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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一朝春去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3) ...

  •   心指引的方向,才是生命的归宿。

      姚妁的不适从最开始的视力,最开始以为是近视,最后才发现从最开始的字迹模糊,到天空乱成一团,再到,就算近距离也无法看清那人的容颜,像是近视1000度的人,她窝在一角处,拒绝与所有人说话,模糊,混乱,纠结,缠绵。

      “诶,新来的。”有人踢她的脚,姚妁仰起头来,她的瞳孔非常干净,因为已经看不清楚的关系,她只有淡漠的微笑,像是默默的将自己笼罩起来,不晓得是哪里惹到她,那人似乎更加不爽了:“你凭什么这么拽啊。”

      “我没有。”

      啪,姚妁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那人的指尖疼的发颤,姚妁的唇角渗出鲜血来,旁边就是墙壁,她的脑袋里乌拉拉的作响,眼前有火花在绽放,姚妁无法看清人,便也无法抓住那人,所以语气瞬间淡漠:“我不晓得你是谁,但是我告诉你,千万不要惹恼我。”

      在气氛瞬间冷凝的时候,狱警说:“姚妁,有人来看你。”

      她扶着墙壁摸索,在路过刚才那人身边的时候,努力对上脸颊,虽说看一切都是模糊不清,姚妁努力眯了一下眼睛,伸出手来,用力的拍下去,没有打到脸颊,从锁骨滑过,将那人推倒在地,姚妁仰着头,从那个角度看去,像是冰凉。

      坐到位置上的时候,姚妁只觉得对面是一团雾,她歪着头努力的看,发现是真的看不清,卿可落座,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姚妁,她的皮肤非常细腻,几乎找不到毛细孔,双眼迷离,漂亮又纯粹。

      “你好,我叫卿可。”

      姚妁记忆力向来好,一瞬间就想起这人是之前和许秣然折腾过一段时间的,她靠在椅子上柔软的微笑,焦距不对,说话就很自然的大声:“你好。”

      “我晓得你与祁晚的事无关,虽然我不知道是江西还是许秣然动的手脚,可是你是冤枉的。”卿可说话的时候是甜腻的笑容,她没有祁晚高傲且妖娆的味道,更不是姚妁的恬淡自然,而是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是邻家孩子

      姚妁不晓得这个人究竟想要怎样,可是听到这话,她只是笑,在最后一秒钟,她轻缓开口:“不是许秣然,也不是江西,许秣然从来不爱这样的手段,怕弄脏自己的手,他有洁癖,若是想要一个人死,逼她自杀就好,不用特意选了车撞;更不是江西,虽然江西爱做一些龌蹉下流的事情,可是他也是一个好看好戏的主,这样的戏,他自然是舍不得的,所以,江西也不会做;也的确不是我,因为那天,我刚刚堕胎,在医院里面,所以,应该猜到了吧,祁晚其实是,自杀。”

      从一开始姚妁就晓得,祁晚死前的微笑,奥迪车,暧昧不分的语气,恰到好处的死亡,其实不过祁晚雇人状撞死自己而已,策划的自杀,祁晚甚至晓得,江西一定会那这事来做文章,逼姚妁低头,所以祁晚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就算死,你也别想往外摘。’分明是那样痛苦的一句话,祁晚却是近乎于一种完美的平和说出来的,她在她怀中,生生断了气,然后是,大片大片,热情奔放的血液,对啊,对于祁晚,只有血红才真正适合她。

      卿可的手凉了一下,接着是椅子的声音:“我先走了。”

      姚妁歪着头,身旁的狱警让她回去,姚妁一个不小心,加上无法看清周围的食物,头居然撞到玻璃上,她吃痛,弯下身子低低的喊叫,额头上是往外翻滚的血液,姚妁跪着,右手按住自己的额头,狱警的声音仿佛离的很远,她一个人逐渐抽离,寂寞,然后粉身碎骨,眼睫毛上有血珠,然后是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浓浓的睡意。

      妈妈,我好想你。

      只是被简单包扎然后扔进去,姚妁每天睁着自己的眼睛看向天花板,雪白色,暗色,乌黑,然后发霉,最后,完全变成漆黑色,再也,再也无法看见光明,姚妁在最后一秒才接受自己已经失明的事实,失明,失聪,最后是什么呢?失声么,胸腔里一种刺痛辗转反侧,周围闹哄哄的,在黑暗里面的人其实是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但是对于姚妁是已经不会了,一个人绝望之后,就再也再也不会没有安全感了。

      以前是蔚蓝的天空白色的云朵,一大片一大片,如今是一种窒息的黑暗,沉溺,然后不断的窒息,无论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周围的风景都是一样的景色,以前她还会说‘这样好的风光’,如今呢,应该说‘这样好的黑暗么?’

      “我是学医的,所以我可以很直接告诉你,她快要瞎了。”卿可看着对面的许秣然,他正宠溺的逗弄着江东,对于整天整天无法见到母亲,小孩子的心性是哭了很多天,然后,就是放肆的玩,像是彻底忘记,许秣然帮江东拉好拉链,擦好他肥胖胖的小手,亲昵的说了几句话之后,看着江东离去的身影,他漫不经心的擦了手指,看着卿可温暖的脸颊,弯弯的眉眼,这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女人。

      “上一次我已经答应帮她剪头发,那么,就选这几天吧。”许秣然扯了方巾过来,擦拭自己的唇角,瞳孔冰凉乌黑,身后是被窗帘遮住的大片阳光,从这个角度看去,仿佛是极阴凉又黑暗。

      “接下来是失聪,然后失声。所以,根我据的估计,她根本就活不到死刑执行的时候,所以,把她放出来吧,她也是个可怜人。”卿可并没有真正想要帮助谁,或者是为谁,只是纯粹看到那个女孩子双目无神,歪头笑的漂亮,极长的头发完美的勾勒出她细小的脸颊,仿佛是白瓷一般,闪烁着细微的光芒,在毫无血丝的脸庞,她却看到,姚妁被玻璃划到,簌簌的流下鲜血,那个女孩子,究竟可以活的多久呢?

      “卿可是个好女孩。”许秣然仿佛笑了一下:“既然你能晓得这事,就代表江西一定晓得,所以,谁能放得过谁呢?”卿可总觉得许秣然说话的时候相当怪异,却也无法讲出究竟是一点那样怪异,她弯腰道别,优雅的离开的许秣然的办公室里面。

      江西自然是晓得的,每天电视上放着姚妁引产的片子和她在监狱里面失去听力的惨痛样子,他总是带着妖娆的笑容,接过佣人的茶水,双腿自然的交叠,轻尝一口之后,放到佣人手里,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姚妁痛的死去活来的样子。

      引产的过程非常痛苦,因为许秣然在樱花树下已经让姚妁动了很大的胎气,所以更不适合引产,孩子已经有了胚胎,被放置在一个近乎透明的容器里面,血,还是肉球,江西也分不清楚,姚妁的脸颊已经是透明的苍白,大滴大滴的汗水,江西忽然腻了,让人关了,倚着沙发,像是睡着了。

      怨恨,痛苦,都是属于你的东西,与他人无关。

      姚妁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天堂和地狱,仿佛就在一瞬间。

      她能够很敏感的感受到是许秣然的气息,她睁着眼睛歪着头轻轻的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上面闪烁着晶亮的光芒来,发丝被撩起,剪刀咔嚓的声音,细碎的发丝落到地上,她不晓得现在是怎样,不过永远记得,姚妁小时候就喜欢翘着腿坐在极大的玻璃镜子前面,她那个时候并不是尖细的下巴,脸庞还显得很圆,她最喜欢的动作就是仰起头,就看到发丝落到地上,交错乌黑的发丝,许秣然向来细心,不会让头发让她觉得不舒服,姚妁喜欢笑,然后是傲娇的话语,许秣然也是笑,然后嘴唇便会印上冰凉的额头。

      在黑暗交错间,姚妁感到一阵冰凉,额头上的触感,姚妁歪着头不再笑,指尖插进了椅子里面。

      “依旧是短发适合你。”许秣然收了剪刀,然后是毛巾,擦过她脸,因为看不见,所以并没有因为毛巾而眨一下眼睛,乌黑的瞳孔里流转着晶莹,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这样美好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

      天气逐渐转凉,脖颈处一阵凉意,姚妁下意识的拢了下自己的长发,却在触碰到短发的一瞬间心里凉了一下,依旧是及耳的发丝了,并不是可惜,只是忽然生了凉意而已,指尖往下果然就是那道疤痕,非常明显,许秣然轻轻的握住她的指尖:“疤痕不是问题,就算是植皮,我也会帮你。”

      “那我可以用你,心肝上的皮肤么。”姚妁声音很淡,并没有任何的跌宕起伏,这样一根平稳的声线,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当然。”许秣然贴近她的耳畔,细碎的声音:“阿贝忘记了么,我们的命其实是连在一起的呢,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你的手触碰到我的脸,然后往下,将你我发丝用胶带连接,你说,因为你是短发,而我也是,所以下一次,我必须为了你将头发变长,你看,我已经那么多年没有再将长发剪短,因为我一直觉得,若是剪短头发,便是剪短对你的思恋。”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姚妁被毫无疑问的被放出了监狱,听许秣然说,那一天是少有的绵绵的细雨,姚妁被旁人搀扶着,她穿着到膝盖的蓝色长裙,在雨丝笼罩中,许秣然撑着漆黑的伞,伸出手来,姚妁站立,露出温柔微笑,许秣然这才想起来她已经完全无法看清,于是牵住她的手,极凉,姚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同一个人十指相扣走过那条街了,她低着头微笑:“一定要记得,我要用你心上的皮肤。”

      “当然好。”

      死缓,两年,730天,可是姚妁啊,你究竟能活多久呢,一天,两天,还是一年。在巨大机翼毫不留情的滑过蔚蓝的天空的时候,卿可弯着腿轻轻的笑,在光与暗的交错中,卿可在患者名单中,将姚妁剔除。

      “在我手下从没有无法康复的患者,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姚妁而打破,她,必死无疑,没有人可以救她,你的选择只有,要么,陪她一起,要么,推她下去,所以,许秣然,你要选哪一个呢?”手机里面是她的声音,温暖愉悦,卿可一直被称赞的是邻家甜美女孩,如今笑起来却也与江西不分上下。

      在非常幽深的地方,黑暗到无法看清,许秣然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卿可微微眯了眼睛:“那么,希望你的愿望可以成真。”许秣然挂断了电话,旁人接过。

      姚妁如今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在秋千上坐一下午,周围是蔷薇花,一朵一朵,极尽妖娆,周围会有人说,蔷薇花爬过围栏,天气晴朗,非常蔚蓝。姚妁倚靠着秋千,并不是视力,听力的逐渐退化告诉她,也许再也没有办法再同人真正的交谈,不过还好,只是退化而已,并没有真正失去。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真正自由的时候。

      许秣然仿佛是真的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会细心牵起姚妁的手,姚妁也是永远信任他,在漫长的,永无止尽的黑暗之中,她信任的永远是他,听力退化他就已经觉察,却从未点破。这并不是最让人觉得诡异的事情,仿佛是时间倒转到多年以前,他依旧美好,她仍是傲娇女,其实他们都晓得,这个样子无关乎爱情,只是你终于在最后一刻醒来,温暖美好,可是你怎么会奢望于我,仍在原地?

      所以,许秣然,要是跟我一起,也许我们都会粉身碎骨呢。

      在将所有事情处理好之后,以象征性的价格卖给了江西,他依旧是慵懒的模样,记者会当天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调笑,明明是两个人较不出上下的实力,却以许秣然的退出,江西的胜利而告结,临走的那一天江西微笑,他一贯妖娆,那一天却带了冷漠的味道,许秣然记得,江西第一次穿了黑色的羊绒衬衫,整个人笼罩在神秘又冷漠的气质里,眉梢却是诡异的弯着,姚妁安静的坐在许秣然的身边,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其他人面前伪装自己任何事情都没有的把戏,永远歪着头,永远的八分的笑意,仿佛连眼睛里都沁了温暖的光芒,众人都赞扬许秣然娶了个好妻子,美好漂亮。

      江西得到了永恒的胜利,他不晓得这辈子有没有后悔过,当姚妁坐在离他十步远的距离的时候,他以绅士的姿态牵住她的手,然后是冰凉的吻,姚妁露出牙齿恬淡的微笑:“江西,好久不见。”

      “许家二少忽然就松手了,这倒让我大吃一惊,以为又是反退为进的手段,如今才发现是我想多了,自古便是那么些破事儿,无非是你爱江山他爱美人的,到了自己身上才发现,契约现在被我放在保险箱里,那么,我就先替你保管了。”江西淡定的转身,身旁有人递了玫瑰上来,他轻笑:“倒忘记了这玩意儿。”接过玫瑰放进姚妁的手心里,姚妁攥紧了手心,并没有出血,梗上的刺已经被细心的拔掉,鼻尖是浓郁的香气,在那一瞬间,姚妁终于明白,其实一直以来,她不过是在跟自己较劲,看着自己喜自己悲,世间事情大多如此,拼了命,也终于绕了一圈之后才发现,你还在原处,这是一个人的战争,是自己要自欺欺人的变成两个人的战场。

      在上车的最后一瞬间,江西转过头来,黑暗中夹杂着血红色的妖气:“如今你怎样我不晓得,但是,希望你在仔细考虑好之后,再告诉我,是否真的要退出A市,所以,祝我们合作愉快。”

      “因为最近耽美听的太多,我瞬间有种,你俩搞基的想法。”姚妁最后才微笑起来,她无法再次哭泣,当一个人的身心都变得非常坚强的时候,哭泣就会变成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许秣然解下围巾,是黑色的,自然的绕在姚妁的脖颈处,天气已经转凉了,姚妁不晓得是秋天还是冬天,不过,是真的凉的非常可怕,已经又起风了,姚妁自然的扣紧许秣然的手,转过头来对他笑。

      终于可以离开了,和一切,污秽的,肮脏的,永远的,离去。

      “当我离开这个世界最后的时刻,可不可以完成那个手术,我并不希望自己带着那个疤痕走掉。”当许秣然为她戴上眼罩,而她似乎也在静谧之下睡着的瞬间,她忽然张嘴,有种求恕的味道。

      “当然。”

      一觉醒来之后,姚妁悲哀的发现,她的听力又下降了,当旁人问她是否需要什么的时候,她只是睁着眼睛始终保持着那个微笑,八分笑容,雪白的牙齿,许秣然自然的将她的发丝拨弄到耳后,姚妁闭上眼睛,没有办法再去想象任何事情,幸好这件事情没有出现任何的后续内容,姚妁也得以暂时获得安全。

      “没有办法,已经没有办法再听到正常音调的声音了。”当许秣然削苹果的时候,姚妁忽然就说了这么一句,兴许是削的太快,一不注意居然削到的手指,然后就是红色的鲜血簌簌的往外掉,他安静的看着指尖的鲜血,忽然发现,它自己是不会停止流逝的,掏出怀里的方巾擦拭,许秣然声音淡然,仿佛那并没有什么:“那其实只是小事情,就算了没了视力和听力,你也一样能活着。”

      姚妁低头,因为距离非常近的缘故,所以很自然的听到了,她摸着自己的耳朵,仿佛是调笑的语气:“我想要白色的助听器,那样起码可以让我暂时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她在微笑,心仿佛是永远疏离淡漠。

      江西曾经说过一句话:“就像你最了解她一样,可是那又如何呢,姚妁是怎样的人,你我都晓得,她岂会永远等你,所以,许秣然,这场赌局,你输定了。”

      输是一定的,可是那又怎样呢,许秣然将方巾扔下,然后微笑起来,但是江西,就算她死,也是跟我在一起的。

      姚妁很快就带上了助听器,听旁人说是透明的,只要隐藏的好,几乎是看不到的,姚妁轻轻的笑,看起来相当的恬淡宁静,因为助听器的关系,她终于又变得像正常人,许秣然对她说:“是靠海的房子。”

      姚妁的心忽然咚的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那种感觉就像是盛开的烟花掉落到海里,并不是寂寞,而是,一种匪夷所思的疼痛,她小时候爱钱,大捧大捧的珍珠裹在金丝绒里面,闪出洁白的光芒来,那个时候她是非常典型的败家子,喜欢这样华丽灿烂的玩意儿,后来再大一些,遇见了许秣然,她说她最爱的人是许秣然,最后她已经成熟到心灵非常坚强的地步的时候,她最爱的就是,宁静海边的一座别墅,如今真的是愿望成真,她却忽然发现,其实自己最希望的不过是回到以前或者是将让时光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流逝,她不愿意就这样死去,可也没法子阻止。

      失去听力只是早晚的事情,在一个月之后,姚妁发现,就算再怎样刺激它,也无法再听到任何声音,姚妁咬住自己的下唇,她晓得,既然变成这样,许秣然一定是早就晓得的,这个样子无法与任何人沟通,佣人伺候本就不是那么精细,有时候水烫了,菜她不爱吃,虽然可以说话,可是却无法听到对方在说什么,她大怒,随手抓住身旁的一些东西就往地下扔,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像一地的眼泪。

      “我许你一个秘密,你帮我救姚妁,如何。”许秣然看着怀里面的姚妁,语调轻缓,姚妁的头在许秣然的膝盖上面,她仿佛已经累了,眯着眼睛正在懒洋洋的晒太阳,困倦慵懒,耳边是许秣然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滑过,她轻轻的笑。

      “诶?”江西揉着太阳穴近乎一种诡异的笑容。

      事实真相往往千回百转,江西一直以为是姚妁撞死自己的妹妹,虽然没有多大伤感,不过也是他感兴趣的开头,如今许秣然只是轻轻的笑:“姚妁固然跋扈,可出事之后扔支票的做法的确不是她的作风,而当天车里面开车的,其实是祁晚,是她撞死了人,是她自称姚妁,是她飞的支票,是她叫人处理了之后的事,你妹妹与你们家断绝关系,这事情本来就不难,只是可惜了,姚妁无缘无故的背了这么多年黑锅,当初我并没有说破这件事无非是因为,害怕你临时变卦,如今我发现,对于姚妁,你从头到尾是真没那么上心,说与不说对你都无所谓,可是如今,我一定要卿可救人,无论卿可是怎样来的,只要她思想可以活动,嘴巴可以说话,就算是打断她的腿,抽了她的筋,我也会这么做。”

      江西的手抖动了一下,身旁的高脚杯落了下去,葡萄酒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里面,他的瞳孔瞬间变成奇异的血红色,身后一朵黑暗的曼陀罗张开了嘴,然后,乌黑色近乎笼罩在他周围,掀起一种诡异的风来,他露出雪白的牙齿,旁人递烟过来,依旧是那一种,纤细极长,通体都是一种苍白色,甚至能看见那一朵莲花,白而奇异,他接过,点燃,红色的火光轻轻的闪烁。

      “若是早晓得你吃的是硬,不会耽误这么多时候。”许秣然好整以暇的看着真的被打断腿的卿可轻轻的笑,能够这么顺利无非是因为江西松手,不管,卿可抬起头来,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非常苍白。

      “她必死无疑,无药可救。”卿可的手紧紧抓住轮椅,下身没有知觉,她告诉自己若是再不医治,一定残废,看着许秣然冷漠之中带着一点的妖邪,她终于绝望了,声音清冷:“失明失声失聪,有思维,但永远依靠轮椅,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卿可觉得这样的要求许秣然是不会答应的,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太过残酷的事情,永远陷在黑暗里面,就算活着那又如何,许秣然一定爱姚妁,但凡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非常久的时间,久到卿可以为他会拒绝,抬起头看到所有光芒逆光,许秣然站在中央,像极了步入最后一步的黑暗:“好。”卿可近乎是不能相信,咬着牙齿看他,却发现他细心的擦着姚妁的脸颊,表情温和淡雅

      当姚妁连声音也失去的时候,就是她进入手术室的时候,一排一排的手术刀闪出银亮的光芒,手术室的灯也是奇异的闪着,卿可已经一切收拾完毕,手套,口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冷漠的光,她当然晓得这一次的手术只能成功,身旁的护士被冷凝的气氛所感染,许秣然始终微笑坐在椅子上,表情平和淡然,六个小时,只需要六个小时,他那么都能等,何况是区区六个小时。

      卿可是见惯了血肉模糊的场面的,以前还去警局做过法医一段时间,多半是些车祸,或者是碎|尸的,她也眼睛不眨的拼好了图,缝补什么的,她这辈子见过的死人何其多,怎么就被姚妁那一张苍白的脸色给吓住了?

      血,手术刀上,卿可的手上,到底是血还是肉,到底是重生还是毁灭,到底是好还是坏,她第一次模糊了脸颊。

      手术到底是成功了,卿可的脚一旦站立太久就会麻痹,坐在轮椅上看着许秣然的脸颊:“好好养着,拿些什么珍贵的玩意儿吊着命,是不会死的。”卿可被护士推离,在看见一缕温柔的阳光,卿可眼角湿润了,护士问她为什么哭,手术已经成功了啊,卿可眯着眼睛笑:“我在为她哭。”

      你喜欢活着,还是死去?

      姚妁不晓得现在是活着还是死去,有人触碰到她的脸颊,是冰凉的触感,许秣然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表情应该是温和,旁人见了大多都说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话,许秣然只是笑,依恋着他:“阿贝,我的阿贝。”然后亲吻,从额头到嘴唇,一点一点的缠绵下去,姚妁完全陷入一个恐慌黑暗的世界里面,她不晓得,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是错了,还是重生,也许,更多的是毁灭。

      无法与人交流,所以许秣然开始全心全意照顾着她,他有时候会很温柔的在她手心里面写字,她的手指松了一下,然后又缓缓张开,手心温暖,然后他用尽全力包裹住她的手,姚妁无法说什么心灵和心灵的沟通,她只晓得自己能够吃东西,喝水,并且,还是非常安逸且悠闲的活着,卿可来看她的时候,先是在她手心里写了字,失去了那么多东西,所以这个就变得非常敏感,很容易就猜了出来,姚妁的手动了一下,抓住卿可的手指,卿可看着如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穿的是许秣然挑好了衣服,估计是亲手穿的,整个人衬托的像是一朵温润的莲花,这样子漂亮的女孩子,哪里看的出来是那样多灾多难,卿可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哭出来,毕竟是女人,感性总是比较多的。

      卿可想要告诉她,虽然江西骗了你那么多事情,可是有一件事是真的,许秣然是真的对江东动了手,而且是她亲自操刀,她取了江东的器官,她做了很多事情,并不是姚妁想象中的江东还规规矩矩在英国接受教育,并不是姚妁想的许秣然是那种虎毒不食子的人,卿可抓住许秣然手指轻轻的颤抖,是,许秣然再也不会发病,也是,因为要好好照顾姚妁,所以许秣然不能发病,所以,江东死了,就葬在姚妁家的花园里面,她想问,姚妁究竟有没有感受到,她想问,姚妁你到底怨不怨,她想问,姚妁,你这样子不问世事,是解脱还是毁灭,她更想问,如果你愿意死去,我会帮你。

      姚妁知道卿可的内心动荡,但却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其实这样子之后,整个人忽然就安静下来,并且,永远不能热闹,什么都不晓得,总比什么都晓得好,愚蠢的快乐,总比聪明的痛苦好。

      卿可刚刚想写些什么,却看见许秣然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面,手里是红茶,他轻轻抿了一口,放下,再拿起玻璃种把玩,透的发亮,卿可没法子,起身回去了,许秣然将玻璃种给姚妁带上,她安静接受,没有任何的异议和疑问,她如今的安静程度是,若是坐在稍微阴暗的角落里,是不会有人发现的,除了许秣然,总会一个看见她,拉起她的手,然后亲吻下去。

      他以为这样能给她安全感,殊不知,以她的状况,已经是完全不用安全感这玩意儿了,她现在常常做的事情就是,只要有人碰触到她,她都只是安静微笑,宛若一朵盛开的花朵,这个样子,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直到后来的后来,姚妁和许秣然回到A市,他虽然退出,名声依旧,苦了姚妁,歪着头佯装无辜少女微笑,许秣然这次回来是了断一切关系的,将不动产换成现金,商业的事情姚妁不懂,于是呆在家里面,江西看到许秣然的身影,捂住唇轻轻的笑,眉仿佛是往上飞的,看起来极度诡异。

      没有人晓得他们究竟讲了什么,那一天之后,许秣然整理了一下衣服,优雅,江西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仿佛终于达成共识,听说吞噬灵魂后的恶魔会非常餍足,如今许秣然和江西,也一定是这样的表情。

      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江西也会偶尔想到那一天,并不会因为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起来而已。

      ‘谣诼谓余以善淫’这是高中时代姚妁学的《离骚》一句话,当时很多人都以为,姚妁的名字的读音是‘谣诼’,一念到这句话,很多人瞬间就笑了,那个时候的许秣然正坐在她的旁边,露出斯文的笑容,姚妁瞬间囧了,捏住他的胳膊,龇牙咧嘴的鄙视他,许秣然就宠溺的摸摸她的头,温暖的很。

      如今许秣然也爱这样子摸摸她的头,她除了涟漪之外居然不能有任何的感受。

      卿可开始远离这个地方,远离一切黑暗和模糊,她的手救过无数人,也杀过无数人,但是也就是这样子,她才更加绝望和痛苦,可以不要爱情,也可以不要什么,可是当她看见姚妁干净到几乎纯洁的脸,她忽然就内疚了,虽然她晓得,姚妁根本什么都不晓得,并且她永远也不会晓得,可是卿可就是不舒服,于是站起除了远离,没有任何的方法,姚妁,你的命运与其他人无关,珍重。

      夏五嫁给的是有钱的法国人,结婚的时候是拖地的长裙,打了姚妁的手机,说了一大堆绝望的话来,之后一切是顺风顺水,直到,她再次看到姚妁,那天是因为她的丈夫不舒服,特意托了关系来到卿可的医院里面,在花园里面,就看见姚妁,许秣然在她身边,温暖的擦拭她的手心,脸上是极其甜腻的微笑,姚妁看起来似乎很好,除了气色,一切都不错,歪着头对着许秣然笑,那个时候的夏五当然不知道,当时的姚妁除了可以说话之外,一切都很难过,夏五低头,青石板的路。

      那年青涩的时光,是你同我一起走过。

      再后来,江西依旧在A市风生水起,妖娆绝伦,他喜爱抽一种洁白的烟,莲花,漂亮。他喜爱微笑,笑起来可以迷倒所有人,他喜爱血红色,在他的家里面,有一个房间全是血红色,红色的窗帘,红色的床,红色的台灯,红色的一起,江西喜欢看天空,蔚蓝色,喜欢说‘如今风景这样好。’

      姚妁以一种残喘的方式活了下来,有人说,他每天都能看到一个有着甜美微笑的女孩子被一个相当斯文的男孩子搀扶着,男孩子喜欢用方巾擦拭她的脸颊,她雪白的脸会沁出密密的汗珠来,然后拼了命的笑。

      再之后,夏五在法国遇见他们,姚妁坐轮椅,仿佛是许秣然说她最近容易累,所以让她累的时候就坐在轮椅上面,许秣然看着姚妁,像是看着最好的东西。夏五的丈夫温柔的拦着她,然后问她为什么不去见见那个女孩子,因为妻子总是容易提起那个女孩子,他的妻子总是说,姚妁啊,是这个世界上最耀眼的女孩子。

      夏五听完丈夫的问话之后瞬间就泪奔了,她蹲着圈出自己的身子,她的眼泪很多,一颗一颗往外滚,她没有办法告诉丈夫,曾经为了自己,她也伤害过那个叫做姚妁的女孩子,所以她没有办法出现在姚妁面前,丈夫不懂中文,只剩下她一个抱着头哭泣,当年为了可以如愿拿到去法国工作的机会,她出卖了姚妁,虽然她晓得,江西之后会被姚妁整的很惨,她也努力让姚妁明白,可是那个时候的姚妁,仿佛是不明白一样。

      夏五看着姚妁和许秣然越来越远,她捂着嘴巴拼了命的哭泣。

      那一天的阳光非常耀眼,大颗大颗的眼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匪夷所思的光芒。蔚蓝的天空,欧式建筑,许秣然牵起姚妁的手,温柔的磨蹭,姚妁不再微笑,她最近觉得脸颊很疼痛,应该是笑的太多。

      “其实这样看去,他们还挺像一对的。”夏五仰起头来

      姚妁仰起头来,和风旭阳,映着她的脸颊,许秣然蹲在她的身前,发丝凌乱,许秣然伸出手来,仿佛盛着一束阳光。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一朝春去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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