都是血水，可是却找不到尸体。”
“找不到尸体？！”其中一人吃惊大喊，随后意识到自己太大声，遂小声凑过去，低低地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妖怪作祟？”
“谁知道，听说那几个混混也是出城之后消失的，我们以后还是少出东海城门为妙。”
“是啊，万一真是妖怪，那可怎么办才好。”
阖上眼，沐澜洗好手，收拾好东西，打算回家。
沐澜随即转身起来，却不想刚好撞到一个浑身披着斗篷的，跟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少年身形的人，晃眼之间，沐澜发现那个人，眼眸中是淡淡的略略惊讶的灰色，对视瞬间，那个少年便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似曾相识的灰色。
想不到他也到了这里。
扯嘴一笑，沐澜沉住眉毛，盯着远去的背影，然后很快的转过身，朝望海城门走去。
不过与自己有何干系？
回到家，待在红鬼身边，才让自己的心寻回片刻宁静。
第二天再去望海城的时候，沐澜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当然并不是他天生神力，或者是还拥有什么的超脱凡人的力量，只是那个人跟踪得太明显，是个人都会发觉。
可沐澜没有去管他。
只要不打扰他和红鬼的生活，这一切都在他容忍范围之内。
连续几天都是这种情况，沐澜对此还是不闻不问，可是那个人却得寸进尺，明目张胆地跟着沐澜到家门口，但是却依旧隐蔽在草丛当中，时刻往屋子的方向望。
吃饭的时候，红鬼忍不住指着外面被树阴遮住的阴暗角落，说道：“小花，那个人又来了。”
沐澜淡然一笑，夹了菜给红鬼，轻声说道：“小红讨厌被人看？”
红鬼老老实实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忍不住一笑，沐澜问：“你是喜欢还是讨厌？”
咬着筷子，红鬼悄悄瞥了眼沐澜，动动嘴说：“是很讨厌，但是……”
红鬼咬着嘴角，没再说下去。
望着红鬼略微隐瞒的模样，沐澜目光微微沉了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直觉地敏感刺痛了他脆弱的神经，随后沐澜咧嘴笑了出。
“这么说起来还是讨厌吧。”沐澜垂下目光，淡淡地说。
“小花……”红鬼显得有些犹豫。
“有什么在隐瞒我呢？”沐澜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喜欢小红有事情瞒着我，我很生气。”
明明是清淡的话语，每一个字却像带了针刺。
红鬼一头扎过来，死死搂住沐澜的肩膀，蹭来蹭去，眼角微红，嘴里直道：“小花不要生气，我不惹小花生气，所以小花不要生我气。”
眼前这个人，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感到难过呢。
“无论小花做什么，我……”红鬼小小声声的，“可是我不希望小花杀人。”
沉眉，沐澜说：“你看到了。”
红鬼点头，但是双臂收得更紧：“我知道小花是为了我，但是小花不要杀人……小花杀人的表情，很可怕……”
“你不喜欢我杀人。”简单总结一句话，但是沐澜却凝视红鬼接着问，“如果我不听你的话，你是不是会离开我。”
毫无情绪寒目中带着不知名的情绪。
“不会！”红鬼否认，大声地说，“就算死也不会离开！”
闻言，有些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涌上心头，沐澜单手抚摸着红鬼的灰发，一遍又一遍，然后捏住眼前人的下巴，使他与自己对视，然后温柔地说：“你是我的，要记住这一点。”
你的身体，心灵，甚至你的灵魂，都是源自于我。
沐澜静静地望着那双红瞳，里面映照着自己宛如修罗一般的神色，但是他为占据这双眼眸而感到满足，沐澜爱着这双眼睛的主人，用自己残破的灵魂，一点一滴，都不想错过地爱着。
所以，凶剑会指向别人，任何带着剥夺欲望的人。
这天傍晚，那个人再一次跟上沐澜，沐澜低头，轻声一笑，突然闪进巷尾的死路，那个人很快跟上，但是眼前一条死路，却不见沐澜的身影，他于是四处张望，而沐澜却在他背后，轻声说道：“是在找我么，大漠来的少年。”
带着斗篷的人好似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网着沐澜，灰色的瞳孔微微紧缩，露出了一丝惊恐之色，但很快就回复了。
他不说话。
沐澜却缓步走进，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暗黑的背光的身影，让眼前的灰眸少年忍不住退后，直到退无可退，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沐澜漆黑的眸子不染颜色，但是仿佛又重魔力，使自己无法动弹。
冰冷的指尖轻触自己的颈子，少年紧张得望着沐澜眼瞳中，毫不掩饰的的杀意，颤抖着问：“你……想杀了我？”
“放心，我现在还不想杀你。”沐澜微微一笑，嗜血地舔舔舌尖，指尖抵着少年的喉结之处，“所以你跟着我，是有事么。”
少年竟然无法开口。
“既然没有事，就请不要跟着我。”沐澜缓缓松开手，为了红鬼，他不会动手。
红鬼不希望他杀人。
想来那天红鬼应该是看到了吧，那天他闪烁的目光，不想再一次看见。自己承受不起，自己太脆弱，红鬼的一举一动牵动着自己的所有，所以他不能失去，纵然只是一点点，也不可以。
紧贴着冰冷墙壁的少年恐惧侵染全身，在沐澜放手的时候，少年发现自己能出声，一阵犹豫，他叫住了沐澜。
“等一等！”
沐澜侧脸回头，斜睨他一眼，眼眸满是冷杀，不言一语，然后向着火红的夕阳方向离去。
魔性的笑容。
捂着狂跳的心脏，有一瞬间，少年以为自己会死。
那双眼瞳甚至比那个抢夺王位，杀死爷爷，蛊惑父亲的人更要邪肆，如果说那个人眼里人们宛如草芥，那么这个人眼里，是什么都没有的虚无，或许对他来说，一切都是空洞，根本不存在的。
在一抬眼，他已经不见了。
很可怕，令人恐惧的存在，可是……
少年心中这么想着，掏出自己藏在胸口的，一枚银黑色的龙鳞。
龙鳞淡淡的散发光芒，直指方才那个危险的人的远离方向，他知道他要找的就是他，就算恐惧，就算会有被杀的风险，他……也不可以放弃。千里迢迢逃出那个人的魔障，背井离乡，离开沙漠之国，就是为了找到传说中的魔龙。
如果能得到魔龙的帮忙，或许……就能拯救自己的国家。
双手紧紧握住那片龙鳞，那是他逃跑前去神殿偷来的，有了它，就可以找到魔龙的线索，或者……直接找到魔龙本人。
那种渗人的魔性，他能感受得到。
就是他。
缓缓从地上爬起，少年祈祷片刻，将龙鳞放好，缓了缓心情，朝着望海城外，东海边境的那间小屋出发。
那两个人都在。
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少年想，在大漠逃亡之时，他曾与这二人有过一面之缘，他们救过自己，当然，尽管自己曾不厚道的偷走了他们的水，但是也在他们其中一人遇险的时候，偷偷通知了沙漠之国的人前来，让他们救走了他。
他不是寻求恩惠，也不是想要报恩，他来到中原这么久，想要找的东西一无所获，甚至一点线索都没有。
漫漫无果之下，来到据说是寻找之物起源的东海，没想到竟再一次遇见。而现如今，那片龙鳞第一次起了反应。
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少年。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一路寻找少年的背影，但是找不到，从白天到黑夜，他不在城里的任何一个地方。于是他想了个笨办法，每天守候在同一个地方，终于见到黄昏回去的他，看见他出了城门，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找不到他。
眼看城门要关，他忍不住想要跟上去，但是却被人拦住。
守卫说的是最近失踪和死亡的事件，因为自己是外族，所以要被特别提醒，夜晚不许出城门。虽然气恼，但是毫无办法，只有第二天紧紧跟着那人，然后终于得以出城。
他和那个人住在东海边，稍稍打听到，他姓沐。
握紧了拳头，稍稍喘了喘，灰瞳少年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站在那所小房子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沐澜，仿佛早就知道门外的人是谁，沐澜没有惊讶。
红鬼贴着沐澜背后，小心翼翼盯着来人。
“我、我有事相求！”这一次开门见山，少年虽说害怕沐澜的目光，却更害怕失去这条线索，于是大声地对沐澜说，“我叫哈斯，是沙漠之国特洛伊亲王的儿子，我有事相求所以……”
“所以你在外面站着不累？”沐澜打断他的话，缓了缓神色，让开了一个位置，“进来再说。”
红鬼在身后也点点头。
哈斯有几分犹豫，最终还是走了进来，四处看了看简陋的摆设，坐在桌前，沐澜给他倒了杯水，他才慢慢扯下斗篷，异族的长相，大概是因为灰眸，沐澜总觉得眼前叫哈斯的少年与克雷诺斯有几分相似。
沐澜并不是那么好心肠的人，少年的执着只是引起自己兴趣的偶然而起的好奇，而哈斯这边，虽然觉得沐澜很诡异，但是他仍鼓起勇气，正襟危坐，一字一句将缘由娓娓道来。
“我父亲是住在沙漠之国的特洛伊亲王，我是他的小儿子，叫哈斯。”再一次郑重的介绍自己，哈斯望着二人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件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一年前，为了击败卡尔叔叔争夺王位，我的父亲不顾禁忌打开了沙宫之下的魔族封印，传说那里封印着一具带着魔性，万年不腐的尸体，而那具带着魔性的躯壳里，住着一个魔鬼。”
“然而当父亲打开地下封印的棺木之后，只在里面发现一具男人的尸体，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片银黑色的龙鳞，父亲好奇拿走龙鳞，与此同时，卡尔叔叔也追了过来，那天他们在沙宫之下发生了恶斗，一不小心，将整个地下宫殿烧了，去的人几乎都没能活着逃出来。”
“后来……”哈斯抱着脑袋，“后来那具尸体复活了。”
沐澜不做声，静静听着。
“不知道那个人用了什么力量，让之前已经被处决身亡的克雷诺斯王储活了过来，并且指使克雷诺斯杀了王，整个沙国陷入崩乱，而我的父亲也被那个人蛊惑，迷失自我，沉浸在色欲及杀戮当中，就连一向清明的迪亚祭司也变成了他那边的人。”
“我很害怕，后来有一天，我偷听到父亲他们谈论那片银黑色龙鳞能召唤到力量强大的魔龙，于是我就偷偷拿走了那片龙鳞，可是被父亲发现了，他亲手将我砍伤，想要夺回龙鳞，幸亏我的仆人多兰救我出国，可惜没能走多远，他就被乱箭射死，而我则逃到大漠，然后就遇见了你们。”
听完哈斯的阐述，沐澜依旧面色如常，他不温不火地问：“那这一切，与我们有何关联。”
“因为这个。”掏出藏起的龙鳞，银黑色的鳞片因为靠近沐澜而发出淡淡的幽绿色的荧光。
红鬼好奇地凑过去，定定看了看，说道：“会发光。”
哈斯点头，微微对上一脸平静的沐澜：“它对你有反应。”
“是么。”嗤笑一声，沐澜垂眸，站起身来，直接从哈斯手里接过那片泛光的锐利鳞片，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哈斯，然后在哈斯与红鬼震惊的目光之下，用力撇断，碎裂的边角如同尖锐的利刃扎进自己的手心，顿时血流如注。
“你看，”沐澜笑着说，摊开手心，浓重的猩红的血喷涌而出，滴落在哈斯面前，“是红色的，而这个也不过是废物。”
将碎裂的龙鳞倒在桌上，血液顺着龙鳞，发出黑红色的诡异的光彩。
“小花！”红鬼大急，连忙抓住沐澜流血的手，心疼不已地用手去捂住伤口，可是殷红的血还是会从指缝中涌出来。
哈斯被眼前一幕震惊了，呆呆望着沐澜，以及落在自己面前的，带着血的龙鳞碎片。
“你……”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回去。”沐澜冷冷的俯视着哈斯，强大的气势压得哈斯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是。”
“回去。”阴鸷的目光叫人不敢反驳。
被赶出门外，哈斯紧握着带血的龙鳞，仍不死心，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少年会这么强烈的拒绝自己，但是他隐约知道，他与子自己要找的魔龙，一定有所关联，于是打算待在附近，等待再次接触的时机。
与此同时，沐澜却对此感到厌恶。
明明前世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居然还有人追寻过来，带着……自己的银黑色龙鳞。
哼，真是无聊的恶趣味。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六章 少年与龙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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