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之空（十二国同人）》踏雪

6、第二章（I）

　　I．

　　折山般的荒废，已经不远了吧。
　　广渠站在痒学学堂的门口，遥望着不远处的凌云山。本应翠绿的山体底部，因为洪水的侵蚀，露出了一块块的岩壁和泥土，如同丑陋的伤疤一般。
　　凌云山就如同它的名字，直耸云端，位于瑾州的中央，是舜的王宫所在。从凌云山顶望去，透过云海可以看到西南是重重叠叠的山峰，一直到达虚海岸边，而东北则忽然平坦下来，一望无际的平原铺展开，森林与农田错落相间。
　　舜的先帝谥号沧王，曾带给舜三百年的治世，勤勉并且仁慈。在最后几十年，沧王认为为富者不仁，先是制定严厉的法律来限制人们积累财富，然后变得越来越偏执，甚至严格控制人民的收入，稍有逾矩便施以刑罚。对于百官的劝柬，沧王一概认真的听取，但是谁也不知道沧王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在一面听取劝柬的同时，一面却又丝毫没有转变的趋势。而劝柬的官员却渐渐的失去了在官府的地位，被完全听命于王的新官员取代。
　　当国家开始倾覆的时候，越是维持治世长久的王，倾覆起来越是迅速而严重。广渠仍旧记得十年前麒麟失道死去后，天灾不断，洪水肆虐，整个舜几乎没有一块完整平坦的土地。即便是在都城临芳，百姓们也不得不从城区逃到凌云山脚下以获得有限的庇护。
　　沧王死去了，人民却仍旧承受着国土的荒废。在世界中央的蓬山，新的舜国麒麟诞生了，五年之后舜国升起了麒麟旗，然而人民等了五年却并没有新王的任何消息。
　　——国土就这样继续荒废下去。
　　广渠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低垂了。学堂里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背书声。他站在房檐下，向墙稍微靠了靠，很快就下起雨来。
　　学堂里面的背书声停了，过了一阵，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鱼贯走出，打起伞走散在路上。一个少年向广渠走了过来。“广渠，你这两天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丘简。”广渠略带歉意的看着这个和他同龄的朋友，“我——跟着猎木师进山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没有知会父母和老师的情况下，擅自出行。过了两天才回来，一回到痒学便被老师严厉的惩罚，被迫站在外面听课。
　　“你！你居然丢下我自己去找猎木师了！”
　　“很抱歉，但是……我没有时间了。明天，全家就要起程离开舜，去奏国的叔叔那里。”
　　“离开？”他终于也要离开这个国家了么？丘简觉得有点突然，但是也觉得有点意料之中。在这个国土日渐荒废的国家，人们只要能逃走，都会尽力逃走的。痒学中的同学一年比一年少，广渠要离开，也是正常的吧？
　　“嗯，虚海现在越来越难通过了，在接到叔叔的信之后，父亲决定尽快走。”
　　所以，他才不顾当初的“一起去找猎木师进山”的约定吧？“你是怎么说服猎木师带你进山的？”
　　猎木师在舜国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但同时也是一个有些神秘的职业。如果不是自己的徒弟，猎木师极少带人一同进山。因为野木的位置和到达的路线，是一个猎木师最大的秘密。有时候猎木师甚至会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而杀死尾随的人。而在舜国，尾随猎木师是极不道德的。
　　“我跟他说，我想找苏芳草的种子。”
　　“就这样？”
　　“是的。”
　　丘简不说话了。苏芳草是舜国特有的一种草，有细长的叶子和细小的花朵，但是香味极其浓郁。都城临芳的旁边有一个大湖，叫做芳湖，每年四月，冬季的雨水过去，湖面下降，在岸边大片的浅滩上就长满这种草，芳香飘出十几里外。芳湖和临芳，都是因此得名。然而苏芳草极难种植，一旦移栽，无论多么精心养育，都会很快枯萎。先王失道之后，天灾不断，湖边的苏芳草也越来越少，临芳的人们已经好几年没闻过那种特有的香气了。
　　在痒学学习的时候，广渠曾经和丘简试图种植苏芳草。那是一个关于种植的课程，在舜国是最为基础的课程之一，两个学生一组，在痒学后面的空地上种植一种植物。当老师听说这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要试图种植苏芳草，不禁摇头叹气——又是非要自己试试才知道不可能的孩子啊。
　　实验的结果当然是不成功的，无论广渠和丘简怎样试图模仿湖边的环境，种子只长出一寸左右的芽，便很快枯萎了。
　　广渠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丘简，“这是我从野木上找到的种子。”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怎么？”
　　“我毕竟，还留在舜。”
　　对于将要离开的人，就当作一个纪念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