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鬼》煤飞

15、第十三章 潜入

　　第二天一大早，沐澜稍微梳洗了一下就出门去了。

　　虽然拉姆说要派仆人去市集帮自己问极北之境的事，但他不想完全依靠别人，人贵独立，如果凡事都依靠别人，自己就得不到成长，无论怎样，加之他的沙国语也学得有模有样，所以交流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出门前拉姆的家奴硬是塞给他一件旧斗篷。

　　哈扎克大叔的家离市集不远，沐澜很快就到了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当地人对异族人显得有些畏惧，每当他一靠近，人们便会下意识地躲开他，就算他问话，人家也是摆摆手，或者干脆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走掉。沐澜很是无奈，在市集走了大半天也没问到任何东西，只好带起斗篷，有些泄气地坐在市集附近的小茶摊，望着人来人往。

　　茶水喝到一半，就来了两个士兵穿着的男人，他们吆喝两壶羊奶酒，就坐在沐澜后面。

　　“听说了么，昨夜卡尔亲王被人杀死了……”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

　　“是特洛伊亲王干的？”另一个似乎很惊奇，忙问。

　　摇摇头，第一个士兵稍稍沉了声音，小小声声地说：“当然不是，特洛伊亲王昨晚在安娜王妃那里过夜的……”

　　“那是？”

　　“据说是克雷诺斯王子。”

　　“什么？！克雷诺斯王子不是……”声音更轻了，“不是被卡尔亲王处决了么？”

　　“我也不知道，我听当差的人说，他们昨晚的确是看到王子了……对了，他们说还看见王子身边跟着一个红眼睛的异族人，应该是魔鬼吧。”

　　“魔鬼？！”

　　红眼睛？

　　听见这个字眼，沐澜停下了手中的杯子，脑子咯噔一下，便转身要去问他们，而这时候，肩膀便被人抓住了。

　　沐澜大惊，猛地回头，不想身后站着的，竟然是一身沙国打扮的段悭寒！

　　“小澜，好久不见。”段悭寒微微一笑，松开抓住沐澜的手。

　　“悭寒？你怎么在这？”不可置信地问。

　　“说来话长。不过小澜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啊，悭寒等等！”突然想起刚才要问的那两人，谁知转眼一看，身后那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段悭寒颔首笑了笑：“小澜是不是有事。”

　　沐澜点点头，过了会儿，又摇头。

　　“那便是有事了。既然如此，那就先去我那里坐坐吧。”段悭寒眯眼说道。

　　然后，沐澜便跟着段悭寒去了他的住处，是一件看上去不错的屋子，沐澜进去后忍不住四处看看，里面全都陈设着漂亮的骨质饰品，上面的蛇形标志尤为明显。

　　倒是段悭寒先发了话：“这是我在沙国的家。”

　　“悭寒也来沙国做生意？”想起哈扎克大叔一家，沐澜盘腿坐上垫子便问。

　　段悭寒摇了摇头，招手让人上了茶水，兀自帮沐澜倒茶，缓缓地说：“我的母亲的家族是沙国人，所以小时候我会经常来往沙国，最近刚好有事路过这边，便过来看看。”

　　怪不得段悭寒长得有些异域气息。

　　“小澜不是回药灵谷了么？是怎么来沙国的？”

　　喝了口茶水，听段悭寒问，复又喝了一口，双手握住茶杯，沐澜幽幽地说：“是这么回事，我……”

　　将一路回去发生的事告知了段悭寒，段悭寒细细听着，待沐澜说完，段悭寒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的拂过他的眉心，随后，段悭寒收回手指，略带着关心地说：“所以你要去寻找真相？这么旅途漫漫，难道你没想过万一你二师兄是在诓你，或者……凶手另有其人？”段悭寒提示道。

　　“二师兄不会说谎的！”沐澜辩驳，同时却也更难过，“所以才要知道真相。”

　　“那么寻到线索了么？”

　　沐澜摇摇头。

　　“需要帮忙尽管说。”段悭寒走进，俯下身子。

　　先是再摇了摇头，沐澜停了一会儿，思索片刻，显得有些焦急，便抬起头，同段悭寒说：“暂时不说这个，极北之境的事我自会想办法，只是我方才在茶摊听见克什么王子身边有一个红眼睛的异族人……”

　　“你以为是红鬼？”

　　认真地点点头，沐澜说：“我们在沙漠中失散，他被我刺伤，也不知道怎样了……”说完又加了一句，“我想知道是不是他……”

　　见沐澜表情犹豫，段悭寒有些好笑地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的话我便去找，是的话，我……”能怎样？

　　被段悭寒这个问题卡住了，沐澜一时间显得有些慌张，没了主意，手心也略略出了些汗。

　　“放心，我自会帮你打听。”段悭寒说。

　　“先谢谢了。”

　　“大家朋友一场，我自会帮忙，不必言谢。”段悭寒言笑晏晏，“却不知小澜现在住在哪里，若是不方便，大可搬过来这里。”

　　沐澜先谢过，然后婉拒道：“啊，我现在住在北边商人哈扎克大叔的家里，他们对我都挺好的，多谢悭寒的好意了。”

　　“是这样。”段悭寒沉思了一下下，“那便这样吧，若是我有了什么消息，便托人去告诉你。”

　　“有劳悭寒。”

　　“不必客气。”

　　待到沐澜走远，段悭寒站在门口，微扬起手，右手边便出现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敛起眉毛，段悭寒冷声问道：“如何。”

　　那人恭敬答道：“回宫主，已收拾干净。”

　　“很好。”段悭寒斜靠着门口，嘴角邪噬一弯，“我不希望再出现这些爱嚼舌根的杂碎。”

　　“明白。”面具人应声不见。

　　阴煞的目光凝在那座高耸的宫殿处，段悭寒视线玩味不已，嗤笑一声，：“克雷诺斯，看来你的游戏，也不是那么无聊，只可惜太幼稚了……”

　　……

　　回到哈扎克大叔的家，拉姆很快就找到他，说是有了消息。

　　“真的？”沐澜很是惊喜。

　　点了点头，拉姆说：“是住在东边的苏米拉说的，他说十年之前，他的隔壁邻居小孩得了不治之症，结果去了北边的一个神祗之地就好了。”稍稍坐起，拉姆解释说，“可惜苏米拉不能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极北之境’，只是说那里是北方……”

　　沐澜说：“那么找到那个邻居小孩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似乎知道沐澜会这么问，拉姆神色有些为难，动了动手指，微微低了声音说：“那个……或许不太可能。”

　　“为什么？”沐澜疑惑，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能去问。

　　“是这样的。”拉姆示意家奴关好门窗，才神神秘秘地凑近了说，“那个人现在是克雷诺斯王子最喜爱的宠妾，也是沙国的神官大人，我们平民百姓是很难接近的，况且听闻那位大人性格暴怒，为人也有些怪怪的……”

　　对拉姆的话产生好奇，沐澜托腮眨眼，便问道：“怎么，沙国的女人也可以当大人？”

　　“女人？”

　　“不是说是克什么王子的宠妾……”

　　“这个……迪亚大人……是男性没错。”想了想，拉姆小心翼翼的，复又加了句，“迪亚大人见过神祗，所以塞缪国王一直很看重他，让他担任沙国神官，后来……后来被克雷诺斯王子强行娶回去做侍妾……”

　　沐澜听到，嘴角不免抽了抽。

　　还有这等事？居然强迫一个男人？真是有够变态的！

　　等一等！

　　沐澜似乎是想起什么，浑身都僵住了，耳边回响着在茶馆的两名士兵说的话，那个克什么王子身边跟着一个红眼睛的异族人……难道？……难道！

　　一想到这里，沐澜立即变得坐立不安，焦急地扯着拉姆的衣袖，大声问道：“那个克什么王子现在是在宫殿还是在哪里？”

　　听到这话，拉姆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脸色一黑，连忙遮住沐澜的嘴巴，头冒冷汗，“别乱说话！现在王族争斗不休，要是被亲王士兵听见，你的性命就不保了！”

　　被遮住嘴，沐澜看着拉姆极度认真地目光，略微点了头，拉姆才放开他，心有余悸地左顾右盼，才小声地说：“塞缪国王去世后，克雷诺斯王子生死未明……所以千万别乱说话，一定记住啊！”

　　沐澜点点头，不再继续问下去。

　　看样子，是找不到那个克什么王子。

　　沐澜有些丧气。

　　可是……

　　对了，极北之境，他的……宠妾？

　　心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沐澜抓住拉姆的手臂，问：“那么迪亚……是在哪里呢？”

　　以为沐澜是想去问极北之境的事，拉姆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仍是很为难地说道：“迪亚大人现在是住在宫殿没错，因为他仍是克雷诺斯王子的宠妾，可是我们平民百姓，是没有办法接近沙宫的……”

　　原来是在宫殿里面。

　　沐澜沉入思考，想必那个迪亚应该会知道克什么王子的下落吧？然后……应该能了解那个红眸之人是不是红鬼……没错，就是这样。

　　听见克雷诺斯的事迹，沐澜心里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尽管他认为去找段悭寒商量一下或许不错，可是他的心等不了那么久。

　　万一是红鬼……

　　他咬着唇，狠狠的，都出了血。

　　自己真不应该丢下红鬼，不论他有没有受伤，他都应该待在红鬼身边……万一红鬼有个好歹，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他？

　　后悔的心情让他加快了脚步。

　　沙漠的夜幕缓缓降临，窗外的驼铃声也被夜晚的风声掩没了，今夜无月，也无星，视线开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沐澜不敢点火，他知道那一点火，很可能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随着沙国宫殿的火光过去，多亏了黑夜的掩护，沐澜的三脚猫功夫好歹躲过几个守卫，潜伏进了沙宫，只是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当中，偌大的沙宫，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去，只得胡乱寻找。

　　然后，他迷路了。

　　由于不敢走火光太明亮的地方，他只好沿着边角的路走，却没想到走到了花园，那花园中心似乎还站着一个人，轮廓看不太清楚，只依稀看见那人被明灭烛火映照着的白色貂绒袍，以及手腕上的金色蛇环，熠熠发亮。

　　沐澜想跟上去，无奈他刚想出去，就听见有一队巡逻士兵走了过来，只好继续躲着，等到士兵离去，那个人也不见踪影了。沐澜无奈地叹气，正想出去，却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脸颊有些痒，他伸手一摸，竟然有只虫子！

　　吓得他几乎是要呐喊出来。不过，他忍住了，就着远处微弱的火光低头一看，是一只极其眼熟的天牛。

　　“你是……云？”沐澜诧异，又高兴，“小红……呢？”

　　云动了动触须，很快飞到沐澜的右手上，沐澜不解地望了望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是要引路么？”

　　云飞了起来，随后又落在沐澜右手上。

　　沐澜会意，仔细环顾了四周，确认没人之后，悄悄地往右手边潜去，等到岔路的时候，云落在了沐澜左手，沐澜这下确认这只虫子是在给自己指路。

　　红鬼一定在这里！

　　沐澜坚信着，同时眉头也渐渐深锁起来，他总觉得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毫无缘由的，除非见到红鬼，他根本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不出一刻钟，云便带着沐澜来到位于沙宫右侧的一处高耸的汉白玉建筑之前，台阶上有一些蛇形标志，抬眼，两根极为高大的玉柱耸立在建筑之前，之后是大门，微微开着，借着火光，沐澜发现门上似乎还有雕花文字，显得庄严威武又不失华丽。

　　这里是……？

　　一阵疑惑，沐澜忽地听见建筑立面传来声音，便鬼使神差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说来也奇怪，里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沐澜打了几个转，没见到半个人影，正打算出去，却耳尖听见这件建筑最里面的石门后有些声响，于是偷偷潜过去，躲在石门之后，他看见前方有个像是祭坛一样的地方，正中上方是个祭台，上面平躺着一个男人。

　　黑灰色的长发，完美的侧脸，还有那熟悉的眉眼……

　　红鬼？！

　　沐澜几乎想要冲上去，可是还没等他迈步，另一个脚步声便急匆匆的从另一个地方冲过来，直接走向红鬼的位置。

　　定睛一看，来人一身白衣貂袍，金色的长发，长得美貌非常，宛如仙人雕琢，只是眉眼间充斥着浓浓的恨意，他恶狠狠地盯着躺在祭坛上的红鬼，不由分说抽出怀中的小刀，眼中寒光一闪！

　　“住手！”这一声不是沐澜喊出来的。

　　从黑暗中缓缓站出来的黑衣男人，单手擒住白衣人持刀的手，随后狠狠一个巴掌过去，毫不留情，灰色的双眸充斥着厌恶，他只冷冷说道：“滚。”

　　白衣男人震惊地望着黑衣男人，两眼都红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指着祭台上的红鬼说：“克雷诺斯，你竟然为了他打我？”

　　克雷诺斯？就是那个王子？

　　沐澜沉了目光，稍稍握紧了身后的无煞。

　　克雷诺斯颜色冷漠，根本一点都不怜惜眼前的人，侧目看了看红鬼，冷冷开口道：“做好你的事，没事不要过来这边。”

　　闻言，白衣人身子一颤，反身怒道：“不要过来？这是我的祭坛，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过来？你忘了，若不是我当初给你缩小身形的药让你逃过卡尔的追捕，你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说着，恨也似的瞪着红鬼，“竟想不到你带回来他……他到底有什么好，不过是将死之人……值得你这样宝贝？！”

　　“迪亚……”克雷诺斯低低一声，充满威胁地朝对方走了过去，右手轻轻扼上对方纤细的脖子，指尖收紧，“我说过，不要来打扰他。”

　　迪亚毫无畏惧，两眼湿润，对上克雷诺斯的眼眸：“你知道的，我有多么爱你。”

　　认真盯了迪亚片刻，克雷诺斯松开扼住他颈子的手，随后轻轻捋着他的发丝，接着用力咬住对方的唇，舌头感染上身体上的火热，不停地再对方嘴里翻滚着，而眼神却是寒冷无比。但是迪亚没有发现，一吻过后，他红脸喘息着，倒在克雷诺斯怀里，被带到了其他地方。

　　眼见这样激情的场面，沐澜却没有收到很大冲击，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个躺在祭台上一动也不动的男人身上。

　　等到这里只剩下他和红鬼，他屏息凝神，走上前去，站在红鬼身边，轻轻呼唤一声：“小红？”

　　那人不为所动，依然闭着目，没有意识。

　　“小红？”轻轻摇了摇，沐澜语气很是担心，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先不管这么多，把红鬼带出去再说！

　　于是沐澜弯下腰，抬起红鬼的一条手臂，把红鬼背在背上，但是力量不足，还没走两步就连带着红鬼滚了下去。沐澜一着急，怕人摔着，自己当了垫背，结果下巴跌青一块。

　　突然，从红鬼衣领里落出了一个小小的木雕盒子。

　　吃痛地摸摸下巴，沐澜好奇拾起盒子，不由得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闻了闻，有一些淡淡地香气，沐澜不解，收拾好盒子，又放回红鬼衣领间，然后又背起了他，可奇怪的事，这一次他居然发现红鬼似乎轻了许多……是自己力气变大了？

　　顾不得想那么多，沐澜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把红鬼救出去。

　　想起那个黑衣男人，沐澜便心生厌恶，片刻都不想让红鬼待在宫殿当中，心想要万一自己晚来几步，红鬼岂不是……他使劲摇头，又加快了脚步。

　　背着红鬼在黑夜中穿行，不知不觉，沐澜发觉自己的身子居然越来越热，尤其是贴着红鬼的每一寸肌肤，滑腻的，焦灼的触感，叫人想要更加贴近，更加感受……

　　沐澜保持着自理智，逼迫自己不要再想，然而，身后的红鬼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双手紧紧搂住沐澜，眼神迷蒙，嘴唇微张，轻柔的呼唤道：“……小花？”

　　回头，盯着那张微微张开的唇，理智突然崩掉了……

作者有话说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