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燕十二记之锦衣记》戚泛色

33、一树碧无情

　　太后似有似无的提了提嘴角，闭眼点点头：“不错，哀家给你的就是碧无情。”
　　“和‘天下第一酒’碧云醉齐名的‘天下第一茶’碧无情？一两千金的碧无情就是这样的？”晴岚兴奋的左看右看。
　　“碧无情虽然名贵，却是不宜多饮的。”太后双眸明亮，语气果决：“晴岚应该知道碧无情的来历吧，说给哀家听。”
　　“茶叶取自西北高山上的极寒冰川，五年才会开一次花，花期又只有短暂的七天，所以茶叶万分难得，价值千金。”晴岚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别的茶要滚水冲泡，而碧无情专要雪水慢慢的浸开，并且只有第七次的茶才是最佳。臣妾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太后点头：“你说的不错。而且，这碧无情和碧云醉一样，都是凤氏蒹葭创制。”
　　晴岚心下疑惑：“方才太后为何说碧无情不宜多饮呢？”
　　“德仪聪慧，这也不明白吗？大雪寒冬才有，在寒冬之时，喝下这样冰冷无情的茶水，当然是不宜多饮的”，太后拨了拨手炉的炭火，“有些东西虽好，却不能长久，一如此茶；细水长流才是最要紧的。这就是碧无情真正的寓意！当年太祖欲立凤氏蒹葭为后，她献上此茶，太祖立刻就明白了，打消了立后的念头。今日哀家赐你这杯碧无情，尹德仪，你可明白哀家的用心？”
　　晴岚恭敬的磕了个头：“臣妾如何能与太祖相提并论！臣妾愚钝，还请太后明示。”
　　“哀家记得，恪王出事的时候，赏了你一坛碧云醉，如今，哀家再赏给你一杯碧无情，”太后顿了顿，“碧云醉是告诉你，人要有自知之明，要懂得知足。而碧无情么，是告诉你，要明白适可而止，要学会舍得。”
　　晴岚一时还未明白太后所指，太后也叹了口气：“哀家喜欢你聪明，却忘了你还年轻，也罢，慢慢你就会明白了。只是眼下，有人对碧无情上了瘾，哀家希望，你能及时告知他。言尽于此，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快去陪你的家人吧。”晴岚谢了恩，拿好茶杯，扶着倚弘的手，从御花园往承华宫里去。
　　倚弘先说道：“奴婢就说太后看重娘娘吧。”
　　晴岚摇了摇头：“看中怎样，不看重又怎样？本宫清楚得很，到底，敬贵妃才会登顶后位。”倚弘笑道：“太后知道，但是今天，仍然叮嘱娘娘来劝诫皇上。就算没有后位，能有皇上的敬爱和太后的信任亦足够了。”
　　这时，前面跑来一个人，迅如疾风，差点撞到晴岚。那人停住脚，声如银铃：“姐姐还好吧？”晴岚站稳当，才看见是芳贵嫔，含笑行礼：“芳妹妹急着去哪呢？”
　　芳贵嫔喘着气儿说道：“我听马儿说，今天御膳房备下了许多好吃的，便带着风儿去看。顺手在烤全羊上撕下一只羊腿来，御膳房的小唐不依，非要我拿着这只羊腿回去。我才不肯呢！好久没吃烤羊腿了，一路跑来，姐姐你看，小唐追来了！不行，我得赶紧跑回建颐宫去！”
　　说罢，芳贵嫔又要跑，晴岚连忙抓住她：“快别跑了。”小唐已经来到面前，跪下磕头：“给德仪娘娘请安。”
　　晴岚并未让他起来，倚弘先斥责道：“你怎么追着贵嫔娘娘跑！像个什么样子！”
　　晴岚摆了摆手：“你起来说话吧。小唐，这只烤全羊，可是为本宫的生辰准备的？”
　　小唐低着头答道：“正是专门为娘娘生辰备好的。但这个不同，这只羊是好容易挑选出来的，比例大小都最适合，原本烤出来只为了雕出花样摆在那里，图个吉利，并不准备吃的。奴才还没刻呢，芳贵嫔娘娘就扯下一大块，这羊算是废了，奴才不过是想请贵嫔娘娘去解释一番，免得师傅冤枉奴才。”
　　晴岚笑道：“那就是说，要重新烤一只羊才行？”
　　小唐忙点了好几个头。晴岚看着他点头点的很快，简直要把脖子甩断了，不禁“扑哧”一笑：“反正要重新烤羊，那你就带着倚弘去，跟你师傅说一声，免了你的惩罚就是。以后可不能追着娘娘跑了，要是皇上看见，就不是师傅骂你两句的事儿了！”
　　倚弘跟着说道：“既然芳贵嫔喜欢，不如把整只羊都给她吧！”
　　芳贵嫔高兴的笑了：“姐姐真好！”晴岚推了推倚弘：“你跟他去吧。本宫知道，晚宴都是有预算的，你说给他，这烤羊的银子全出在承华宫分例上。”
　　小唐千恩万谢的去了，晴岚对芳贵嫔笑道：“承华宫有好几个小孩儿一块儿玩呢，芳妹妹要不要同去热闹热闹？”
　　芳贵嫔连忙挽了手就走：“快去快去，我在建颐宫都要闷死了！”又看见晴岚手里的茶杯，伸手拿来喝了一口，直吐舌头：“姐姐，这是什么？好冷的水啊！”
　　“这是雪水冲的茶，叫碧无情”，晴岚双手接过茶杯拿好，“刚刚去拜见太后娘娘，太后赏给本宫的。”
　　“碧无情，”芳贵嫔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水味道挺好，就是太冷了，五六月份喝才好呢。”
　　“五六月份啊，这碧无情就没有了”，晴岚幽幽的叹息，“妹妹可能有所不知，碧无情不比别的茶，须要冬天的大雪，泡过七次，才是最香的。夏天哪里来这么多冰雪让我们泡茶呢！”
　　“可是冬天喝它也太冷了！偏偏夏天又喝不到，真叫人气愤！”芳贵嫔恨恨的说：“要是能两全就好了！”
　　“由此可见，”晴岚含笑一顿，“世上两全的事儿真是少有的。”
　　芳贵嫔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的颜色变得迷茫：“姐姐说的不错。我虽得到一个疼我的丈夫，却也失去了父母家国。还有，还有自由。”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真叫我难过……”
　　“这话要是反过来说，妹妹也许会觉得好受些，”晴岚拉住她的手，“妹妹虽然失去了亲人和自由，幸而，有一个好夫君。”
　　芳贵嫔吃吃笑了，“姐姐说的对。”她露出一排美如珍珠的白牙，傻笑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的说道：“只要皇上对我好，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晴岚打趣儿她：“皇上疼芳卿的很呐。”
　　“姐姐！”芳贵嫔连忙拍她：“不要笑话我嘛！”然而她的笑，甜的要酿出蜜来。
　　两人说笑着回到承华宫，宫里挤成一团，热热闹闹。言贵嫔、慧贵嫔、熙贵嫔都来了，各宫各府也送来了礼物，握画悄悄回道：“娘娘，礼物都收下了，晚上再看吧。”
　　晴岚点点头，携着芳贵嫔的手进了红煦堂。众人一一行礼，芳贵嫔不得已，最后也屈了屈膝：“朵蕾给各位姐姐请安。”几人热火朝天的说着，朵蕾始终插不上话，很不自在的呆了一会儿，就想要走。晴岚去送她：“妹妹不多呆一下？”
　　朵蕾“哼”了一声，翻翻眼扬起了脖子：“你们说的我也不明白，也说不上话。她们都送了礼物给你，而我不仅没送礼物，还赖了你一只烤羊，当然不好意思呆下去啦！”
　　晴岚呵呵笑道：“谁说妹妹没有送礼物的？”芳贵嫔耸耸眉，嘟起嘴转了一圈眼睛：“我哪有送啊？”
　　“你送礼物了”，晴岚安慰她，“姐姐今天和你说话十分愉快，这也算是礼物啊。”
　　芳贵嫔咧开嘴一笑：“姐姐，那朵蕾就没有白吃你的烤全羊，对不对？”晴岚含笑点头，芳贵嫔兴奋的拉着她的袖子：“朵蕾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晴岚笑着说好，芳贵嫔就唱起了蒙古的祝寿歌，边歌边舞，热情似火，十分动人。晴岚连忙鼓掌，皇帝从大门里进来，连声赞叹：“芳卿跳的真好！”
　　朵蕾奔过去，挽住皇帝的胳膊，软声俏语：“人家是跳祝寿歌给姐姐看的，皇上，你占了姐姐的便宜！”
　　皇上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芳卿，快回去休息吧，晚宴还要辛苦。”
　　朵蕾乖巧的“嗯”了一声，欢天喜地的走了。几人才向皇上行礼，然后知趣的离开。皇帝拥着晴岚进了红煦堂：“我知道你思念父母家人，今天高不高兴？”
　　晴岚亲手奉上茶：“岚儿高兴得很，和去年一样高兴。对了夫君，爹爹和二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