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鬼》煤飞

45、第四十三章 幻境与真相

　　其实要找到厚贞并不困难，小红说过要去找他，所以我只要从神识鳞片中感应小红的方位就可以了。

　　神识指引着我，去往天界的方向。

　　果然在天界么。

　　厚贞，还有……小红。

　　愤怒驱使着我烦躁不已的心，不作他想，我立即动身去往天界，然而克雷诺斯却执意跟着我去，他背上骨刀，面色冷凝，他说：“那些家伙上次将你折磨得不成人形，不跟去不放心。”

　　“可是你身为魔族，恐怕天界之人……”

　　“怕什么！”他说得坚决，“那么多顾忌，你干脆别去了！”

　　闭眼一笑，我说：“是我多虑。”

　　于是两个人启程离开极北之境，半盏茶过后，浓雾依旧未散，我顿觉异样，所以当下以我最快的速度直冲顶上，可是奇怪的是，无论我们怎样走，弥漫的雾气依旧无边无际，不见出路。

　　往日根本不用一刻便可离开的极北之境，我们足足飞了两个时辰也没能离去，不仅仅是我，就连熟悉这里的克雷诺斯也对此摸不着头脑，所以我索性幻化人形，着陆在地，却发现我们身处的地方，竟然还是在克雷诺斯的小屋之前，没有半分移动。

　　“这是怎么回事？”克雷诺斯蹙额。

　　“想必是有人不愿让我们离开。”我瞥过毫无人气的四周。

　　“究竟是谁。”握紧背后的骨刀，克雷诺斯露出冰寒的灰眸，四周仔细的试探着，想必他也感应到了那道如影随形的无形之力。

　　深吸一口气，我微微睁开眼，心情并非好转，可是足够让我冷静。

　　“是这里的主人。”

　　“主人？”克雷诺斯半眯着眼，退后几步，挡在我面前，小声问道，“你是说……神鸟？”

　　“没错。”

　　克雷诺斯讶然，他斜目向我，问道：“莫非你见过神鸟。”

　　“一面之缘。”闭目，我淡声道。

　　心里却很疑惑，但是阻止我们的的确是凤鸟的力量。

　　我不明白为何凤鸟为什么要阻止我去天界，正想着，左手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我看见原本映在手心那道若隐若现的青影突然整个浮出皮肤，仿佛活了似的，甚至还在不断侵入我的血肉当中。

　　立即伸手捂住，在一旁的克雷诺斯见状大惊，同时按着我的手，疾声道：“你的手怎么了！”

　　“不碍事。”额头渗出冷汗，手好像要被绞断般。

　　“怎么可能没事！”他紧盯着沿着我手心往后延伸，并将整个手的血管隆起的羽毛状的青痕，焦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青色的羽翼已经一点一点，从我的皮肤之下伸展开来。

　　用尽全力抑制住它的蔓延，而下一刻，眼前的光芒竟渐渐消逝而去，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被绕进一个巨大的黑洞当中，等到我再次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处不见任何光线的黑洞当中。

　　漆黑的洞极度湿滑，脚下是潮湿的水，耳边偶尔还有阵阵不易觉察的风声，叹一声气，突然间，离我稍远的地方传来克雷诺斯的声音：“敖小花？”

　　克雷诺斯也被卷进来了？

　　随即举起阴火，冷色的光芒暂且给乌黑的洞带来了些明亮，克雷诺斯顺着光芒而来。

　　“这里是哪儿？”见到我，他安心地喘了口气，随后四下张望，“刚才我走了一圈，也没找到出口。”

　　摇摇头，我说：“不知道。”

　　“你的手怎么样？”他把目光放在我的手上，那里起了一个青色的凸痕，但却不再疼痛。

　　静静盯着自己的手臂，我凝视着那道羽毛的痕迹，说：“不疼了……只是这是凤鸟给的羽翼，倒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说着对上克雷诺斯那双疑惑的眼，我叹气道：“凤鸟便是你口中的神鸟，极北之境的主人，我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赠与我一根青色羽毛助我恢复力量，隐匿在手心。”抬起手，我示意道。

　　“恢复什么力量？”停了会儿，他问，冷色的火光映照在他关切的脸上。

　　“神魔的混血，不能共用双方的力量，所以力量会被抵消殆尽，我便是这种情况。”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清楚地解释给他听，“神之力与魔之力，凤鸟给了我选择，可是我一直犹豫不决。”

　　听我说完，克雷诺斯沉默了，然后低声说：“竟从未听你提起。”

　　“因为我无法确定，就像你说的，我懦弱，太多顾忌。”自嘲似的笑了笑，随即低下头，我感觉到脚下的水似乎在流动，于是换了话题说道，“这里空气不算死沉，水也是流动的，想必这个空间不会完全封闭，应该会有出口的。”

　　“可是刚才我周围，甚至连顶上都找过，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出去，这里，甚至连光都没有。”克雷诺斯的话荡起重重的回音。

　　沉思片刻，我抬头，说道：“那么水里呢。”

　　“水里？”

　　“这里的水不深，可是却有水流动，况且脚下地势高低不平，如果没猜错，水底应当会有暗涌出口。”借由冷火观察四周之后，我得出这样的结论。

　　“也好，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克雷诺斯表示赞同的说着，便一跃潜进水中，片刻之后他浮上来，甩了甩头发与身上的水，看了着我，眼神略略失望，他说，“水底的确有暗涌的出口，可是出口太小，只有你我身形的三分之一大小，如何出得去？”

　　闭目，我轻道：“当然出得去。”

　　“嗯？”

　　缓缓熄灭手中的冷火，我幻化出原型，张口吞进不知所措的克雷诺斯，随即强行缩小自己身躯，钻进水中，大小刚好适合。在水里游动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见到出口，于是我很快从水里钻出来，恢复原来大小，将克雷诺斯从嘴里吐出，随后重新变成人形。

　　克雷诺斯滚落在地，惊魂未定。

　　“还好吧。”我低头问他。

　　听见我的话，他直接跳起来揪住我前襟，声音暴怒非常：“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把我吞进去了！”

　　“节省时间。”我很认真的回答。

　　他气急，猛地将我前后摇晃：“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龙吃进嘴里啊！”

　　“我没吃你啊。”我淡淡接过他的话，四处环视这个地方，然后渐渐皱起眉头。

　　这里是……

　　“不是这个意思！”对面的克雷诺斯似乎没有从愤怒中反应过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我说，“你突然变成银龙吞我，一般人会有什么心理准备吗？省时间你也要跟我说一声！我、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终于意识到什么，他也转身望向身后。

　　然后，他愣住了。

　　“这是……？”喃喃的声音，不可置信的他紧盯着倒在我们脚下的人。

　　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几步上前，我伸出手，想要触碰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我”，可是指尖却仿佛透明似的穿过了“我”脸颊，这时空中传来的打斗声令我不由抬起头，然而让我我缓缓站起身，仰头望向正在天空中交战的一人一龙之时，我的眉头更紧了。

　　“这是我带小红离开临界，被神族围剿那天。”我淡淡地开口，但握紧拳头。

　　在天空上交战的，正是小红，还有那日在临界看到的那个冷漠的男人。

　　那天被围剿之后，我失去了意识，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小红跟我回到魔界之后，小红就变得很奇怪。

　　对，一切都是这天开始的。

　　虽然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回到过去，可对我来说，这正是我极其求之不得的真相。

　　如果能了解……或许就能明白为什么小红会离开了吧？

　　这么想着，我的目光聚焦四周，一场恶战导致周围都变成了焦土，地上除了我以外，还多了很多具神族尸体，以及那个把我揍得很惨的少年，他正苟延残喘地躺在地上，半张脸被大火烧焦，露出黑红的血肉，煞是可怕。

　　远处，小红变成了龙型，他战得很小心，尤其是腹部，他一直竭尽全力保护着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冷漠的男人似乎也发现了，可令人意外的，他并没有趁机攻击小红的弱点，而是堂堂正正的与之战斗。

　　也许是战斗得太久，小红显得有点体力不支，可是小红不愿认输。

　　但实力相差太大，小红终究败在他手下，不甘地准备受死，然而那个男人却慢慢收了手，毫无倦意的他冷冷目视着气喘吁吁的小红，缓声说道：“如今你有孕在身，本座不愿杀你，只是你杀孽太深，天道不容，又打伤太子濛，神族必定不会轻饶，如若你愿意归降于我，我便保你与你腹中孩儿一命。”

　　“不要！”小红拼命扭动着身体，拒绝道，“我只想跟小花在一起！”

　　冷漠男人的目光突然望向这边，不知道是看着地上的“我”，还是真正的我，他冰冷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一切，望得我心悸不已，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敛回目光，对小红说：“这只银龙本命极好，但是却被你改了命数，你跟着他，只会带给他无尽灾劫，甚至死亡。”

　　“什么意思？！”我与小红同时大声问道。

　　“他双亲的神力早已将他体内的魔性几近消除，可惜他碰到煞气极强的你，唤醒他体内的魔煞之力……”男人冷冷地说着，随即放开小红，走到“我”身边，轻轻抬起地上半死不活的嚣张少年，低头看了我两眼，“等到他魔煞之力完全苏醒，他便是天地间最危险的存在，不仅神族不会容他，就连魔界……也会忌惮他的力量而想方设法除掉他。”

　　这话说完，小红沉默了。

　　“在这个时代，他这样的存在，是可怕又可悲的，而你，”男人回头，“或许是唯一可以救他的。”

　　“我想救小花。”久久的，小红突然说道。

　　“那便离开他。”男人轻声的话语，却比什么都沉重。

　　快步上前，我站在小红面前，想要触碰他的脸，可是我摸不到，我只好不停摇头，尽管我知道这只是个幻影，可是我依旧不停摇着头，大声说道：“不要答应他，小红！”

　　“我……离开小花，我跟你走。”小红停了很久，终于给出回答，他的脸色十分难看，随后他低头柔柔望了我几眼之后，对那个男人说，“可是我想等孩子出生之后……小花想要这个孩子……”

　　回望他一眼，男人复在小红眉心轻点一点，无奈说道：“如今我赐你‘红鬼’之名，留于魂魄当中，你我成立契约，神族将不会再找你麻烦。”然后那个男人转身离去，侧脸对着这边，说道，“你且与银龙回去，只是如何斩断羁绊，仍是靠你自己。”

　　斩断羁绊……靠他自己？

　　小红是故意伤我的吗？

　　“等一等，你叫什么名字。”小红抱着我，突然转身问。

　　男人并未回头，而是淡淡说了句：“且在你神识当中，不必多言。”然后他便消失在夜空当中，留下小红和“我”。

　　小红小心翼翼的抱紧“我”，摸摸“我”带血的脸庞，很久，竟然哭了出来，我想要过去抱住他，可是那只是旷野当中的幻影，早已过去的过去，我捉不住，只能徒然心疼。

　　然而瞬间，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小红在战场上一剑刺向绝煞的背影。

　　“还给我！”小红唇角带血，怒吼着。

　　“原来你当初赶走那只银龙，是报了视死如归的觉悟了吗？不让我利用他的力量，那么他的孩子呢？”轻易躲开攻击的绝煞冷笑着，玩弄着手里的龙蛋。

　　绝煞猛地一张过去，羸弱得几乎无法站起来的小红被撂倒在地，下身不停流着鲜血，而这时魔族不停的攻击着他，小红一面抵抗攻击，眼里却一直盯着绝煞手里那只脆弱的龙蛋，他拧着脸，再一次无助而绝望的怒吼道：“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还真是冥顽不灵。”邪肆长笑一声，绝煞盯着手中的龙蛋，“既然你那么想要，我留着这个混血的杂种也毫无用处，便还给你。”

　　说完绝煞将龙蛋带至小红眼前，然而，绝煞却将他整个从地上扯起，狠狠用手扎进他胸口，毫不费力的将那枚银色龙鳞掏出来，此时，小红已经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了。

　　绝煞一手拿着我的鳞片，一手举着那条还在颤抖着的小龙，残忍无比的问小红：“你要哪个？”

　　小红挣扎着伸出手。

　　“还是，两个都不要。”绝煞笑了。

　　然后，鳞片被绝煞一掌化成粉末，而龙蛋则被狠狠摔在地上，应声碎裂。

　　小红顿时傻愣了，那双血瞳里面充满了巨大的疼痛，他发疯似的抱起那颗碎裂的蛋，里面的小龙已经成型，还在血水中蠕动着身体，可怜兮兮的小身体很快的就不动了，而我的鳞片，也已散在风中，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我终于知道那天那种来自灵魂的绞痛是怎么回事了。

　　羁绊被人硬生生碎成粉末，我的灵魂，才会如此疼痛吧……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你留着也是无用！背叛我绝煞的人，只有死。”绝煞冷冷的，却又狂笑着说出这些话，转身离去，消失踪影，而剩下的魔族便毫不客气地向小红攻击。

　　绝望的，愤怒的感情似乎已经随着呐喊融入苍天当中，小红保护着已经死去的孩子，一个人疯狂的与人打斗着，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灵魂已经被毁灭，然而这一切来得比风声还快，好像仅仅一瞬，什么都没了。

　　我本以为小红是被天界围剿才会痛失孩子，没想到竟然会是魔族干的。

　　魔族杀了我的孩子，几乎害死小红，断了我与小红的羁绊，甚至让小红永远的忘了我……

　　不可原谅！

　　怒火在我的胸口熊熊燃烧，不知不觉当中，我觉得全身血脉喷张，丹田处一道强烈而难以言喻的焚烧感将我整个身体包裹起来，手臂处的疼痛刹那贯穿全身，好像要将全身骨血全部剥离重组，浑身骨骼见方抽长，指甲也突然变长，染上了邪异的深紫色。

　　心中愤恨异常，同时平静与愉掺杂，交织着痛苦与喜悦。

　　红色的眼瞳，嗜血的本能，痛与欢愉共存的身躯，这就是魔龙。

　　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变成了魔龙。

　　当一切结束，凤鸟挥去幻影，出现在我面前，带着不温不火的口气道：“恭喜入魔，敖小花。”

　　“凤鸟，你倒是很闲。”我闭上眼，弯唇说道。

　　“如果让你那样去天界，你必死无疑，倒不如让你知道一些真相，任由你自己定夺。”凤鸟冷冽的声音似乎也充斥着一股玩笑之气。

　　“你早知道我会入魔。”肯定的语气。

　　凤鸟没有反驳，反而笑道：“权当我为天界惹事生非一回吧！”

　　“天界真当庆幸将你束缚于这，否则你将比谁更祸害四方！”冷然一笑，我瞥他一眼，转过身，凭空划出出路，向身后的克雷诺斯说道，“我们走。”

　　然而，克雷诺斯却毫无回应。

　　“敖小花。”凤鸟忽然唤住我。

　　“何事。”

　　“我要跟你一起走。”

　　“可是你被束缚在这里，无人可解。”我盯着他的链条。

　　凤鸟突然笑了笑，目光转向我身后的克雷诺斯，说道：“所以我要借用这个魔族小鬼的肉身。”

　　蹙额，我冷道：“你不要自作主张。”

　　“可是他同意了。”

　　“何时？”

　　“当初他不是说想做极北之境的主人么，”凤鸟微微眯起眼睛，“我便遂了他的心愿。”

　　“那只是克雷诺斯的玩笑话。”我摇头。

　　“哦？可是他不是这么觉得的哦。”

　　回头看着无法动弹的克雷诺斯，再一回头，那边的凤鸟已然失去神智，心道不好，果然当我再次回首，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狂煞而毫不收敛的笑脸，但眼睛犀利如刀。

　　“凤鸟，你……”

　　“这个小鬼的身体还不赖。”动动四肢，凤鸟舔舔嘴唇满意地说，“还有，这段时间便唤我这个小鬼的名字，我不想节外生枝。”

　　“凤鸟你！”

　　凤鸟不理我，率先划开空间结界跑出去，我无奈地叹气，只好跟着出去。

　　“你究竟想要什么。”我问凤鸟。

　　默默回头，凤鸟盯着我突然笑了出来：“被捆绑这么多年，我只是想到处走走啊！”说着凤鸟的眼神收敛住了，笑容甚至变得阴冷起来，“顺便去看看凰的后代，也是不错的选择吧……”

　　“你不要伤害克雷诺斯。”我摇头说。

　　“就算是死，也是他自愿的。”凤鸟笑了，根本毫不听劝，完全恣意妄为的个性。

　　叹口气，不管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魔界。

作者有话说

　　被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