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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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安静的守护着你的一点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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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在1999年1月1日早10点睁开眼时，我拥有两样东西。
一：泡过水无法使用的NOKIA手机。
二：一个崭新的身份。
林魏。男。20岁。
一
“林子，有事儿给妈打电话，放假了就回来看看。”
“嗯。”
“还有，银行卡放好了，记得吃饭。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一忙起来就吃方便面，别总吃那个，对身子不好。记住了，成绩什么的不是特别重要，别把身子骨累坏。”
“知道了妈，跟爸走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关上门，我转头走向放在床旁的行李，一一打包，一一放好。
一年前，我坠桥落河，昏迷三天后，失忆的醒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身着白衣的医师用冰冷的口音朗读给我听的，与我的名字身份一起。
形象一点讲，我如同一个新婴一样，迎接了20年被遗忘的成长。
无人知晓为何我会跑去人潮拥挤的桥头，也无人可知我是怎样坠河。所幸的是，桥下的河水虽然冰冷，却尚未冰冻。我被及时救起送入了医院，付出了记忆的代价换回了一条命。
出院后我休学在家三个月。用三个月的时间拾起了零碎的记忆。
整个过程，就像是游戏中搜集地图碎片一样。它不会自己出现，但是当你碰见它时，它便会乖巧的躺在你的背包里。直到所有的碎片被一点点集齐，它们便会完美的缝合到一起，仿佛从头到尾未曾分散过。
整个过程，也如同看着一场戏剧。你会发现其中的主角与你惊人的相似。不过，却也只是相似罢了。
坦白并且夸张地说，我对林魏的过去，一无所知。
半年后，我用暑假的时间将丢掉的课程追了上来，在2000年9月开始了我大学二年的生活。
十多平米的屋子，狭小的卫生间，住着六个人。再次面对熟悉的宿舍时，我很开心我的室友一个都不在。
他们没有消失，一楼的邮箱上仍旧写着他们的名字，但是他们却都搬了出去。
有的跟女朋友住到了一起，有的去外面寻到了更好的地方。唯一阻止他们真正离开的，是学校大三以下必须住宿的规定。
我仿佛第一次入住，稀奇的打量着这熟悉陌生的一切。
熟悉的宿舍，却不见了熟悉的室友，这现实与记忆的反差，正是许久以来不停折磨着我的罪魁祸首。能在如此温和的环境中寻求着安慰，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安逸。
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不再工作的手机，我将它安稳的放在了书桌的抽屉里。自落河以来，我便没有让它离过身，仿佛可以在那漆黑的金属器上，可以寻求一丝安慰。
我熟练的打开床脚的衣柜，在正确的位置里找到了意料之中的衬衫。抿嘴笑了笑。
即使在我不情愿的再生后，有些习惯，也不是那冰冷的地狱可以带走的。
二
再次融入校园生活并非是一件难事。记忆中我为了学习而学习，现在我为了安逸而学习。拾起的记忆中所带来的知识，让我感觉到熟悉与亲切，不像那些记忆所带来的情感，熟悉却遥远。
我乖乖的戴上了快400°的眼镜，而不像曾经那样因为耍帅便当着睁眼瞎。我乖乖的做一个本分的学生，不像曾经网吧酒吧到处窜。我很多地方都不再像曾经，却渐渐的感觉到了一丝的安逸。大学的生活本就是疏离，我一个人沉默的度过，适应着这个新的自己。
我的室友回来过几次，看了看我，随便问候了几句。我对他们唯一的任务便是将宿舍的信摆好放在他们的桌子上方便他们取，如此这般，在他们眼里我便从未变过。
我走遍了大街小巷的机器修复店，终于在两周后将我的手机重新开启。里面也不知是资料丢失还是本就冷清，孤零零的只有一个号码被存进了通讯册里。我换了一台崭新的手机，将同样的号码延续了过去的同时，保留了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通讯录。
夜深后，辗转难眠的我抱着一种期待的心情，向那个无名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你好。”
三
我等到睡着，醒来后的三天中，也无人回复。我将它当成了一个无人征用的空号，至于为何会发送成功，我没有很在乎。
爸妈经常会打电话来，我会跟他们讲每天早餐的内容，细节到每一口都嚼了几次。几次后，他们的语气才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只不过仍旧坚持着一周一次半小时的联系。对此样的父母，我感觉有一丝的愧疚，我如此的耐着性子，便是为了赔偿他们，赔偿他们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儿子。
每次通完电话，我都会回寝室里关上灯默默的躺着，静静的打量着天花板，并不急着睡。
许久以来我一直感觉到林魏的消失是我的错，我试图让他重现，所有的努力却都仿佛被吸进了黑洞，留下的只有无力的我，一个人皱着眉，努力压下心中的哽咽。
记忆中，林魏没有这么脆弱。
我坐了起来，深吸进一口夜晚清晰的空气。
手习惯性的摸出了口袋中的手机，打开通讯录，看着这么久以来仍旧孤零零的无名号码。
我不是没有机会将其扩充，但是每次记下一个电话后，总觉得所有的名字在那串号码旁显得异常的别扭。我只能很老土的买了一个便携的电话本，然后将手机中的其他号码全部删掉。
我进入了短信模式，再次发出了一条信息。
“你好。”
在紧张的盯着屏幕五分钟后，我决定放弃如此神经质的行为。关机后，将其放在床脚的衣柜中，刷牙睡了。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匆忙的穿上衣服后离开了宿舍，看也没看安静躺着的手机。直到晚上回来，躺在床上不能入眠时，才鼓起勇气将它打开。
仿佛一个世纪长的开机动画后，黑暗中刺眼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读信息。”
四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耍了，但是当我颤抖着打开了那条信息后，里面一个孤零零的句号显得异常的讽刺。
也许对方跟林魏很熟悉，所以一个句号便是告知自己他存在的意思。至少，他没有像第一次一样无视自己。
没错，应该是这样。
我又发了一条。
“对不起，我丢失了你的信息，请问你是谁？”
五分钟后，一阵轻微的震动带来了另一个句号。
我决定也许对方不过是个自动回复器罢了。
带着如此意识的我，渐渐的将这个号码当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会在无聊时发句感叹，在上课时发个笑话，在早上夜晚发出定时的早安晚安。直到最后，这渐渐的变成了一种习惯。
而不管我发的短信是长是短，他永远只会用一个句号来回复，而我，也渐渐的习惯了他一个句号所带来的安慰。而他回复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短。
“你知道吗，如果你在我面前，我想我会上去揍你。我曾经好像还挺会打的，不过最近不大感兴趣了。你就不能发个字？”
“。”
“你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老是少，是矮是高，我告诉你，你也告诉我？”
“。”
“你知道睡不着的滋味吗？”
“。”
“你知道迷失自己的滋味吗？”
“。”
“你认识林魏吗？”
“。”
“你说我是林魏吗？”
“。”
“。。。。。”
“。”
六
大二结束后，我回到了爸妈家。
爸妈热情的欢迎了我的归来，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拉着我聊了一个晚上，还请了一天的假来陪我。第三天早上却不得不继续早出晚归的工作生活。留下我一个人反倒更加自在快乐。
“我到老家了，一切安好，爸妈热情的仿佛十年不见一样。有机会给你尝尝我妈做的菜，特别好吃，你绝对喜欢。不过你别叫她阿姨，她会不开心，叫她林妈，她喜欢那个。”
“。”
我躺在床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我的左腿上，温暖的不得了。我看着那个安心的句号，静静的笑了。
回来的第二周，爸妈带我去参加了家里的聚餐。走进餐厅的包间后，里面各色熟悉的脸一一闪现，唤起我遗失的记忆，有些头疼。
“哎呦，这不是林魏吗。林妈，你们家林魏终于回来了！”不知道是谁大声的喊了一声，房间里的人分别围了过来，一一的嘘寒问暖。房间里的孩子们看见了也都乖巧的问了声好后，跑回去继续大吼大闹，一瞬间房间里吵闹的有些过分，头疼的更加厉害。
席间，我抽空掏出了手机。
“家庭聚会，非常吵闹，真希望你在这儿看看。”
我微笑的握紧了手机，等待着熟悉的细微震动。
“林魏，大学了交女朋友了吗？”突然，一位长辈将话头扯到了我的身上。我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还没有。”大脑终于找到了正确的答案。
“赶紧找一个吧，你也不小了，你爸就是这时候碰见你妈的。”另一位长辈接了下去，我低头无奈的笑了笑。
“你要是想要好女孩儿，你大姑我给你介绍一个。”
“不用了大姑，这事儿我以后再说吧，上学读书才最重要，这事儿不急。”
“什么不用着急，这事儿可得现在就抓紧，赶紧找个好姑娘，固定下来，不比你跟什么小子混在一起有前途！”
热闹的餐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我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大姑那一张尴尬的脸，转头是爸妈躲闪的目光。
“唉，知道了。”我有些冷淡的说。
“吃吧吃吧，菜都凉了。”爸妈出来打圆场，大家看我安静的没有反映，才又渐渐的恢复了刚才的热闹。我却趁着人群不在意，偷偷的溜走了。
走出餐厅的一瞬间，手中自刚刚就一直紧握的手机传来了轻微的震动，我有些急迫的打开了手机，直到那个熟悉的句号让我重新学会呼吸。
七
“林子，不是妈不告诉你。你落水那么大的事儿，那孩子也没来看你，妈就认为你们不是认真的，也就没想告诉你。而且，像你大姑说的，你跟那孩子根本不可能长久，妈就当是老天爷的意思让你们有个了断。”
“林子，这事儿不怪你妈。你别……”
“没事儿爸，别说了。”
当天晚上当爸妈都睡着后，我爬起来坐在了窗台上，打开窗户，让凉爽的夜风洗涤我屋里沉闷的空气。
我看着手机里的电话，悄然的按了通话。
话筒里的铃声反复重复了好多次，直到世界突然间……安静了。
“喂……”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屏住呼吸的用心去聆听着那千万根穿插的电线中，连接着我与他的那一根。
迎接我的，就像那第一条短信一样，寂静的仿佛我的问候石沉大海。
“喂。”我的声音稳定了下来，因为我突然想起，就像我的短信一样，第二次就会迎来他的回应。
“咚。”轻微的一声，仿佛是手脂轻敲了一下桌面。
“是你吗？”
“咚。”
我笑了，这个怪异的人。
“不睡吗？”
“咚。”
“能……陪陪我吗？”
“……咚。”
八
我觉得，我恋爱了。
或者，更简单更形象的说，我着魔了。
就像我原来说的，丢失的记忆虽不会自己回来，但是只要碰见了，便会自己出现在脑海里。
我找到了母亲说的那个男孩儿。
在梦中……
在梦中，他是个温柔的男孩儿。
男孩儿，没错，一个刚刚高三的男孩儿。
“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咚。”
“我甚至没有见过他，林魏的记忆只不过让我认识了他，我根本没有亲自接触过他。”
“咚。”
“你也认为我疯了是吧，呵呵，我就知道，但是我好爱他。”
“……咚。”
“但是，我却寻不到他，你说他在哪儿呢？他还爱我吗？”
“……咚。”
“这是确定的意思吗？”我笑道。“落水后紧握的手机里，只有你一个号码。你什么都不问的回复我，陪我，你说，你是谁呢？”
电话那头，第一次没了声响。
九
我停止了打他的电话，只是最初的早晚两声问候。他仍旧只是一个句号的回复，所需时间却是原来的数倍。
整整一年，我只靠着每天那两个句号得知他的安好。
别扭的小鬼，我只能无奈的笑。
自从我知道了他的事儿后，寻找他的痕迹便变得简单的多。托父母的关系从警察局找到了电话信号的来源后，我却并没有去找他。
就像母亲说的，我不明白他为何没有来寻我。在我住院时，在我休学时，在我回来时，在我提起电话，对他说声你好时。
就像我说的，记忆不会自己出现，答案我也不敢去揭晓。
“我交了个女友，叫许莲。”
“。”
我没有骗他，我交了个女友。爸妈仍旧希望我能找个女友，毕业找到工作然后结婚生子。也许我是自私的，或许懦弱，我答应了。
如果林魏告诉了我什么，那就是我一直都不个勇敢的人。是他追的我，虽然是我先爱上的他，那个在球场上挥洒着汗水笑的灿烂的孩子；那个跑到高三教室堵住我就为叫声学长的孩子；那个……在我迷失时默默守护我的孩子。
我曾经说过，记忆中的情感，熟悉却遥远。他，却真实到让我心痛。
十
“喂。”
“咚。”
“我这周五结婚。”我等待了几分钟，继续道：“我在你门口，开门吧。”
他的脸，我见过许多次。
在记忆力，在梦中，在高潮时我女友的声音里。当眼前的黑色铁门开启时，门后的……却不是那张脸。
他举起手背，轻轻的在门上敲了一下。
“咚。”
门后那张陌生的脸告诉我，那孩子，在1999年，死于癌症。
他跟我一样，是个胆小的人。也许我该庆幸他得了癌症，生命的消逝，让他变得活跃变得热情，我因此而爱上他，他随即爱上我。
在他死前我便落河失去了记忆，也许真是老天爷的安排，让我们结束这场没有未来的爱情。
他托他，如若有一天这电话响起，便用句号与敲桌子来回复，这样，他便可以以这种形式，活下去，继续爱着我。
那张脸长的与那孩子有七分的相像，我问他是谁。
“他弟弟。”
十一
我仍旧结婚了。
如今已两年。
两年中，我每天仍旧习惯用那部早已被淘汰的手机发出早安、晚安，习惯等着看到那个安静的句号后才能安心的醒来、睡去。
每当许莲不在时，我便拿起电话打过去。不同的是，他无言我不语，我们就这样沉默的听着对方安静的呼吸。时不时，他的手背会不经意间敲出那个熟悉的咚，然后我的呼吸便会忽然一紧。
周末时林莲出差，我便一个人买上一箱子的啤酒在家里一人喝。那次当我第二天早上在地板上醒来后，卧室里的东西，被人搬走了一半儿。桌子上压着她要离婚的纸条。
我打电话问她为什么，她在电话那头疯狂的骂我变态，背着她跟人偷情，弄的我一头雾水，却看见了摆在地上的手机。
是他的那部。
我连通了他的电话。
“昨晚，我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照常的敲了敲桌子，却比平时听上去多了一丝的颤抖。
后来我从朋友那里听说，当天她回来时，看到我解开裤子在地上自X慰。一只手上下服务自己的同时，用另一只手拿着电话，对着话筒里喊着我爱你。
我笑了笑，告诉朋友说怎么可能，女人喜欢夸张现实，我不过是寂寞了打了个色X情电话。
朋友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宽大的原谅了我，却不知我的心狠狠的抽了起来。
“我爱你。”
十二
后来我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林魏爱着那个叫着学长的阳光孩子，我却爱着那个守在电话旁用手一下下温柔敲着桌面，陪着我度过一夜又一夜的孩子。
与其想起，还不如忘记。如果我没有将对他的爱，与记忆中的混淆，也许如今……
不，没有也许。
如果我与林魏有什么一样，那便是我们的胆小懦弱。我没有胆量，去承担一段不被父母祝福，不被社会认同的爱情。
我在2010年年底，站在他的门口，面对面的给他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你认识林魏？”
“咚。”他摇头。
“我是林魏吗？”
“咚。”他点头。
“我从未问过你叫什么名字，但是你爱我吗？”
“咚。”他点头。
我笑了笑，关掉了手机，递给了对面的他。
“我爱你。”我说。第一次，面对面真心的说出了这句话，勇敢大声，没有一丝犹豫。
他笑了笑。
就像许久年前一个安静的夜晚一样，他安静的上前安抚了我颠簸的心。
用一双温暖的唇，在我的唇上……
为我们的爱情，画上了一个句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