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会把时间带回来》杰克船长

1、爱会把时间带回来

　　爱会把时间带回来（上）

　　在历史的洪荒中有座大城，至今日人们已经忘记了它最初的名字，只知道它现在叫“时间巨城”。而时间巨城的主人，是位有着收藏宝物习惯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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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指引者

　　“你快点进去了。”

　　库洛洛站在无形的墙壁前看她，并不做表示。

　　急得转了一圈，她扑过去推他，口中念念有词：“进去吧，再过过会儿就完了，我就在这里等你，我不骗你。”

　　自然不会被你骗了。库洛洛拨开她小小的爪子，抬头看眼明亮的天，抬脚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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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马丁，汤咸了

　　马丁端着一纸杯热咖啡。夹着雪花的风吹来，穿透了她的毛线帽，紧紧身上的毛呢大衣，马丁看了眼铺满白雪的街道，人影匆匆。扶正帽子，她背身向自己破旧的公寓走回去。
　　家中还有人。
　　乘电梯时，漂亮的小女孩艾米给她让了位置，马丁亲和的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甜甜圈递给艾米。
　　“谢谢马丁奶奶。”艾米开心的跑走了，像只美丽的蝴蝶。

　　回到家中，马丁扶着腰坐到椅子上，弯身拿起拖鞋换上后，她又颇为辛苦的站身，扶墙走进厨房里，把篮子中的甜甜圈摆进漂亮的大盘子里，从冰箱里拿了一片火腿切成小块儿，伴着玉米粒做了土豆泥；锅上的牛奶热了，拿了粉色的中国瓷杯来盛。

　　甜甜圈、热牛奶、火腿土豆泥，是顿还算丰盛晚餐。对这位领养老金度日的老太太来讲。开心的看着白花边桌布上的晚餐，马丁这才想起把大衣脱下来，她蹒跚着去溢出里，取了一块儿格子围巾披上肩。要知道，12月的天，家中的旧暖气并不暖。
　　手指笨拙的在胸前打个结，颤抖的梳梳花白的发，对着镜子里的老太太，马丁把手放回腿边，她安慰自己：“没关系，爱会把时间带回来的。”

　　戴上老花镜，马丁走向书房，她轻轻的敲门，说：“库洛洛，晚饭时间到了。”
　　声音因苍老而沙哑，比屋外的风声更可恐。

　　库洛洛放下书，揉了揉太阳穴，他站起身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马丁未来。

　　“今天是甜甜圈？”库洛洛问。
　　“是……是喏，我买了芒果味的。”

　　马丁走在前边，暗黄色的灯光下她身影佝偻，看着她可怜的样子，库洛洛嘴角微微有笑，他没有开口告诉她，昨天、前天、再前天都是芒果味的甜甜圈。
　　事实上，他已经吃了21天的芒果甜甜圈了。

　　优雅的给马丁拉开椅子，库洛洛看老太太开心的坐到厚实的木头椅上，褶皱的手指端正的放在更为褶皱的桌布上，桌布上是冒着热气的牛奶，颜色漂亮的土豆泥和甜甜圈。
　　拉来开椅子坐下，库洛洛端起牛奶抿了一口，他慢条斯理的对马丁说：“我想喝奶油洋葱汤。”

　　听到他的要求，马丁立刻放下刀叉，她想动作轻微的站起身，但因为老骨头不好使唤，反而弄巧成拙，碰翻了牛奶杯，“啪嘭”，液体流在桌布上，湿黏黏的要下地去。马丁怔在了原地，她的手停在半空还没敢收回来，她太怕打扰到进餐中的库洛洛了。

　　直到库洛洛抬起眼，宽慰的笑笑，马丁才又动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收拾起残羹，缓重的走进厨房。放下牛奶杯，她端起平底锅，倒少许橄榄油，把冰箱里的腌渍好的羊排放进锅中，又在另一边开火煮汤。
　　忙弄了十分钟后，马丁把一盘牛奶洋葱汤配小羊排条端到了库洛洛眼前，她自以为可爱的笑笑，说：“库洛洛，吃吧。”

　　看着马丁慈祥的笑，库洛洛心里划过细微的躁动，他拿起勺子舀一口汤，味道……马丁，汤咸了。

　　吃过晚饭，库洛洛去浴室洗澡。
　　橘黄色的浴缸里腾起白色的雾气，把小圆镜子、碎方块墙壁蒸白。头靠在壁上，库洛洛闭起眼假寐。
　　“出发时可往东去，一定会遇到等待你的人。”
　　脑海里闪过诗，库洛洛撑着手坐起身，他微微想：马丁未来。

　　等待我的人，不是马丁未来。

　　21天前，库洛洛和那孩子穿过一篇丛林后，眼前就豁然开阔，天万里无云，草原万里无风，空气中弥漫着股发霉的味道。被那孩子的领着继续前行了大约100米，他向前一步，就感觉自己无意识的穿过了一层水般的壁膜。
　　那层壁模就横亘在天地间，失去念力的库洛洛在还未触碰前，没有也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而等到察觉，就表示已经穿过了壁模——它就是薄奇诡橘到这种程度。

　　眼前突然现出鳞次栉比的高楼，匆匆前行的人群，车水马龙，一副繁华的旧影，彷如进入了百年前的电影中。

　　看着这座出凭空而来的大城市，库洛洛接受了它的热情相邀，“既然是幕间休息的时间……”
　　向前走进去，他放松表情，绷紧神经，开始安静的享受这个城市的气味、颜色、温度、音色、音响，包括空气浓度在内的一切都仿佛是被上了发条，买东西、卖东西、跳舞、歌唱、生气、开心的大笑、放气球、吃苹果、下雪、扫街……井然有序、一丝不苟，没有丝毫的变动。

　　他游走了三天，从郊区走进市中心，又从市中心回到郊区，每个人都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做着同一件事情。
　　天空有日有月，人声、人动、世界声都没有变化，这个城市里，时间被停止了流动。
　　这座大城，每天都在过着9月12日。

　　“吱哑”，老旧的门被推开了，拉回了库洛洛的思绪。
　　是马丁进来了。这间公寓只有86平方米，浴室和洗漱室和卫生间都挤在了一间。马丁刚从厨房洗碗出来，她进来洗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帘，库洛洛隐约看到马丁弯成半圆的背，如树皮般的手按下瓶盖，接了芦荟洗手液洗手、冲水。

　　收回视线，库洛洛沉进水中，他很确定马丁是个普通的老太婆。
　　不普通的是马丁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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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那股蛰伏在阴云后的注视，像道破天的雷

　　半月上来，莹莹一弯白玉，洒下满床月华。
　　库洛洛放下书，他不想睡，然而时间已到，规则被启动了。

　　居于城市正中心的这栋房子，它不简单。不仅仅是个死物，它更像个生命体，有强硬的生物钟：早晨八点钟起床，中午十一点半午饭，下午三点钟下午茶，傍晚七点钟晚饭，夜晚十点钟睡觉。非常硬性的规定，住在房子中的人都需遵守，除了主人马丁。

　　原本，房子中还住有一个年轻的姑娘，但在13天前死去了。

　　那天，马丁做完午饭后，叫他们两来吃饭。年轻姑娘当时正在亲吻他，滚烫的身体黏着不愿意下去，耳垂上的猫眼耳环一晃一晃的。库洛洛冷静的推开她，说：“先去吃饭。”
　　她有些生气，没有出房门。
　　等库洛洛饭后回到房间，她已经消失了，库洛洛再没有见过她。
　　很简单，必须遵守规则。

　　上床睡下，库洛洛盖上被子，闭上眼假寐。
　　房子并不知道，他没有入睡，房子能确认的只有“他已经上床睡觉”。

　　过了十分钟，库洛洛听到了开门声。和往常一样，马丁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她蹑手蹑脚的来到他床边，俯下身听他的呼吸声，半响，才轻手轻脚的坐到床边。
　　闭着眼睛，他仍然能感受到那股蛰伏在阴云后的注视，像道破天的雷：慈祥、溺爱、深沉、浓恋、掠夺、占有。
　　那干枯的手指摩挲上他的脸，他听到她的呼吸沉重而安详。

　　感受着马丁侵略性的注视，库洛洛假意蹙眉头，睫毛像蝶翼般振振。果然，脸上的手就受到惊吓般的缩了回去。又等了半响，库洛洛察觉到马丁起身脱下了拖鞋，腿跪伏在床边，迟缓的爬了上来。

　　他甚至听到了衰老的骨头里，齿轮松动的声音。

　　库洛洛暂时想不通，马丁为何能如此诡谲。与其说是岁月从她身上走过，倒不如说是她从岁月旁走过。她的身体上流露出的气息矛盾到让人惊讶，大部分时候是老年痴呆了，也有时像个孩子般幼稚，又有像少妇般恋慕的时候。库洛洛想起来，马丁带他回家时，样子是很开心，像个得到了甜腻的孩子。

　　那天，库洛洛正去试像水般的膜壁，手指触上去就感到一种类似被高压电击的麻痛。收回手，他静静的观察水膜，它并不完全是堵念力壁。
　　大概有风吹来，库洛洛回身，就看到了站在山坡上的马丁未来，穿着黑鹅绒裙子，腕间挎着个红藤篮子。
　　她慈祥的向他笑。

　　这位老人，是唯一一个不被城市停住的人，库洛洛从她身上看到了风的流动，时间的消逝。
　　自然而然的，库洛洛走过去，有礼的搀扶她回到了她破旧、古怪而关键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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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你比我更清楚，9月12日在被重复着

　　马丁来叫库洛洛起床，她准备好了早点：姜糖方饼、玉米粥、烤香肠。
　　库洛洛拿起勺子，安静的进餐。淡淡的抬头看一眼，马丁今天又多了几根白发，她是在慢慢变老着，像是随时都会天年去。可以感受到她衰老的皮肤下，干扁的血管里，浓稠血液流通去更为衰老的心脏。

　　日日的衰老让她突兀的区别于城中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永远都在九月12日活着的人，他们没有丝毫变化，不老亦不死。

　　“马丁，过会儿一起看电视吧。”库洛洛说。
　　“好的喏。”马丁开心的回答，笑起来的脸皱成了一团。

　　马丁在这栋房子中，有不遵守规则的权利。比如昨天的晚饭，固定的是甜甜圈、热牛奶、土豆泥，但若是要求，可以让马丁来打破规则加一份牛奶洋葱汤。

　　“马丁，你住在这里多久了？”库洛洛随口问着，拿起报纸翻阅开来。
　　“有好些年了。”马丁低落的说着，收拾起桌上的餐具。

　　她蹒跚的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拿起抹布擦洗碗和盘子。

　　报纸自然还是9月12日的那张，他看了几眼就又放回原位去了。

　　库洛洛打开电视，马丁去端来一盘苹果，淋了可可糖浆上去，透明亮泽很是可口。
　　库洛洛拿牙签扎起一块儿，咬进口中，舌尖上甜丝丝的。

　　马丁坐在他旁边，背弯成半圆，她戴着金边的老花镜，一件黑色的鹅绒旧裙子包在她瘦干的身躯上，干扁的胸拖着衣服下垂到了腹部，被一块红色的格子布半遮掩起，如此，更显老态龙钟。
　　靠进沙发背里，库洛洛看着天花板问马丁：“电视里在演什么？”

　　“扎里斯议员要下台了。”马丁随口回答他后，才突然意识到了错误，她的神色惊讶到近于恐惧，脖子僵住，她问：“你没有在看吗？”

　　“我根本没有开电视。”

　　我根本没有开电视，马丁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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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时间流动的小房间

　　马丁给库洛洛端来一杯热咖啡，她去街上买的，排了不少时间的队。
　　库洛洛还在看书，注意力不在马丁身上，他头也不抬的说：“放下吧。”
　　“你要早点喝，冷了就不好了。”马丁语气关怀的劝他。
　　库洛洛敷衍的点点头。

　　轻手放下绿色的陶瓷杯，马丁安静的走出书房。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库洛洛才抬起头看咖啡杯，杯沿上冒出缕热气，窈窕在静止的空气中。库洛洛知道，这杯咖啡是不会冷的。
　　时间是凝固住的，从这杯咖啡进来房间时，就停止了继续生长。它会永远保持这个样子，直到它离开这间房间的时候。当然，前提是它能离开。

　　库洛洛合起书，他决定再去那个小房间一次。

　　打开小门，库洛洛进入小巧的房间：不到10平米，只有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有一站墨绿色的台灯，灯旁有一垒书本和墨水瓶，瓶中有只羽毛笔。拉开椅子坐上去，库洛洛拉开抽屉，里边还是摆着一本空笔记本，一只停止走动的手表，一颗硬糖。
　　这次，他还是决定带个东西出去。
　　他来过四次，第一次什么都没拿，第二次拿了一本书，第三次拿了一只钢笔，第四次撕了一块小纸片。
　　这次，他准备带走这颗糖。

　　出了房间，正看到马丁在晾衣服。
　　库洛洛安静的走到马丁身边，从衣篓中拿出衣服帮马丁晾上衣架。马丁惶恐的站着，愣了几秒才从库洛洛手中抢过衣服，推着库洛洛进客厅坐下，她说：“要累着了，快去坐着喏。”
　　库洛洛浅浅的笑了，他就着马丁的动作坐进沙发里，手从口袋里拿出那颗糖，在马丁尚不查的情况下喂进她嘴巴里。

　　马丁停止了动作，呆呆的舔了舔糖，说：“甜的。”
　　往日浑浊的眼睛里现出了孩童般的天真和餍足。
　　库洛洛愣住了。

　　马丁知道是糖，并且糖是甜的。

　　库洛洛愣住了，因为那颗糖早已经被氧化成一颗坏掉的糖了。
　　意思是说，马丁身上的东西，可以返老还童？

　　手放在马丁肩上，把呆滞中的她拉进怀里，抬起她绵软的下巴，库洛洛低下头吻上她。
　　舌头舔进马丁的嘴巴里，他卷起那颗糖，真的是甜的！
　　浑圆的糖身，甜甜的橘子味。

　　这颗坏掉的糖，回复“青春”了。

　　推开库洛洛，马丁哭了。
　　她苍老的声音里压抑着痛，蹲下身，她趴在地上像个孩子般的哭起来。
　　她梗咽着声音说：“不要离开。”

　　不要离开=可以离开，离开的机会越来越近。

　　 BGM：Song from a Secret Garden [神秘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