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二章 镜儿宫 ...
-
“这就是当年我们老寨主捉到那歹人的地方。”昨天那领路人把他们带到了山中一个残墙边，上面有一个不高的门洞，被藤蔓草丛遮掩着，如果不是有熟悉这片区域的，他们也许还真的不能找到这种掩蔽的地方。
这是在那个苗寨旁边的山沟里。
他们来时已经收到了第一重磨难——用绳子从山巅慢慢吊到山崖下。
这是一个体力活，而且绝对考察胆量。你想想，从一个万丈悬崖上，孤零零一个绳索吊着你，和个从树上吐丝下来的毛毛虫一样。往脚下一看就是万丈深渊，如果摔下去搞不好估计连个全尸都保不全，你能不紧张么？
整个过程就用了几个小时，等到下去的时候，心理素质不好的几个女生腿已经软的站不住了。
送走了那领路人，阿玖帮他们一起清点好了装备，身上背上背包——她现在穿着文锦今早让她被迫穿的，考古队的绿色制服。理由是她的黑色水手裙下地并不方便。
阿玖本身到不感觉有多么碍事，可一考虑到现在自己是个普通人，还是要反着蚊虫们的叮叮咬咬，穿裤子和靴子的确也有好处，除了有点热。
这是在一座塔下面，塔早已倒塌，摔在山地上断成了好几截，塔尖已经戳在地中。
他们清理出了入口，便打着手电进去了。
跟普通的墓穴不同，向下走的地宫里通道的墙壁上，只是铺的整齐的青砖，简洁的出奇。往下越走越冷，有的人都开始搓搓袖子，庆幸自己穿着长袖制服来。
“怎么没有壁画？”李四地用手电筒环照四周，皱皱眉。
“哈，这你就不懂了吧。”旁边一个男生洋洋得意地说道，至于他叫什么名字，阿玖早已不记得：“这又不是皇家陵墓。佛祖地宫的壁画，一般都不会在甬道里的。”
说罢还往女生那边看去，只是没人注意到他这想显摆的举动。只有文锦回过头来笑笑：“那你到时来说说看，这种地宫结构叫做什么？”
这才注意到前面的部队已经停了下来，前方豁然开朗，甬道已经走到尽头。那男生听文锦问的语气有些好笑，他昂首走到队伍前面，一抬头，就哽住了。
这个地宫的面积真的不大，而体积却让人叹为惊止。向上望去，看不到顶部。但不难看出，这是个倒立着的塔的结构。一层一层，面积愈来愈大，一座塔从头到底，每层之间没有隔板，却又一圈圈回旋梯一样的罗汉像。
这次轮到那个男生傻眼了，李四地在旁边扑哧笑了一下。
“这是……镜像？”阿玖皱皱眉。这种地宫的结构不常见，她以前也只进过一座而已。
“对。”文锦道：“我们这里把这种和地基上方的建筑恰好颠倒的地宫，叫做‘镜儿宫’。”
陈文锦下令四散开来勘测一下这个墓底层，并告诉他们要小心黄蜂巢，别吵醒了这些在休眠的昆虫。如果惹毛了那些祖宗，那他们今天全都要在这里被蛰得亲娘都不认了。
蜂巢的确有不少，不过都是干瘪的废巢。还有一些砸成碎块的罗汉像。脚下踩的是‘塔顶’，虽然没有任何壁画，却是上好的白玉砌成。
“光这玉，就能值多少钱啊。”有人声声啧到。
“不过可以看出，的确已经被盗墓贼给扫空了。”文锦指了指中央的一座白玉堆成的小塔，上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四角的方槽：“盛放八重宝函的盒子已经被拿走了。”
“文锦。”解连环走来：“那像回旋楼梯一样的，上面放置满了罗汉，不宜通行。我们刚才在下面找遍了，没有可以上去的路。”
众人沉默。这下子可是犯难了，他们是来考古的，当然要把有价值的资料全都记录下来。但是如今却没有可以上去的路，难道是建造这个墓的人认为上去没有什么意义么？
“盗洞。”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的张起灵突然开口：“多年前曾来盗墓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开了一个盗洞进来的。”
“原来如此。”阿玖点头，又指了一下地上摔成块的罗汉：“他有可能在上面开了一个盗洞，用绳索吊下来的，在这个过程中打落了罗汉像。”
“那么，那个盗洞就在上面！”
其余人连忙打算原路返回，却被文锦拦住：“不允许你们擅自行动，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而且需要留一部分人在下面照应，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发现少了个人。张起灵就在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内已经消失不见了。
阿玖双手环抱手臂，用一种看戏的语气说道：“如果再找张起灵的话，他已经上去了，估计是去找那个盗洞了吧？”
文锦气得直跺脚，这个家伙又擅自行动了。
解连环似乎见惯了这种情景，揉了揉太阳穴，向阿玖问道：“既然知道他出去了，你怎么不拦着点？”
“我拦得住么？”她反问道，一句话把解连环噎住了。看这样子，估计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那个闷王……应该说，在拦住之前，他就失踪了。
“这样吧，我上去找找他……不过我不保证我能把他拉回来。”阿玖想文锦询问道：“不如就直接让他来做这个工作如何？我想这点小事儿应该难不倒他。”
其实文锦是不愿意的。但是以前的墓里她的确有见识过张起灵的身手，比起剩下这些只懂得理论的大学生，还是张起灵比较能胜任。
“我们在下面等着，别太勉强。”她把相机接下来递给阿玖：“记住，千万小心。”
其他人一见文锦允许阿玖去找张起灵，他们心里也不舒坦，一个两个也说要上去出出风头。结果被文锦呵斥一声：“都给我站住！”
……所有人都老实了，乖乖回到原地站好。
见识过文锦发火的厉害，他们不想在自找麻烦，被文锦拧手腕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别看陈文锦平时笑呵呵得挺温柔，该出手的地方她从来不含糊。
女中豪杰。
<<<<<<
以人类的身体想追上张起灵不是件容易事儿，这里本来就是山地，到处是断石枯藤，走起来也比较艰辛。再加上张起灵似乎还记得多年前他曾在这里当过寨主的事情，对这里的地形就算不是了如指掌，脑子里也应该有印象。所以她本以为，等她爬到顶上之后，张起灵早就放了绳子下去了。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好不容易找到张起灵居然发现他正蹲在地上不知研究着什么。走上前一看，枯枝烂叶地下埋着一个洞，应该就是当年那盗墓贼挖的盗洞。
那个洞口的直径太小，估计当年那个老头的身形也不会太大，把张起灵这么个大男人这么塞进去很不现实。底下又是众目睽睽，不能使用缩骨功。
她蹲下从洞口里面看去，下面紧挨着的就是木梁。木梁以一个均衡的受力方式支起了上面的图层，如果再轻举妄动的话，没准重量就会失衡，然后塌方。
聪明人之间没必要多废话。他们对视了一下，交换行动方案，并立刻开始动手。阿玖从背包里拿出绳索，麻利的寄到腰上，绳索另一边交给了张起灵。
他伸手拍拍阿玖的肩膀：“小心。”
“知道了。”最后看了他一眼，阿玖便从盗洞口挤着下去了。
底下的人一看下来的不是张起灵而是阿玖，都倒吸口冷气。
张起灵小心的把她一点点从上面放下去，阿玖把小型手电绑在了袖口上，从兜里拿出相机，开始仔细的拍摄这里的壁画。
四周一圈一圈环绕的全是那种白色罗汉像，在手电的照射下，映出了一片诡异的惊骇，而在照不到的地方，你便感觉有着无数眼睛在盯着你看。
这就是所谓的心理作用？
幸好不是霍玲或者文锦他们来干这种事儿，否则会给小姑娘们留下心理阴影的。
“嗯？”她顿了一下，把手电光集中到了一个曲梁，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只可惜距离有点远，她没有看清上面具体写的是什么。她在四下寻找了一圈，用手攀上离她最近的横梁，试探一下，还算结实，便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一点点向那块曲木蹭去。
等她慢慢移到那里，文锦出声问道：“阿玖，怎么了？那里有什么？”
“这是……经文？但是，好像被人改写过。”
“改写？怎么回事儿？”
“嗯。这一块木材上有明显切割过的痕迹，应该是把原先的镇妖经文取下，换上了新的。”
姑娘们一听见有妖，就有点动摇，小伙子们见状便开始装神弄鬼吓唬他们，惹得她们一阵尖叫。
阿玖到不是很介意这些，她以前也跟妖打过交道。而且，如果严格来讲物种，比起人类她也许更接近于妖。
她在意的是换下来的这块新木。如果不是原先的镇灵文失效的话，应该没人会来换这种东西。
可是，换上的这个新的，上面刻的并不是经文，而是一篇叙事文。具体记录的事件……她看不懂，居然看不懂！
上面有很多连她都没有见过的古代文字。
无论如何，先拍下来吧再说吧。她单手扶稳，另一只手伸往腰间去取相机。猛得她的余光突然扫见，所有的罗汉像一瞬都朝她的方向转过脸来，冷冰冰地盯着她，然后，咧嘴一笑。
条件反射让她的手冷不丁一颤，滑下了木梁。同时她也感觉到束在腰间的力道消失。没有了东西支撑她的身体就从这个高空上落了下去。下降过程中，她似乎听到了底下的尖叫声，和呼喊她名字的声音。
摔下去吧，就这么摔下去吧。说不定我可以回去。
心里居然生出这种荒唐的想法。
她笑了笑，闭上眼睛。
似乎是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箍住，自由落体的感觉消失了。黑暗一片里，她首先听到的是一个规律的跳动声，强而有力，这个声音隔着布料传来，给她了一种安心感。
安心感？笑话，除了那个人，没人能给她这种感觉。
除了那个人……
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在下面的人一脸惊奇、随后大大松了口气的表情。再抬头，正好迎上了从盗洞里透过的阳光。
那一瞬，光影交错。支离玻碎的记忆正在一小片一小片的拼起，构成了画卷的一角。
她睁大眼睛，忘记了呼吸。
她没有看清张起灵近在咫尺的脸。
朦胧中，只见那个人，还在对着自己微笑，叫着自己的名字。
——呐。你在哪里？
破了红尘，逆了光年。我却仍然找不到你。
看着她的表情，张起灵的眼睑垂下，又紧了紧手臂。
阿玖这才回过神，发现张起灵正一手拽着从上面放下来的绳索，另一只手紧紧箍在她腰上。而她腰上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滑脱了。
看样子是她凌空落下时，从洞口那里钻进来，救下了她。
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下面那拨人，似乎没人注意到张起灵是用了缩骨功钻进来的。还有人在底下鼓掌吹起了口哨。
“小张干得好！”
“英雄救美真及时啊！”
“帅呆了。”
“没事？”张起灵低声问道。阿玖可以感觉到他嘴里呼出的风在耳边拂过。
她点点头，四下看了看。那些罗汉像们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刚才只是她看错了。
但只有她知道，那不是幻觉。
“我们惊动了沉睡此地之物了，这里不宜久留。”她压低声音道。
张起灵点点头，让文锦先带队上来。
文锦答应了，现在笔记考古还是人身安全重要，这里一会儿可以再来。
看着文锦带领着队伍出去了，张起灵低下脖子让她搂住：“抓紧。”
阿玖摇头，从张起灵怀里腾出一只手，也抓住了绳子：“没关系，我自己能上去。”
张起灵抿抿嘴，没有强求。调整了一下姿势，示意她踩住自己的肩膀上去。
阿玖恭敬不如从命，此时也懒得计较踩在以后的主人肩膀上是多失礼这种事情，她现在只是想跟张起灵拉开距离。
因为胸膛左下的位置里，正有个东西在那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明明它一直都在那里跳动，但唯有今次，那声音异常明显。
这种感觉很奇怪。
最郁闷的是，她居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啧，可恶。
<<<<<<
她和张起灵刚从盗洞口爬上来，文锦小队便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文锦一脸焦急的奔来：“你可吓死我们了，怎么连安全扣都不系紧点！”
她还没有傻到说‘那绳子不是我自己解开的而是被这里面的妖解开的’，于是郑重地向他们道歉：“抱歉，是我的疏忽。”
“你啊……”文锦想责备，却又无奈。刚才真是有惊无险，把她心脏都差点吓出毛病。
一个两个，都不知道让人省心。
“文锦。”阿玖突然出声：“我建议这次的社会实践活动到此为止。”
众人愣，李四地笑道：“干嘛？刚才那一下把你吓怕了？”
阿玖摇头。
“那是为什么？难道你真的想说这下面有妖怪？”
阿玖想说是。但到了这时候，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只得随便扯个理由：“方才我攀爬的木梁已经很脆弱了，估计再经不起第二个人在上面攀爬。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地宫地面上有很多摔碎的罗汉像。我们这次的装备还不够齐全，如果贸然探索下去，恐怕会有损到文物，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这句句说得有理，陈文锦转头跟解连环商量了一下，点点头。
“阿玖说的也有道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就这么同意了？阿玖疑惑的看向文锦。不过后者没有再看她，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宣布道：
“撤退！”
“诶？？？？？”
<<<<<<
“当时，我在腰上打的是死结。”走在队伍后头，她小声对张起灵说道。
不可能送掉的。
张起灵低头走路，眉毛却皱了皱。
他明明看见，那个绳子的末端没有老化现象，更没有被什么割断的痕迹。倒像是打得活扣被一拉解开的样子。
他眨眼：“你想说什么？”
“那里的镇妖言灵被替换掉了。”
而他们的进入，被视为了恶意入侵。就是说那里，现在是一片禁区，不能靠近。
“不过，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用缩骨功……你不怕被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她换上了轻松的口吻。
明明放任我掉下去就可以，张起灵你真是老好人。
张起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压低了声音：“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试图去抓住绳索？”
——你的话，完全有那个实力。
却只见，她无辜抬头：“你高估我的实力了。”
张起灵转过头，没有把这个不会有结果的对话继续下去。
也没有去戳穿那个蹩脚的谎言。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第三十二章 镜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