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三十九章 经年【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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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在青海格尔木市一旅馆醒来的张起灵，努力撑开千斤重的眼皮。
有些昏暗的房间，发灰的天花板，木质地板，床边的书桌和凳子，几缕阳光从厚厚的窗帘下泄露出来，调皮地逃进房间里。
如此陌生的地方。
同时他也丢失了，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忆。
除了，张起灵这个名字。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他转过头，隐约中只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了进来，那人走到窗前开口说道：“你醒了？”
女人的声音，沉稳平淡。
张起灵移开视线开始望天花板。那女人似乎轻笑了一下，走到窗前，猛地两手把窗帘拉。那要命的阳光一下子照的张起灵睁不开眼睛。
他不满地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窗台边。窗外的风撩起了她黑色的长发，阳光在上面镀了一层耀眼的金。
似曾相识的背影。
“你……是谁？”
那个黑色的身影顿了一下，没有回应，许久，她转过身来，张起灵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她回眸轻笑，张开嘴说了些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时，意识朦胧的他，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画。
在回过神时，只有敞开的窗户，和被刮开的窗帘，窗前已经没有任何人。
那便是他这段记忆的开始。
再次重拾这段回忆已是二十年后。
二十年后，他还是那个容颜依旧的张起灵。不过在这二十年内，他再一次失忆，这次是真的真的把那个她给忘得干干净净。
直到在吴三省店里，取回了那把黑金古刀。
所以，在张起灵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她是从七星鲁王宫里逃脱后。说实话第一次见面他也被吓了一跳，他对鬼灵有所耳闻，不过实见却是第一次。
但是，他并不讨厌。
她的存在感很弱，以至于一开始的时候他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可她也不觉着无聊，每天就这么跟在自己后面。
这种日子持续到了西沙。在汪藏海的海底墓里，他想起来了二十年前的一切。
那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考古队，以及，那时的她。
有很多事情，他想找她问个明白，却不知如何出口。
第二天早晨，他见到了她，以他熟知的那个姿态和服饰。
但从她的眼神里，他也的确读到了陌生。
他明明还记得第一次与他相见时她的诧异和动摇，也领略过她非凡的身手，那时她明明还用一种看见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不认识她’这种事情，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也还记得她执着地在自己门外苦等一夜。其实他不想管那个闲事儿的，事后自己也曾不止一次的诧异当时居然留下了她。或许只是因为在她身上，他也许可以找到自己遗失的过往。
但越发跟她在一起，越有一种烦躁感。她总是理所当然的出现在自己要出现的地方，这让张起灵非常不爽。
好像她了解他的一切。
对，很了解！
——不公平。
这种想法在他脑海里闪过，让他自己都愣了半秒。
他什么时候还会有这种感觉？不是为这个想法本身而惊讶，而是在思虑为什么他现在还会有感觉。
结果到了最后，她的身份自己居然二十年后才明白。
而且，这个阿玖，和自己认识的那个阿玖，有些不同。
他欺骗着自己的内心，不把她陌生的眼神放在心上。
终于有一天，从她的嘴中说出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那一瞬他感觉什么在自己心里打翻了，碎了一地。
失落？委屈？愤怒？
她忘了自己，彻彻底底。
她的眼神是如此无辜，就像自己从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他是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
到了最后，还是逃不过被别人遗忘的宿命。
罢了，自己没有责备她的资格。毕竟，是自己先忘记了她。
他把那些一直问不出口的问题通通憋到了肚子里。
她当时为什么会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何杰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什么她会不辞而别？
还有……
在镜儿宫，自己救下她的时候，她到底透过自己，看见了谁。
他不高兴。为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直到在很久的后来，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之后，他才慢慢察觉，当年那种情绪哪里来。
他只是希望，她眼里只有自己，只想着自己。
这是，独占欲？
不禁自嘲地轻笑。
自己有这个资格么？
让一切重新开始？开始了再结束？
他迟早有一天还会将现在的她忘记，那个时候，她还会如此不离不弃地在自己身旁么？
他是不可以依赖什么人的，这种思想在脑内根深蒂固。所以，自己画了一个圈，把自己画在了里面。
而她却毫不介意地、大大方方地闯进了自己的领域。
阿玖用行动在向他宣告着，自己建的那个所谓的‘墙壁’，在她的眼里不过白纸一张，不堪一击。
不自觉地把信赖托付给她。
黑夜的颜色逐渐退去，他坐在一块巨石上，看着对面正睡得香甜的阿玖。
他不止一次的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在惊奇为什么自己对她过度的了解。
可以理解这种心情，毕竟二十年前，他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不过，她的身手并没有比二十年前褪色。直觉也比以前强了很多，还多出了一些……特殊的能力？
他曾经怀疑过。
这真的是二十年前的阿玖？
现在的她，是一个有实体的刀魂，不管是伤口的愈合速度，还是可以随时随地回到刀身里的这种能力，都是二十年前的她没有的。
二十年前的她，毋庸置疑是个人类。
她是在试探自己么？从二十年前就开始。
怎么可能，她没有那么无聊。
她一直都……
突然愣住。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由站起身走近。
两滴晶莹的水滴顺着白瓷般的脸颊流下，砸在地上，一滴一滴。
她在哭？
张起灵愣住了。
他从未把只把她当做一个无感情的刀具，但也从没想到，这个坚强的要死的女人居然会如此哭泣。
不禁抬手摸摸自己的眼角，不知多少年没有哭过的他，不知道如今是否还会从那里流出泪水。
低声叹，把目光放回了她的脸上。她皱着眉头，表情有些痛苦和悲哀，好像在极力挣扎一样。
不想再看她如此痛苦。他垂眼，嘴里念出她的名字。
玖。
一遍一遍。
已经抬起的手在半空停住，终究收回，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一按。
她睁眼的那一刻，张起灵在她黑色的瞳仁里，读出了和自己相似的东西。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他们，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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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到了。”
张起灵睁开眼睛，旁边的车门已经被打开。他定定神让自己清醒一下，却发现自己刚才很难得的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什么，他却不记得了。
下车，抬起头来看夕阳里这桩暗色的危楼，紧了紧手中的刀，转头愣然发现那个总是在自己身后的那个黑色身影，如今已不在。他抿抿嘴角，走上楼梯。站在车旁的人一推鼻梁上的墨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玖，要是累了，就回来休息一下吧。
要是累了……
你的归处，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第三十九章 经年【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