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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二十二章 ...

  •   时间过的极快,战报逐渐堆积在兰斯洛特和韦伯的桌子上,各种各样的讯息变成地图上一点点以不同颜色的线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科多曼陛下夜不能寐,成日成夜在书房里和两个人商议着接下来可以进行的步骤。
      城墙被加固、护城河被拓宽,所有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韦伯一边欣喜着伊斯坎达尔那有如神助的行军速度一边暗暗忧虑接下来的战争,从兵力来看的确是伊斯坎达尔占据优势,但对于坚固如斯的巴比伦来说,守个一年半载根本不是问题,粮食也好水源也好,所有守城必备的东西统统都预备齐全,根本不需要担心会发生食物不足的情况。
      唯一的问题就是两军对阵时所采用的战略,和内部的稳定。前者韦伯为伊斯坎达尔担心,兰斯洛特•杜莱克先生绝非易于之辈,而后者他为皇帝陛下忧虑,吉尔伽美什、恩奇都和言峰绮礼绝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到时候皇帝会如何处理?
      还有自己……
      连韦伯自己也不知道这份仅存的关心可以维持到多久,每一天,每一秒他都可以感觉到皇帝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发冰冷。曾经韦伯想对这个年轻的皇帝说些什么,但最终他选择了沉默,信任是双方面的,如果一味想要展现自己的忠诚最终结果极有可能会变得如同当年迪卢木多•奥迪纳先生那样凄惨。
      他牢牢地记住了那副惨象也永远不会忘记一个臣子不为皇帝所信任的最终结果是会如何的惨烈。
      前线的战况每天都在发生变化,伊斯坎达尔所率领的前锋军横扫了半壁江山,他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解决了所有试图阻挡他前进脚步的人,他在地图上显得神出鬼没,哪怕兰斯洛特翻遍所有情报都无法彻底判定他所行进的路线,“显然这个人要比我更了解这片国土,他知道每个城市的小路和秘径、熟悉所有战争会用到的线索。”这个不太夸奖别人的紫发骑士冷静地说道,“哪怕各个公国再怎么不和,面对这样一个敌人,在团结起来之后甚至还能被迅速击破,只能说指挥官对战争有一种天赋,是个极为强悍的对手。”
      对于这样一个对手,兰斯洛特显得格外慎重,他再三修改了城墙的守卫配置,甚至还一度极不放心地自己跑去实地查看,但韦伯知道在坚固的城墙也根本无法阻拦伊斯坎达尔,在这里没有人能比那个男人更了解这座城市地下所隐藏的密道。
      不,也许还有一个……
      金光闪闪的王者的身影至始至终是韦伯心头大患,一想到那个不知潜藏在哪里的王者正在打折各种各样不好的主意,年轻的大公就会觉得浑身发冷,但现在一切都在那个男人的计算之内,自己也好、科多曼陛下也好,整个巴比伦城里没有人可以摆脱这种无形的控制。
      战事一触即发,科多曼陛下在等待、兰斯洛特在等待、韦伯在等待、隐藏在阴暗处的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动,等待着决战的信号。
      历史上对那天有着各种各样的代号,但在韦伯的日记中对于那天只有一个五角星,它看起来是随手一画极为潦草,虽然在后来这颗星星被赋予了无数定义,但在那天韦伯的心中却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庆幸。
      他匆匆跳起来,丢下手里的笔冲出房间,楼下兰斯洛特已经准备妥当,年轻的科多曼陛下也一身戎装站在他身边。空气中布满了紧张感,韦伯的情绪也不知不觉的被这种感觉调动起来,但马上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陛下,请您暂时不要上前线,”他停顿了一下,瞟了一眼科多曼陛下的脸色,“一开始就计划好,这是一场漫长的持久战,如果您现在就上阵,是否太早了一些?而且对方恐怕也做好了要打拉锯战的准备,恐怕会围困这里相当漫长的时间,您要是现在上阵很容易成为敌军的靶子。”
      “……威尔维特卿是小瞧我吗?”皇帝的声音冰冷如刀,一字一句戳在韦伯的心头,“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我亲爱的朋友,”他的声音里不含任何感情,冷淡地驳回了韦伯的谏言,“他们是叛军,的确不配出现在我面前,但基于那是敌人,所以我才去面对他们,告诉那群愚蠢的东西,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
      韦伯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和皇帝解释生命安全大过一切这个话题,当然他完全可以理解年轻皇帝的想法,想要去面对敌人、想要展现出自己身为王的气概,“但您是否想过,在萨迪斯,我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却依旧被人一箭穿过胸膛,整整躺了四个月才能起床。作为臣子我只是乌鲁克诸多大臣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但若是陛下您有个闪失,到时候该如何是好?您是乌鲁克的王,现在要做的就是保重您自己,不受到外界任何伤害。”这样一番话合情合理,至少在兰斯洛特看来的确没有任何问题,紫发的骑士也试图劝阻那位骄傲的年轻皇帝不要冲动,但科多曼陛下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这位年轻的陛下整个人脑子里充满了对周围人的恐慌和不信任,在他看来从萨迪斯而来的王妃绝对有问题、韦伯也对自己隐瞒了相当不少的秘密、兰斯洛特也不可能真正为自己所用,手边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这种孤独和无助无人能够倾听,他恐惧着韦伯所掌握的秘密、忧虑着王妃那背叛了的兄长、戒备着来自远方国家的兰斯洛特。他无法相信或者说他的生命中已经没有了信任这两个字的存在。
      韦伯在日后的文章中这样形容他当时在城墙上的所见所闻,“那是我此生当中绝不会忘记的景象,地面上的士兵军容整齐,看着一点都不像是非正规的军队。伊斯坎达尔一身戎装骑着马站在军队的最前面,可能是因为我对那个人有着无法言语的如同面对神祗一样的敬仰,在那一瞬间,我竟会觉得他身后光芒万丈。
      他是王……必须是王……是这个世界的王。”
      科多曼陛下不经意地哆嗦了一下,他下意识感觉到了那个人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压倒性地气势让他屏住呼吸,那就是敌人、那就是敌军的首领、那就是被兰斯洛特推崇至极的对手,这样一个人……他……他竟看起来是这样的眼熟。
      在目光接触到伊斯坎达尔那一头标志性红发的瞬间,科多曼陛下突然打开了以往许久的记忆,西里西亚自己公馆中年少的自己和同样年少的大公,花园远处站着的从未见过的花匠还有那突如其来的誓言。
      他升起了极为可怕的念头,在惊恐和无助之中他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韦伯,却发现那位大公忧虑得看着自己,“陛下,您是否要先下去?这里马上就会沦为战场。”
      这是否是关心,是否是这个人发自内心的话,在这一瞬间年轻的皇帝无法分辨也无法判别,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听到下面的那个人惊天动地的宣告,“余乃伊斯坎达尔,未来征服这片土地的人,现在你们是要战还是要降?”
      韦伯眼前一黑,他虽然想过各种各样伊斯坎达尔可能会说出的话,却唯独没有想到那个人会这样嚣张、这样肆无忌惮,那个笨蛋他就不知道收敛是什么吗?但他的这种放肆却引起了下面所有叛军的共鸣,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兵刃齐声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伊斯坎达尔!”
      “伊斯坎达尔!”
      “伊斯坎达尔!”
      “伊斯坎达尔!”
      那狂热的叫声是对那个人发自内心的崇拜、是对那个人力量的承认,那个人的愿望就是后面所有人的愿望。
      这种庞大的信念将整个巴比伦城墙的守军的气势牢牢压制下来,韦伯也好、兰斯洛特也好哪怕是科多曼陛下都被这种可怕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年轻的皇帝拼命喘息着紧紧抓住衣领,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让他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曾经毫无顾忌地对兰斯洛特说出那群投降的人统统都是胆小鬼的皇帝却在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他不愿意退却,或者说他身为王的本能在这一刻彻底觉醒了,他推开韦伯,紧紧抓住城墙的一角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无耻的东西,背叛者竟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像你们这样的背叛者,生也好死也好,都不会为神所原谅。”虽然在气势上还略有不足,但表现的已经要比韦伯所想的好上很多了。
      伊斯坎达尔笑了起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狰狞和残忍,韦伯根本就没有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存在,在他眼里只有敌人、敌人和敌人。只要站在他的对立面,无论是谁都会被他的王者之剑给彻底消灭,“不错!有勇气,勉强足够站在我的面前,不过只会耍嘴皮就行吗?”他伸出手,身后迅速出现了无数弓箭手。
      韦伯的目光在下面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就看到在后面骑在马上的密特里奈斯,他好像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冲着自己笑了一下。年轻的大公来不及思考对方笑容里所透露出的微妙含义,但本能却让他迅速伸出了手。
      他紧紧抓住皇帝往后退,同时水银漫天铺开,化为盾牌挡在两人面前。他的动作也就比下面的人快了那么一点,但也就这一丁点的时间便捡回了年轻皇帝的性命。箭如雨点铺天盖地砸在城墙上,年轻的皇帝被大公紧紧抱在怀里却无法阻止惨叫声在他耳边此起彼伏响起,第一次他亲眼目睹了什么是战争、什么是压倒性的力量。
      兰斯洛特反应非常迅速,他极快稳定住了城墙上所有士兵的情绪并马上要求韦伯和年轻的皇帝立刻离开。他的态度极为坚决,甚至没有给那两个人一丁点反驳的余地,韦伯也毫不犹豫地立刻拖着还想继续留在这里的皇帝陛下离开,对于这位年轻的大公而言,城墙上是兰斯洛特的战场、城里却是他的战场。
      他需要面对言峰绮礼、面对恩奇都、面对吉尔伽美什甚至还有可能面对身边的皇帝,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况且他很清楚城墙根本就挡不住伊斯坎达尔,十天,不,可能一天对方就能通过隐藏在这座城市下的某条密道偷偷进入巴比伦。
      “陛下您必须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韦伯拉着皇帝一路小跑,朝着皇宫奔去,“打仗可没有必定回胜、必定会输的说法,但在必胜的情况下也要做好可能会输的准备、在必输的情况下也会有胜利的可能所以……”
      “你是在说我肯定会输吗?”科多曼陛下停下步子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威尔维特卿你是在怀疑我吗?怀疑我这个乌鲁克的主人吗?”他停下步子突然甩开韦伯抓住他的手,“告诉我,韦伯?威尔维特。”他拼命喘息着,看起来非常慌乱,“告诉我你和那个红头发男人的关系,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觉得他这么眼熟,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记得他曾经出现在西里西亚我的公馆的花圃里?”
      年轻的大公愣住了,他试图找出一些理由来宽慰看起来疲倦不堪、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皇帝,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七年前在官邸中那匆匆一面虽然被自己迅速糊弄过去,却没想到会被这位年轻的陛下至始至终记在心里,谎言还是真相,自己在这一刻应该给这位年轻的皇帝何种答案才算正确。
      “……是的,就如同陛下您所见到的那样,那个男人我认识。”韦伯深吸一口气,选择了坦白,在宫廷中生活这么多年他很清楚现在在这种情况下说谎也许要比实话更好,但此时此刻他宁愿给这个年轻的皇帝一个真相,而不是善意的欺骗,“我认识他,他是我的家庭老师,虽然只教了我一年,却那一年却是我此生最大的收货,可以说在我最无助、最脆弱、最需要人拯救的时候……他伸手紧紧抓住了我,我尊敬他崇拜他甚至……”他闭上眼睛将内心所有涌上的冲动和情绪再一次压了下去,“在西里西亚的时候我才13岁,对自己可能要面临的命运怀着深深的恐惧,哪怕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我颤抖和犹豫,所以那个男人在某一天秘密潜入了公馆,试图用他不太擅长的安慰让我镇定下来,直到现在我依旧还记得他很认真得夸奖我做得很好……”往事一点点浮上心头,那时候的自己、现在的自己,着实已经变了很多,虽然身高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在那个人眼里自己可能依旧非常软弱,但只要想到靠近他、再靠近他,一点点努力就可以碰触那道阳光的时候,就会生出继续前进的勇气,虽然明知道那光与热强烈到足以将自己整个人吞没却依旧没有丝毫怨怼,“但哪怕我再怎么尊敬着他,我依旧是你的朋友,无论当年在公馆我的誓言是缘何而起,现在对我来说想要保护的人是你。”
      年轻的皇帝冷笑起来且笑得越来越大声,那种几近癫狂的样子让韦伯皱了一下眉头,但他并不准备做多余的劝慰,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皇帝不需要任何安慰,他根本就不可能听进去,“我知道您不会相信,就如同您一直认为我迟早有一天会将你的身份说出来一样,您根本就不曾……不,在一开始您还需要我的时候是相信着我的,我们不如换一种可能会让您感觉舒服一点的说法,在您看来至始至终我只是您的臣子却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无论今天您是否认出了那个人,只要这场战争结束无论谁胜谁负,我都只会有一个下场。”这是韦伯的觉悟,也是他多日思考下来的结果,“就如同您掌握不了时钟塔的老师一样,我也给了你同样的感觉不是吗?”
      “你果然依旧介意那件事情,你根本……”皇帝紧紧抓住韦伯的衣领,“你根本就一直在记恨那件事情不是吗?不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的主子在城外说不定会马上就死在兰斯洛特手里!”
      韦伯没有回答,他甚至都不愿意用事实去反驳这位抓狂了的皇帝的任何一句话,对他而言在这里隐藏在角落里的第三个人才是最值得提防的。
      但他的这种沉默在年轻皇帝看来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就在他气急败坏地试图用其他不太符合他现在身份的方式来教训教训眼前这个家伙的时候,韦伯反而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
      水银化成帷幕挡在两人面前,但这一次却没能真正挡住对方的袭击,黑色的如同剑一样的武器瞬间划开了防御,从破开的大洞里看出去就能看到另一边言峰绮礼一身黑衣慢慢走了过来。这位主祭选择在这个时候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无疑是一种信号,象征吉尔伽美什正式开始行动,虽然到现在韦伯依旧无法确定为什么那个金光闪闪的王能够如有恃无恐,但至少在现在这里出现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可以打赢眼前这位主祭先生。
      “你终于来了,”年轻的大公吞了一口口水,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我盼了很久一直等待你下一步的动作,其他暂且不论,只有一点可否请主祭在这里先透露一二,那个被你藏在房间里的人到底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孩子呢?”
      这个问题韦伯其实没有指望言峰绮礼会回答,首先他和兰斯洛特两个人的关系并不亲密,双方因为对彼此的情况心知肚明,所以哪怕日常交往也相当防备,但现在无论从那个角度考虑他都想知道,“那个人病得很重……”
      “他已经死了,”言峰绮礼面无表情回答道,“虽然竭尽全力,但考虑到那个人身上本身就粗在的抗魔性,治疗魔法完全没有起到作用,能勉强将他的性命拖延到今天早上,已经尽到我最大的努力了。”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已经察觉出了韦伯想要提的问题,倒是对此毫无保留,“雁夜先生出身于魔法世家,但他本身却没有足够的天赋,显然他的家族并不希望就此放弃,我想同样是魔法师的威尔维特先生您应该明白的确有些方法可以让人瞬间拥有魔法,当然付出的代价也会非常沉重,但雁夜先生的情况却与众不同,我的老师时臣先生的小女儿樱小姐是他家的养女,雁夜先生十分疼爱那个姑娘,他不希望那个孩子被改造成魔法师,所以他决定代替那个孩子承受一切,很遗憾这种事情并不是每次都会成功的,而雁夜先生的情况又要比其他人更糟糕一些,他的身体具有很强的抗魔性根本无法进行改造,所以最终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情况。”撇开现在的环境与对方手中持有的武器,言峰绮礼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用最少的词汇最短的语句将整件事情说了个透彻,但韦伯很清楚,主祭先生之所以选择说清楚便意味着对他而言处理自己的时间非常充足,而又有将自己一击致命的自信才会这样侃侃而谈。
      “那么兰斯洛特先生还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汗,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樱小姐呢?”
      “当然是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了,至于杜莱克先生如何,那是我和他之间的协议,那么你是否准备好了?”言峰绮礼的声音犹存,整个人却瞬间消失。
      水银跟着暴起却要比主祭的速度晚上那么一点,但韦伯的魔法及时补救了要命的时间差,一进一退之间他已是满头大汗喘息不止,“教会竟然有你这样的怪物,难怪吉尔伽美什会看中你。”他扶着墙拼命咳嗽起来,“你在这里解决陛下和我,那么吉尔伽美什就肯定是去找伊斯坎达尔了,这样说来,这座城市里果然还有我没有找到的密道。”
      “这个城市的秘密怎么可能会被你用这样几年就摸清楚,”言峰绮礼身形再次移动却在半空中被水银拦了下来,魔法全开的年轻大公用尽一切力量试图将主祭压制在另一边的角落里,但却忽略了身后的皇帝。
      在乍一听到吉尔伽美什这个名字的时候,年仅十二岁的皇帝整个人不由颤抖起来,那是他父亲的名字、是这个国家前一代王的名字,为什么会在现在、在这里从照理不应该认识那个人的韦伯嘴里说出来,“告诉我,你到底隐瞒了什么?你对我说了谎吧?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你至始至终就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对不对?你这个骗子、说谎者!你竟敢背叛我……”他尖叫起来,声音却戛然而止。
      水银在地上摊开,韦伯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显然魔力已然消耗殆尽,言峰绮礼站到了皇帝身边,他低着头俯视靠在墙边的科多曼陛下,身高差距无形中加强了这位主祭身上散发的杀意,“假货就应该有假货的觉悟,留你到现在已经是那位陛下最大的宽容了。”他手中冰冷的刀锋死死抵在年轻皇帝的脖子上,“那么现在……”
      韦伯动了一下,连续使用水银所造成的魔力透支虽然可以从自然中抽取但不知为什么从刚才开始空气中的魔力含量就大幅度降低了,就好像是……“吉尔伽美什可以如此有恃无恐,是因为……他一个人就可以挡住一个军队吧,”魔力透支造成的身体麻痹让他身体不停抽搐,“只有这个可能了……”自己为什么这么蠢连这个也想不到,“就是因为他是极强大的魔法师,所以未避免被同样身为魔法师的肯尼斯先生发现,所以才非要等到他死后才出现在巴比伦、所以他才敢用这么危险的法子、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在这一刻韦伯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性命攸关、完全忘记了科多曼陛下的安危,他可以想到的仅仅只有伊斯坎达尔,只有那个人红发男人的安危,可以瞬间聚集起这么庞大的魔力可见吉尔伽美什有多强大,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想的他有足够以一人对抗整个军队的力量的话,那伊斯坎达尔就危险了!
      他试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言峰绮礼一脚踹飞,但就在他紧紧闭上眼睛试图用最后一丁点魔力召唤水银保护自己的时候却被一个人紧紧抱住,“哟小子,看起来果然是努力到了最后,做的不错。”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让韦伯瞬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怎么会这么胡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哽咽着抬起头看着久别重逢的伊斯坎达尔,“吉尔伽美什!吉尔伽美什没有死!他在这里!”
      “我当然知道,小子,别咋咋呼呼得没个样子,都十九岁了竟然还哭鼻子。”身高超过两米的大汉好爽的笑了起来,看向言峰绮礼的眼神却带着浓重的敌意,“我认识你……只是没有想到你也没有死。”
      “自然……是利用了一些东西所以才活了下来,”主祭脸色不变、反应也极为平静,韦伯看着他朝后退了几步正在不明所以的时候便看到远处走来的金光闪闪的王者。
      大公在后来的日记中是这样形容当时的场面,“这么小的一个巷子,同时站着三个在我看来有足够统治这个世界气量的王者,从某方面来说未尝不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当天才站在一起的时候,决定胜败的只有手中的力量,但当时我既不希望伊斯坎达尔失败也不想看到科多曼陛下死去,这种犹豫和纠结也充分说明了我当时的不成熟,但哪怕现在回忆起来我依旧找不出可以两全的方法。”
      “小子,你害怕吗?”抱着韦伯的伊斯坎达尔沉着得问道,显然他已经察觉到了年轻大公在轻轻颤抖。
      “害怕,又兴奋。”在这个男人身边自己不需要作伪、不需要任何掩饰,他没有和以前一样用强硬的说辞来虚张声势,倒是非常老实地点了一下头,“我记得你答应过,以后教我怎么喝酒,冲着这句承诺,你一定要获得胜利、要捧着酒杯站在我面前,答应我……伊斯坎达尔。”此时此刻韦伯的心脏其实已经紧张得快要爆炸了,他的手紧紧抓住身边这个男人,“你一定要获得胜利、一定要赢、一定会夺取这个世界,绝对不会失败!绝对不会!等你赢了,请让我作为臣子永远跟随着你直到永远……”
      “臭小子,现在总算是有了点样子,不过对我而言你不光只是一个臣子,”伊斯坎达尔露出了一个笑容,挥挥手示意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韦伯做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小子,你有你的战场、我有我的战场,做你该做的事情去,等一会再见。”
      韦伯靠着墙慢慢站直身体,他拒绝了任何人的搀扶,一点点挺直胸膛就如同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看着那个男人,“正是这样,所以,请容许我稍微告退一会,然后无论哪里我都会跟在你身边,用我的眼睛见证你所有的胜利。”直到梦中无尽之海的尽头、直到永远……
      他毫不畏惧吉尔伽美什的目光,扶着墙一点点朝着身边已经吓傻了的十二岁的科多曼陛下伸出了手,就如同当年在西里西亚的公馆中一样,主动得伸出手,“走吧,陛下,请跟我来。”
      时光好像一下子倒退到了六年多前,十三岁的韦伯和六岁的科多曼与现在重叠在了一起,两个人的手再一次毫无芥蒂的握在一起,慢慢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而这一回言峰绮礼也好、吉尔伽美什也好、恩奇都也好没有人阻止他们,所有人好像都已经察觉到了那个孩子作为皇帝的命运的结束。
      这是王者之间厮杀的必然结局之一,一点都不意外。
      通往皇宫的路漫长而沉默,韦伯毕竟魔力严重透支,这一路行走的格外艰难,但这两个人偏偏就能一路相互扶持着慢慢走过去,皇宫里的人剩下的并不多,大部分的禁卫军兵力已经抽调去了城墙,侍女们也因为是女性而被早早地疏散到了远离皇宫的地方。
      主殿的门在这位皇帝的要求下被缓缓打开,空无一物的房间里能够看到的只有在尽头的那把黄金铸成的椅子,“你说多奇怪啊,”他轻声说道,扶着韦伯的手抓的更紧了,“说起来,抢来抢去的不过就是一把椅子罢了,虽然是金子做的,但却让人人都抢破了头、让人人都着了魔。也就……这么一把椅子罢了,多么可笑啊……”
      “它象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有了权利就可以决定人的生死,所以人人都想要它,却没有几个人会丢下它选择另一条路,”韦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沉默了一会,“我送你离开这里,这个世界这么大,你可以不用拘束在这把椅子上过真正属于你的生活。”
      年轻的皇帝抬起头,再一次冷笑了起来,“所以我觉得你太天真了真的一点都没错,坐惯了着把椅子的人没有会舍得放手的,你也好、我也好永远都不可能摆脱着把椅子的束缚,”他缓缓坐在黄金宝座上,用如同以前一样端正的姿势坐在上面,抬头挺胸看向正前方,“在你眼里这不过就是一把普通的椅子,但在我眼里这就是生命、就是人生的意义……”他的声音逐渐低沉起来,韦伯不得不上前两步才能听清楚对方想要说的话。
      “先皇……吉尔伽美什还活着?”
      “如您所见陛下,他的确活着。”
      “虽然听到的不多,但另一个应该就是先•皇太子之子,后因为叛国罪而被流放的……”
      “如您所知那样陛下,的确从血缘上来说,伊斯坎达尔要比先皇更有继承权。”
      “……我果然是个冒牌货……”
      “但在我眼里,你拥有不输于那两个人的气概,这并非是安慰,而是我发自内心的看法,在这一点上我想你应该信我一次。”
      皇帝垂下头轻声笑了起来,“……你没发现你今天魔力用的很快吗?”
      “我早上喝了你给我茶,虽然没有确定,但应该就是那个东西在发挥作用。”
      “……我很想看看,如果你失去了魔力是否还会保护我。”
      “当然如果我能在这个时候死了你会更松一口气,毕竟我知道的太多了。”韦伯这话一出,主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皇帝微微抬起了头,韦伯看着他满脸的泪水表情也为之黯然了一下,“最后一次听我的吧,离开这里,我可以带你走的。”
      “我不要接受这种施舍!”他突然尖叫起来,“我才是王!我才是乌鲁克的皇帝!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怎么可以离开这个地方?这个位置是我的没有人可以从我手里夺走,母亲也好你也好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人统统得死!”他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抱住了韦伯,“混蛋!叛徒!你这个王八蛋!为什么要一副做好人的样子却夺走了我的一切?为什么?!自以为是的家伙……去死去死去死!”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仅此而已,所以我从未想过要透露你的秘密、也绝对不想让你和吉尔伽美什正面对上,那个男人太可怕了,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对我来说你是我朋友,所以我希望你活着;而伊斯坎达尔是我的梦想,所以无论生死我都会和他在一起。”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年轻的皇帝最终抬起头,“……我真的有成为王的气概吗?”
      “我向诸神发誓,你有。”
      “我是个好皇帝吗?”
      “就这七年而言,虽然还未达到贤君的标准,但考虑到年纪,你干得很好。”
      “你觉得接下来谁会赢?”
      “伊斯坎达尔,无论对方是谁最终的胜利者永远都会是他,这个世界如果说还有可以打败他的,可能就只有无法窥见的命运。”
      “……他会是个好皇帝吗?”
      “……他会的。”
      “出去吧,韦伯•威尔维特,虽然我们之间坎坷重重,但作为承认了我的你,我也应报以同样的礼节回敬,对于我来说……希望那个位置由你站着。”他伸出手指向右手边宰相的位置,“走吧,我的朋友,离开这里。”
      “开什么玩笑,一切没有到这个地步,你快点和我……”
      “出去!”皇帝抬起头大喝一声,“出去!韦伯•威尔维特!我是王,我是乌鲁克的科多曼三世陛下,只要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就是王,没有人可以让我离开,哪怕神也不行,所以我命令你,现在还是我的臣子的你,出去然后关上门,直到出现胜利者的那一刻位置,你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这是我的命令,身为王的最后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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