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无痕》素笙

11、第四十一章：一顿便饭

　　第二日清醒，看着毫无昨晚印象的小安，不禁心里有些赧然。这人什么时候酒品这么不好？我呆呆的看着昨天并没有发现的酒坛，发现这人不仅喝了我新酿的，也糟蹋了我初来京城所酿的酒。
　　穿好衣服，愤恨的看着搂着被子睡得香甜的他，恨不得抬腿踹他几下。只是当脚抬起的时候，听见那人口中呢喃，“桑扬——”，我心里不快很快烟消云散。
　　“你怎么这么不省心！！！”那人继续。
　　“……”我撇着嘴伸脚踹了那人屁股，然后看他微怒的双眸，毫无表情的开门出去。

　　因为桑妮上学一般都是小安来送的，只是昨天这人喝得醉醺醺，所以吃过早饭我便拉着桑妮往学堂奔去。路上看到张小胆儿，于是那小孩儿便屏退下人，随我们一起上学了。一路，张瑾瑜对桑妮嘘寒问暖，害得我还以为小孩子早熟要提早把桑妮娶回家。可是后来，桑妮不厌烦的给张小朋友一记捶之后，我发现，原来小孩儿也只是单相思，……怪不得这么多次先生找家长，原来都是张小朋友为了引起桑妮的注意而做出的怪事，……只是桑妮不太待见他而已，……
　　我微微的为这孩子默哀，然后偷偷的告诉张瑾瑜，说将来如果他能富甲一方或是能在京城当大官儿的话，我可以把桑妮许给他。
　　这小孩儿听得认真，后来虽然不调皮，也认真听课，但是撩骚桑妮还一个顶俩。以至于后来，我不得不佩服这孩子的聪慧，再之后，桑妮身边便多个学些顶好的跟屁虫，唯一的一个跟屁虫。虽然这些都是后话，但是也不得不否认，“栋梁”果然要从娃娃抓起！！！

　　从私塾出来，看见教书先生站在门口看我，我只是微微一点头，便转身离开。走到半路，想起老爹嘱托我买的药材，又折回去。京城药店里的药材非常贵，而且当年老爹采的药材也都是兜售这些地方，所以我拿着单子奔向只有贫民愿意去的市场。
　　这样的地方人多复杂，不乏出现小偷、混子什么的，我虽然没有遭遇过，但是荷包还是会被我紧紧的收在里怀。这儿的小贩大多都是农民，有很少一部分是以采药为主的采药人，而大多数都是药农。我虽然不会看哪儿个是野生药材，哪儿个是自生药材，但是我会看他们的手。因为只有手，才能显现出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如果那些人用自生药材充野生，……那我想，我也只能认倒霉了。
　　药材买齐后，我便顶着午阳赶回家，路上碰到坐在栏杆上的小安，身形微微一缩。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此时看起来他那威严的模样还有些害怕后，便有些鄙视自己的懦弱。也许是那双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双眸吧？我低头佯装没看到的走过去。

　　那人也没拉我，只是跟在我的身后，最后在我第三次歇气儿的时候，一句“你可真笨！”，直接伸手接过我肩上的药材。就这样，那人前面走，我揉着膀子在身后跟着。
　　快到家，也便是昨天遇到岚格的地方，那儿停着一顶轿子，看我路过，便有个管家模样的老人走上前，微微哈腰，说，“公子，我家公子想请你一起吃个便饭！”说的不卑不亢，而些许谦卑的态度又十分诚恳。
　　我愣了愣，连忙低头向前走，只是前面的小安已经停下来，一把扯住我的袖子，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你认识他？”
　　我张张嘴，然后摇摇头。

　　不可否认小安的大粗神经，当我小心翼翼的打算拒绝那老人的时候，小安已经替我接下邀请，并且定于下午酉时来接我们。我愣愣的被推入岚格所派来接我的轿子里，然后连同小安一起挤在一起的就被送回家后，我还在恍惚中，……
　　这什么跟什么似的，怎么看怎么有点别扭！！！
　　把收集的药材分拨，然后坐在柜台里看桑老爹为病人号脉，手无意识的拨弄算盘。外面的轿子已经停了两个多时辰了，从把我们送回家便一直在医馆外面等。因为似乎怕影响我们的生意，便一直离得远远的，……申时刚过，小安就出去了，然后半个多时辰后，一手一个的领着孩子们回来。
　　张瑾瑜的脸是新伤加旧伤，有点惨无人睹，而桑妮气鼓鼓的脸，小嘴都快撇到耳根后面去了。张府跟着两个家丁，除了脸，手也被挠得稀巴烂。可见张小胆儿又做了“坏事”惹小妮子不开心了，连同家丁也跟着遭殃。我乐呵呵的拿着药递给那俩倒霉蛋儿，然后拉过小胆儿从里怀拿出药膏。
　　“这不是我的么？！”小安走来，一把拿过药膏揣在衣里。
　　“给瑾瑜的，你抢什么？”我皱皱眉头，看没好脸色的小安。说完，明明焰气十足的我突然灭火了，然后扁着嘴从屋里拿出药水，均匀的涂在那孩子的脸上。
　　过不了多一会儿，两个家丁习以为然的看着两个孩子和好如初的在一起手牵手吃糖葫芦，而门外的轿子已经依时停在简陋的医馆门外。

　　我和小安互相的对望一下，前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后者则大步向那老人走去。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见老人踱步进来，对着桑老爹一哈腰，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便把昨日的事情简单复述后，便很自然的邀请在场的所有人。
　　看着两个孩子欢快的笑声和小安挑衅一样看着我的笑容，我突然明白他那恶作剧一样的坏心眼了。难道一天不吃肉就这么难受么？！我思绪飘渺，想着厨房放着的那条大鱼，改天一定要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吃掉，然后低头，脚步循序的跟在轿子的后边。
　　那两个轿夫热汗涔涔，显然桑老爹加上两个孩子的重量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负荷，所以看到天福楼的大招牌后，那两个轿夫明显吁了口气。于是在轿子停下后，我看到岚格看到小安时候微微一愣，然后不动神色的对我微微一笑，做出个“请”的手势。

　　天福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除了菜品一流，便是它的价格也是全京城里最高的。虽然我有幸吃了一次，但是领着这么一大家子来占便宜，我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很想婉言的拒绝，可是单看小安已经大咧咧的坐上主座开始点菜。
　　我再次低头，不知谁把我领到小安的旁边坐好，等我缓过劲儿的时候，岚格已经挨在我的另一边。而等菜上来之后，瞬时间，我的碗已经满了，……
　　看着小安恶狠狠的眼神和温柔似水的岚格，我突然有些饱了，……当下便想赶快结束这诡异的晚餐，早点洗洗睡。可都知道桑老爹喜酒，而且天福楼的酒自然也便比我酿的米酒好喝，所以，老爹连品带尝带回味，这一顿饭折腾近两个时辰。
　　出来的时候，岚格微笑的表示歉意，说下次一定要单独请我，让我一定赏脸。我“恩”了一声，没拒绝也没答应。听说雍王萧君仁在京城待不多日，也许我抻抻，等那人离开，我便得以放松了吧。想到这儿，我放松的微微一笑。岚格看到我的笑愣了一下，双手突然的抓着我的胳膊，毫无征兆的拉进我的脸，我感觉那人沉重的呼吸声吹拂在脸上，痒痒的，……而我却没有推开他……
　　“桑桑，我困了，咱们赶紧回家睡觉吧！”小安玩味儿的看着我与岚格的互动，没好气儿而又暧昧的说。
　　“抱歉，我只是感觉你像我一个故人，……”岚格微笑，松开我的胳膊。
　　“恩，没关系，……”我淡淡的回答。
　　“不过，你比他更美，甚至更会珍惜生活，……他曾经就像个玩偶一样，活得很累，而且不开心，……”岚格伸手拂过我的头发，然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不过，他死了，我的九儿……”
　　“……”我低头咬着下唇，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我轻声告别，然后看着岚格有些绝望的神情，僵硬的转身，……

　　当夜，小安在卧室里蓄满一浴桶水之后，不顾我的挣扎就把我按在里面擦洗，直到我掉了无数根头发、身上被搓得没有一块儿好的地方、并且毫无力气挣扎后，那人才把我抱上床。吹了灯，就这么赤身衣果体的被小安搂在怀里，我怒不可遏的颤抖的流泪。
　　看我哭，那人扯过枕巾为我擦拭眼睛，然后沉闷的说，“我不喜欢那人，也不喜欢你对他笑，……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好想把你藏起来，任谁也找不到你！！！”顿了顿，他睁开迷茫的双眼，“我们前世一定是认识的，也许是夫妻，也许是情人，……桑桑，你知道么？！……”

　　*

　　医馆生意好了，看着老爹舒展开的笑容，我也跟着高兴起来，只是高兴的背后，我眼里全是疲惫的倦容。平淡、与世隔绝的生活一旦被打破，我便再没有留下来的意愿。看着与平时毫无异象的生活，我微笑的，慢慢收拾我的行囊。
　　也许要找一个所有人都不需要我的那一天，平静离开便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