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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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清早进来客栈，背着个斗大的包裹，风尘仆仆立在门口。身形瘦得厉害，薄薄一片，仿佛风吹即倒，胡须同人一起颤着，四下瞥了一眼，精光骇人。
小二横看竖看，总觉他携着一身的哀怨。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瞟一眼包裹，言语拿捏得恭敬。
“打听。”那人回话，嗓子沙哑，锈刀蹭磨石一般。
小二还要问，姜掌柜赶上来，提着他衣领往后拖，按低他脑袋，抵着头紧着喉咙道：“快上楼，就是说出朵花来也得把那两位请到别间上房！”
“掌柜的，门也开了，人也进去了，怎么又要守节了？”
“正主找上门，偷着摸着的勾当还不赶紧收收！快给我上去请人！”掌柜的算盘一敲，把小二拍到楼梯跟前。小二愣了一愣，又愣了一愣。回过身，一指头直直指定那人，奇道：“胡，胡老板？这是，这怎么变了个样？”
胡老板本是个福相之人，肚皮滚圆，满面红光，见人挂着笑，呵呵有声。回回过来前呼后拥，带着男女下人跟随伺候。
掌柜的见他无礼，举着算盘又要来打。
胡老板哼了一气，跟着叹了一气，哑声道：“给人找上门催命，又往戈壁里躲了数月，别说变个样子，没折腾掉一条命便是好的。”
胡老板越说越是心酸，坐下来抓着一壶茶大口灌下，姜掌柜陪在一旁，不住宽慰。
小二看他饿得厉害，去灶下端了菜蔬肉食上来，尽数堆在他面前。姜掌柜暗地蹬他，下巴一摆，叫他上楼。
“这人有旦夕祸福，遇上厉害强人，能保住一条命便是极好的，人在家底在，总能挣了回来。”姜掌柜劝道。
“掌柜的你哪里知道，他要的是金银财物，多少也给了。”胡老板边吃边叹，呛了一口。“只怕天下金银也没在他眼里，不说金银，成千上百的人命他也是挥挥手便没了。”
姜掌柜跟着他到吸口气，问道：“这么厉害的人物，又希图什么，要同老板过不去？”
“一对眼睛。”
“一对眼睛？”小二跟着念道，姜掌柜算盘举起来，他抱着头缩一边，张着耳朵要听。
胡老板吞下一口牛肉，锤锤胸口咽了，道：“这眼睛我给的出便万事大吉，要是有些微差错，那还不陪上老命去，只好逃走。”
姜掌柜同小二对看一眼，仍是听之不懂，小二忽一激灵，想起那赵六的一对眼来，又黑又深，静静望着一处，瞬也不瞬。
“逃得一时是一时，天下现今也不是他的天下，他能耐我何？”胡老板抹抹嘴，问道：“掌柜的，可曾见过两个男人，一个满脸凶狠，一个眼睛不好使？”
小二正往楼上跑，脚才落到头一阶梯上，听见这话一愣，回头来看。姜掌柜也是一愣，抬头往楼上瞧。
“胡不醉，你为老不尊说胡话么？我这般慈眉善目，何时凶狠了？”问话便在头顶响起。
小二赶紧把脑袋又转回来，还没看个清楚明白，一只手掌迎面罩下，摁在他头顶上。“这会可不许上去，吵了人要短命的。”
石婆楼说来温和，犹带笑意。小二却听得牙齿打颤，想点头，脑袋给他抓得牢牢的。
胡不醉一惊起来，缓缓放下背上包袱，在桌面摆正解开，摸出一块银子递给姜掌柜。姜掌柜伸手要接，胡不醉紧紧握住他手。
“咦？”姜掌柜一声未完，人已经倒飞出去，砸向梯上二人。
胡不醉同一时疾疾蹿到门外，绝尘而去。石婆楼抬眼看着，冷哼一声，手中小二提了起来，运力掷出去迎上掌柜，两人脊背相抵，力道消长，齐齐摔在一旁，撞开一溜桌椅。
石婆楼一晃而过，倏忽间人影不见。
小二抱着姜掌柜脑袋，姜掌柜躺在他腿上，两人愣怔半晌，回过神来才慌忙分开，正要爬起，门口一大团黑影扑了进来。
石婆楼提着胡不醉进来，将整个人摔在桌子上，顺手牵了两根筷子，戳在他头边。竹筷入桌，正贴着脸，竖在眼旁。胡不醉斜着眼瞄了瞄，看看石婆楼，又瞄了瞄竹筷。
“医，还是不医？”石婆楼掂了一根筷子在手里，仔细打量他两眼，找寻落筷处。
“我活了这些年，只会毒人，不会医人！”
“三道醉的解药廖殇便有，你找我做什么？”
“他贪杯好饮，连中两道，我医他不成，有何不可？”
胡不醉接连喊道，却是喊得一声比一声气弱，最后更是悲愤莫名，只恨不得将供出自己的徒弟撕了制药。
“罢了，医他便医他，却有个说法。”胡不醉坐起来，斜睨他一眼。“要医他一双眼，便以你这一双活人眼来换吧。”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