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七里

32、第 32 章

　　两人去势极快，石弘只觉雨水披面而来，倏忽到了城门楼下。晃过内门，两排兵士这才发觉有异，大声呼喝出来，外门十余名兵士抽刀迎上，十余人排作一排，挥刀齐砍。城门洞横阔三丈，纵深近十丈，前后火把通明，两边兵士同时高声嘶喊，夹击而至。
　　端木提着石弘，就手放到背上，交代了一声：“抓紧。”
　　石弘双臂环在他颈间，牢牢抱住。端木一脚蹬上墙面，跃身迎前，身形一错，拿下面前兵士手中刀，左右横削，挡开身旁二人。手中见招拆招，脚下分毫不缓，石弘只觉无数钢刀在身周回旋，劲风割体，混乱不知前路。
　　这一番比斗全然是群起乱斗之势，无章法，无开阖，无招式，挡刀劈刀之时不及思索，但凭手足应接。端木出手一式快过一式，左手不得力，拿住一柄刀横在身前，右手招招进击，全无留手。
　　一路杀向城门口，不过盏茶功夫，门下众兵士加紧推上城门，只余数尺空隙。
　　周遭围堵更严，内门处尚有增兵源源而来，端木手起刀落，带出无数血迹，劈开身前数人，侧身从门缝中一晃而出。
　　门外伏得有人，一柄钢刀挟着雨水劈头向石弘砍下，端木右手刀侧出，撩在那人身前，从腹到胸划开。左手刀挡住门内数人，手中并无力气，刀落，臂上伤口入肉见骨。
　　“先生！”石弘大喊。
　　血迹在大雨中一显即消，端木将左手插在腰带中，右手刀势回环，一一击飞身后兵刃，背住他往前疾奔。众兵士追了出来，雨中不辨人影，追也追不及。

　　端木赶到护城河前，吊桥与城门同一时收起，雨大风疾，只收了一半，斜斜挂在河面上。
　　一脚才踏上吊桥，便觉数道劲风自雨中来，端木侧身一闪，数支硬弓铁箭钉在脚下桥板上。混斗之时不便放箭，此刻他上了桥，城墙上箭雨纷落下来。四下风雨瞄也瞄不准，一番乱射，只是无数飞箭铺天盖地的洒下来，总有命中的。
　　端木叹一声，将石弘丢到桥板上，道：“沿着桥面爬上去。”“先生！”石弘回头喊他。
　　“去吧。”端木推他一把，一面将手中刀运转圆寰，挡开四面箭支。石弘猛点头，手指抠在桥板缝隙中，用力向桥头爬去。河上风势更疾，吊桥挂在水上，兀自摇晃，绳轮连接处咯吱作响，仍在徐徐升起。
　　端木放开石弘，跃到河边，同兵士斗在一处。城墙上兵士依稀听得城下动静，箭支向岸上射来。便有人破口大骂，却是伤了自己人。
　　端木挡开数人，暗自换了一口气，他功力本就不足，一鼓作气冲到此地，渐渐衰竭。再劈倒一人，刀刃相交，脚下却是退了一步，周遭人见他力竭，加紧围了上来。端木冷哼一声，一刀插在桥上，拔身而起，他人在空中，箭雨又临，不得已强折身形，落了下来。

　　足未沾地，半空便踏实了，竟是踩在一柄大刀刀面之上，持刀之人从兵士中赶前接住了端木。端木低头见他满面横竖疤痕，雨中仰望上来，周身威严，神采不减。
　　“颜伐！”端木叫了一声。
　　“起！”颜伐一点头，喝道。大刀扬起，将端木送上吊桥，端木同一时用力拔身，遥遥纵起数丈，落在桥头左近。他一手抓住桥边绳索，疾转头来看颜伐。
　　颜伐长刀横持，立定在岸边，身形不动如山。
　　战事一起，城中兵力随石婆楼往阵前，郡守府守备松懈，廖殇带着人寻端木，却叫颜伐趁隙走脱出来，问过老易，始知端木往西门而来，这才及时赶到。一柄大刀守在桥头，兵士上前一个，便被他砍倒一个。
　　“走！”颜伐又喝了一声，端木听在耳中，心知此际不容丝毫犹疑，当下挡开数箭，跃上桥头。

　　石弘爬到桥头最高处，低头见河水一片乌黑，滚滚而过，岸边尚有丈许远近，低得瞧不清。他抓住桥板，不免心生俱意。
　　“石弘，跳。”端木声音自身后来。石弘一惊回头，喜道：“先生！”
　　端木一点头，一手挡箭，一脚挑在他腹间，勾起他来，踢下河岸去。石弘不及回神，人已仰天落下来，慌得手足乱挣，倒是憋住了叫声。

　　“接住！”端木向岸边喊道。石弘正疑他向谁喊话，便觉身后有人迎了上来，一掌推在腰间，变坠落之势为斜下，跟着两臂又环住石弘腰间，带着他一转一落，稳稳站在岸上。
　　那人放开石弘，转到面前来，长躬到地，言语中不掩急切，道：“苏秦见过太子。”
　　石弘神思才定，又是一惊。抬眼看面前人青衣长剑，虽躬身低头，却是苏秦无疑。“督尉！”石弘叫道：“督尉果真尚在人间？”
　　“苏秦尚在，累太子挂念了。”苏秦抬起头来，笑道。
　　石弘正待追问，身旁又落下一人，端木跃下来，随手扔了钢刀，看过二人，道：“赶路要紧，有话容后再说。”“端木说得是。”苏秦答了，领着二人行到一处土坡后头，牵出三匹马来。三人先后上马，往上党西南大河边而去。

　　西门吊桥落下，一队骑兵追击出来，颜伐大刀横扫，战马高高扬蹄，不肯前行。

　　“端木！”苏秦牵马同他并驰，道：“城下可是颜将军？”
　　端木微一点头，沉目凝望前路，并不出声应答。苏秦也知颜伐心意，只有将石弘平安送抵，才算对得住他。
　　荒野风雨广，忽缓忽急，一阵阵的迎来。赶了一程再一程，马蹄踏泥泞而过，直奔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