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刺》安若薇

17、番外 其木格篇

　　番外其木格篇

　　比河更长更舒缓

　　BGM：福原美穗your story

　　我叫其木格。

　　十五岁以前我的生活极其的简单，除了和父母还有哥哥一起放牧以外，就是和朋友在草原上无忧无虑的奔跑，在学校里接受着相对简单的教育，日子单纯而无忧。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蓝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还有静静向前流逝的河。在翠绿色的草原的包围之下，这里美丽的就像是一幅画。

　　每当暮色降临，我们一家都会围坐在一起吃饭，父亲和母亲还有哥哥满足的笑脸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从未忘记过。

　　当我后来留学到维也纳，开始自己的古典音乐学习的时候，我依然会记得在这里的一切，宽广的土地以及淳朴的人们，我的乡亲们还有我的亲人以及朋友。

　　简单的日子在五岁的时候因为父母的迁徙而有所改变，记忆当中纯真的绿色被厚实的黄土所覆盖，我们来到了这里。父母抚摸着我的头说，这是我们的新家。

　　一坐荒凉而被岩石覆盖的城市，名字叫查干。

　　在我们的语言里，它的意思是“白色”，但和语言描述的不同，因为长时间的矿产开发而显得十分荒芜，这里是一座戈壁城市，金黄色的沙漠连绵不绝，厚实的土地上偶尔会有牛羊悠闲的吃草，它们毛皮上的颜色如同星星点点的花朵点缀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之上，形成了独特的美感。

　　父母的职业由牧民变成了执着于采集矿产和宝石的人，而自己也渐渐的在这里安定下来，这座戈壁城市有着沉淀已久的关于土地的气息，终年和炽热的阳光为伴，绵延数公里，包围整个地区。

　　一望无际的苍穹以及纯净透明的湖水，加上起伏嶙峋的岩石山脉，组成在一起，荒凉而壮美。

　　我曾经以为自己的生活就会像这里其他的男孩一样，读完书，和当地的女孩结婚，然后这样平淡的过完一生，却不知后来的自己，会遇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知道，缘分的来临从来没有任何理由。

　　十六岁的时候我偶然的遇见了这位独自来旅行的音乐家，彼时的自己尚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只是觉得在我们这里，遇到这样俊美且轮廓深刻的人，极其少见。

　　因为父母和林由布子女士是好友，所以那座旅馆在林花音小姐离开以后由我的父母代为照看，直到最后它的产权被全部卖出。

　　也曾经见到过几次那座旅馆，破旧到不忍再去看，沉淀于记忆深处。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这个男子以及他所背负的记忆慢慢的走入我的生活，我并没有想到自己会陪伴他，一直到后来。

　　很少见到他有迷茫的时候，更多的情况下，他都是安静的专注于自己的挚爱，透过接他过来的朋友的口，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三神弦。

　　他会和我们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一起听老人讲故事，马头琴的声音成为了夜晚篝火聚会的背景音乐，火光映照着每一个人快乐的脸庞，没有任何哀伤。

　　很多时候我在想，如果那时的自己，就知道他所挚爱的人，我会竭尽全力的守护他们，奈何时光的脚步总是这么迅疾而无奈，我只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他的悲欢离合。

　　但伴着这里璀璨耀眼的星光，当我尝试着问起他的过往的时候，回答我的，是尴尬的沉默。

　　年岁如我，不过是静静度过的河流，在这起伏流逝的人生当中，会遇见无数的人和事，但与他的交集让我执着且兴奋，或许那时年少的我只是想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不放开。

　　因为我和他一样，都这么的挚爱音乐。

　　当见识过他的演奏，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为音乐痴狂的人，他有着让人心动的潇洒和狂野，在专注于小提琴的时候指尖流泻出的乐音震撼人心。就连身为同性的我都会为之吸引。

　　所以，当他提出要带我去东京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的要求。

　　我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对我来说十分冒险，就如同一个对未来尚未有准确规划的人就冲动的做出许诺一样，那时的自己，只是一个充满着浪漫主义的生命冒险者而已。热衷于尝试新的旅途的自己，和别的查干男孩无异。虽然生命的质感需要对生活的感悟来不断沉淀，但是青春在我的记忆当中，已经幻化成为对于土地的回忆。

　　或许内心有着小小的不甘心，虽然这里有着广阔的蓝天和一望无际的土地，但和别的国家所隔阂的巨大阴影让我感觉到了这里和外面的世界相比的巨大差距，而对故土的眷恋让我在离开与留下之间做着艰难的选择。

　　我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三神弦只是看着我，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因我知道，一切的选择都在于我自己。

　　最终我和他离开这里，来到东京。

　　习惯了查干未经污染的天空，这里匆忙的人流让那时的我并不习惯。我会想家，想念自己的亲人，但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我对他的称呼，也变成了先生。

　　两字叫来，满口余香，对他的尊敬全部包涵在内，胜过一切语言。

　　于是和他一起开始了在这座城市的生活，闲暇时会去浅草寺感受这里浓郁的江户风格，看着人们虔诚的祈福，看着流水与小桥组成一幅幅精美的图卷；会在夏日祭典上跟着人群仰望天空璀璨绽放的烟花，在这个完全和自己过去生活的地方有着巨大差异的地方，感受着来自东方的心跳。

　　静谧，含蓄而优雅。

　　我会梦见自己的故乡，那终年不化的雪山以及被金黄色蔓延的山脉，属于家的歌谣在梦境当中反复唱起，伤感且无奈。

　　就这样的，脱离了查干那座城市的荒凉和宽广，我将自己的人生与先生的叠加在一起，一直到遇见他生命当中的挚爱。

　　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乡遇故人，乡音难改只能彼此凝视无言，此时我才惊觉她为何是先生的挚爱，如此美丽倔强而又出尘纯净的气息，的确吸引人。

　　在偶然从她口中知道两人的关系之后，我感到深深的惋惜。

　　林花音小姐很信任我，说起关于他的往事也是一脸眷恋，她并不主动问我关于查干的现状，如同我也不会主动问起她现在对于先生的感情。

　　但我知道，至始至终她都深深的爱着先生。

　　或许生命的无奈就是在于此，彼此在错误的时间相遇而相爱，却只能在音乐当中互诉衷情，因我知道，这是他和她唯一能够沟通的桥梁，所以格外珍惜。

　　也会责怪残忍的命运，让如此契合的两人有着让人心碎的血缘关系，我不敢看两人互相凝视时候的深情，那种旁若无人的炽热和缠绵让人心惊又惋惜，在世俗的框架里他们屈服着，在爱的国度里他和她却展翅翱翔。

　　观看他和她那场唯一演奏会的录像时候，我最终留下了眼泪。

　　细腻深情而华丽的乐章，经由三神弦的指挥棒流出，他与她忘情的凝视彼此，从荒凉广阔的大平原世界到浮华甚至堕落的巴比伦王国，最终因为彼此灵魂的吸引而相爱。

　　爱。

　　这是他想表达给她的最终语言，他和她在乐音当中互相拥抱，展露出极致美丽的世界，所有的乐声幻化成为美丽的昙花，妖娆而绝望的绽放，包围着彼此。

　　我想，这是只属于他和她的国度，就像那一生只绽放一次的昙花一样，瞬间便成为永恒。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了想要追随先生的想法，一方面我会为再次相遇的两人而感到快乐，另一方面也会为别人对她的打压而感到心痛。

　　确实，在音乐的国度他与她可以肆意相爱，但真正让这段爱情流入现实之中，只有被毁灭的命运。

　　所以当我知道先生的敌人用尽了全力想要打压林花音小姐的时候，我会由沉默到最终的愤怒，因我不忍心看到这两个人就这么被毁灭掉。心痛于林花音小姐的隐忍，所以我不得不对她严厉的责问。

　　她不该逃避。

　　而他和她是那么的无辜。这样矛盾的心里，让每个人都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那时的自己，在这里度过着青春期最后的时光，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懵懵懂懂的学习和生活，终日围着乐器和书本打转，有很多矫情而荒唐的念头，也只有在这样的年岁才能够拥有。但经过了系统的学习，我才知道原来古典音乐是经由岁月的淬炼才有着如今温和却璀璨的光华，也渐渐的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如此痴迷于她。

　　她是人类内心的语言，是跨国界的交流，是人与人之间最直接的沟通，甚至是表达内心的最好手段。

　　也无怪乎先生和林花音小姐会这么执着于此。

　　现在想想，当我知道了先生最终的选择的时候，吃惊程度不亚于当年知道他与她的时候那般激烈。

　　面对凡罗耶最终给出的压力，他的答案是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成全花音小姐的幸福。我可以感觉得到，他拉着我的手离开的时候，几乎是颤抖的。

　　他想要给她全部的爱，即使是要毁灭自己。

　　我不敢问先生为何会这样，只能跌跌撞撞的跟随他的脚步离开这里，让我意外的是，即使是走，他也走的如此漂亮。

　　或许林花音小姐现在都不知道他当时是如何与那位贵族夫人对峙的，但我想，这对于林花音小姐来说，只会让她更悲伤。

　　所以我理解先生的选择，最终和他离开这里，纵使先生对她有着万般的思念，也只能如此。

　　我只能用自己的努力来回报先生给我的一切，所以当我知道自己被维也纳这所音乐学院录取的时候，只觉得释然。

　　跟随着他的脚步，我却不想只做他的影子，所以贪婪的汲取着他的营养，让自己慢慢的成长。

　　每个人都想让自己的生命过的充实且充满自己的轨迹，我也不例外，或许在这样充满着流火和离别的季节还会为青春未尽的遗憾而干杯，或许还会为曾经校园当中那个温润如玉的挚爱而心跳不已，但面临选择的关头，我必须前行。

　　如同每一个离别的夏日那般，写满自己青春的誓言。

　　所以我会爱极了维也纳的大雪，会沉迷于那些让人感伤甚至沉默的音乐，虽然它们的旋律无奈，但听后会让人有着继续努力下去的希望。同时也会这么紧紧的跟着自己的先生前行。

　　因我知道，自己的年少岁月，正是有了这个名叫三神弦的男子所给予的全部支撑，才能够看到更宽更广的世界。

　　当我再一次平心静气的书写着这一切的时候，属于维也纳的冬夜正十分漫长，漫长到让人觉得孤独。

　　可是我会觉得温暖，因为有音乐的陪伴。

　　记忆里关于林花音小姐和先生的感情，经由岁月的镌刻凝成印在彼此心中的雕像而不朽。

　　以此献给所有流逝过的时光，如河般舒缓，却比河更加漫长。

　　番外篇 比河更长更舒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