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树上开花（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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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佳喜心里一颤，脸色沉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慕皓卿收了脸上的笑，微微叹道：“你和顾家二小姐千里迢迢跑到这种地方，还不是以退为进？现在顾陌成功了，你也考验过我了，这招苦肉计还真是不错！既然如此……这里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吧？”
何佳喜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底渐渐弥漫开一片凄楚。
“你……就是这么想的吗？”
慕皓卿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动作温柔，语气宠溺：“我已经尝到了害怕的滋味，也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用权势衡量的……佳喜，我听说你出事的时候，真正感到了后怕，若是我晚了一步……恐怕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何佳喜惨淡一笑，喃喃问道：“是吗？”
慕皓卿仿佛没发现佳喜的异样，爱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叹息一般说：“我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说我经历过血雨腥风也不夸张。生死关头走了那么多遭，可我从来没有那么惊慌过，就好像……所有的情绪在一霎那决堤了，什么理智什么镇定全都不见了，我真的……”
何佳喜猛然推开慕皓卿的怀抱，满眼的绝望和伤心让他不由一怔。
慕皓卿皱了皱眉，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何佳喜面色苍白，一双眼却如水洗后的天空，明亮动人。
佳喜自嘲地笑起来，眼睛一眨，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慕皓卿，原来我何佳喜在你心中就是那样不堪……”佳喜的努力控制着声线的平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颤抖。
“我承认，当初离开，潜意识里也许是想让你体会失去的滋味，因为不经历过失去，有些人就永远不懂得珍惜……可是最大的理由，却是我想要给自己一次放逐。你不会那么快就忘记了吧，我辞去了市立医院的工作，后来又从你们慕家的私人医院辞职……我没了最喜爱的工作，甚至没法克服内心的障碍重新拿起手术刀！在那里，在你身边，我永远都没办法摆脱阴影，所以我不得不离开，我想找回自己最初学医时的激情和目的！可是……可是你居然会这样想我……”
慕皓卿心里一慌，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佳喜的眼泪。哪怕是在佳喜被自己重伤之时，被白晓芯百般折磨的时候，和自己分手的那一晚……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在他心中，佳喜好像就是从来不会流泪的那一类人……就像她始终展现在众人面前的那样，明艳、自主、独立、坚强。可是他却忘记了，再坚强的人，也会有累的时候。
何佳喜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面色惨淡，容颜憔悴，踉跄着坐在长椅上。
“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一次刻骨铭心，即便从此山水不相逢，徒留一世思念，也好过一生苍白静默。在二喜的婚礼上再次遇见你，我就知道自己注定要陷进去了……慕皓卿，即使你背景复杂，即使和你在一起有无数风险，我依然愿意不顾一切尝试一次，我怕我错过，就会后悔一生！哪怕被你利用被你骗到那么惨的地步，我都不曾后悔当初的决定。可是我没想到，这场刻骨铭心居然会有那么难过，竟让我倾尽了所有……皓卿，你不懂我，我不怪你，可是你怎么可以如此糟践我对你的一番感情？”
慕皓卿心里一痛，悄悄吸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想要对她伸出的手狠狠插进裤子口袋里，紧握成拳。
慕皓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再开口，声音艰涩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对不起……”
对不起……多么苍白又无力的三个字！
何佳喜狠狠地一抹眼泪，站起来冷冷地看着慕皓卿，重新又恢复了以往的骄傲模样，凛然不可侵犯。
“慕皓卿，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慕皓卿心里一动，隐隐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了。
何佳喜逼着自己表现得漫不经心一些，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紧张，紧紧盯着慕皓卿的双眼，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情绪。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想问得更加直白一些，却终究不敢。
何佳喜的心里涌上一阵又一阵的悲凉，她真是爱惨了这个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男人，甚至连引以为傲的镇定都崩溃了，把自己最重要的骄傲丢到一边。现在的自己，居然成了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种女人，卑微地追问一个显然已经不重要了的答案，明明心知肚明，偏偏要自欺欺人，狼狈难堪到了极点。
慕皓卿狠心撇开眼，勾起嘴角，笑得是那样的风流倜傥，妖孽横生。
“佳喜，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是那么认死理？我都亲自跑来了，你说你在我心里算什么？当然是最重要的女人。”
何佳喜惨然一笑，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是最重要的女人，却始终不是唯一的女人！他曾经为了权势放弃过自己，以后还会为了更多的东西再次放弃。
何佳喜闭上眼睛轻笑一声，再睁开已经恢复一派清明，只是那双眼中耀眼的光芒，却仿佛如一划而逝的流星，消失殆尽了。
“这边的事情我会尽快处理好，然后立即离开，这样你就不会再认为我用苦肉计了吧？N市暂时是没法待了，我也不想这么狼狈地回去，你也不用再管我的事……慕皓卿，现在，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和你再也没有关系了，从此以后，我是生是死，都不关你的事！”
何佳喜说完，决绝地转身，姿态从容地一步步离开了慕皓卿的视线。
春风拂面，原本很惬意的午后，竟让慕皓卿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她到底还是不明白，苦肉计有用，也得要自己心疼啊……
何佳喜努力挺直腰背，脚步越来越快，拐了个弯确认慕皓卿看不见她了，才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她的执着，结局竟如此不堪。
何佳喜跑得飞快，几乎拼尽了全部力气在奔跑，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回响，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受控制地跑起来，只知道自己不想停也不能停，仿佛一停下来，就会忍不住放下自尊和骄傲，回头挽留。
何佳喜突然撞进一个怀里，巨大的冲击让那人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佳喜低着头，低低地道歉：“对不起……”
那人扶住她的肩，惊喜地说：“佳喜？你没事太好了！”
何佳喜一愣，抬起头来，宋唯明笑得真诚而温和，眼神流露着一如既往的暖意。
宋唯明怔了怔，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眼角，温声问：“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何佳喜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消下去的泪意又汹涌而至，就好像一个在外面受尽委屈的孩子，突然见到宠着自己的亲人，所有的防备和伪装都立即卸下，那些故作坚强的姿态也通通抛到一边，不由自主就哭了出来。
何佳喜猛地抱住宋唯明，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一边哭一边问：“唯明，唯明，你怎么才来啊……”
宋唯明心疼地拍拍她的背，哄孩子一样安慰：“对不起，你受苦了，是我错了，都怪我来晚了，你别哭啊……”
连日以来的压力，饥寒交迫的痛苦，面对死亡的恐惧，心碎的哀凄，一下子全部爆发了，随着眼泪通通宣泄而出。
宋唯明什么也不问，只任由何佳喜抱着自己痛哭。佳喜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哭声就渐渐停止了，静静地靠了一会儿，就平静了下来。
何佳喜抬头，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说：“衣服湿了……”
宋唯明微微一笑：“没关系，回头洗洗就好。”
宋唯明轻柔地揩去她眼角残留的眼泪，顺手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然后拉着她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何佳喜靠着宋唯明，只觉得心里一片安宁，虽然还是觉得难过，但总算没那么肝肠寸断的痛苦了。
佳喜叹了口气，喃喃地说：“唯明，你真好……如果将来我嫁不出去，你就娶我吧。”
宋唯明脸色未变，笑着摸了摸佳喜的头发，轻声答应：“好。”
何佳喜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恢复一派冷静。
“明天出院，我和你一起离开吧。我想去B市，那里的医院一直想让我过去讲座，这段时间我想静一静。”
宋唯明点点头：“B市虽然没N市繁华，但是风景不错，那家医院条件也还好，就当散散心吧。”
何佳喜沉默着站起来，勉强笑了笑说：“回去吧，收拾收拾然后和顾小陌告别一下，不然就这么走了她肯定会骂我。”
宋唯明去帮佳喜办理出院手续，让她一个人和顾陌好好谈谈。
何佳喜虽然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顾陌一看她红肿的双眼就猜了个大概，握了握佳喜的手，淡淡地说：“刻骨铭心不代表一定要遍体鳞伤，何必要委屈自己到如此地步？离开也好，你放心，二喜那边有我，保证不会让她担心。”
佳喜感激一笑：“那就谢谢了，明天一早我就走了，这就再见了。”
顾陌感慨地叹息道：“有事别自己一个人扛，记得常联系。”
何佳喜站起来：“嗯，你和夏启明好好过日子吧，别瞎折腾了，我走了。”
何佳喜状似潇洒地离开，心底却一片悲凉。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树上开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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