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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如今君心一朝异,对此长叹终百年 ...

  •   那人携我奔了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到了一家破庙里面。
      他放我在一堆茅草上,又出去四下打量了许久,才返回来,往我身边坐下。
      他嘻皮笑脸道:“我和小姐几次相遇,小姐难道都不记得了?”
      我不说话,一直冷眼看他。
      他又接着说道:“第一次在七普里外的茶亭,当日小姐从车上跌下,在下刚好路过。第二次便是前些日子,只可惜在下与几位兄弟被小姐误认为孟浪之徒,又是一场误会。”
      我看他,说道:“这位公子,小女子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说罢我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他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让我走出去,伸手按住我手腕,就要把我拉回去。我脚下一踉跄,直往他身上摔去,瞬时转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往他颈上刺去。
      他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匆匆抬手打开我,簪子还是在他脖子上划开了一道。
      他倒吸一口冷气,翻身将我压在地上,一手扼住我,一手去摸自己的脖子。
      “倒没看出你竟如此手狠。”他看着满手的血,喃喃说道。
      我笑,耸耸肩:“我手若够狠,便不会差了那么一点。”
      他又将我上下打量,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然后从我身上翻下去,喘着气挪到一边。
      我自地上爬起来,换了个姿势躺在茅草堆上:“你又抓我来做什么?”
      他平躺望天:“梅萼残带着你做什么?”
      我斜他一眼:“她挟持我私奔。”
      他哈地一声笑出来,可能是牵到了伤口,马上就收声,又咳嗽了几下。
      我抬头望有些黯淡的黎明,叹口气:“大哥,不管你要对付梅萼残还是谁,我都一点帮不上忙的,我真有事,放我走吧。”
      他嘿嘿笑两声:“不行。”
      “为什么?”
      “就是不行。”
      我有些无语:“我一点用场也没有,你拖着我干什么?”
      他默了一会,却转口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找人。”
      他眼睛倏得一亮,炯炯看向夜空:“真是缘分呐,我也在找人。不过是受人所托。”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紧竖起身来:“既然你也有要事在身,就不两相耽搁了,放我走吧。”
      他还是嘿嘿一笑:“不行。”
      我无力,再不想多言语,侧过身去躺着,看白月西沉到灌木后面。
      短短几日,竟然辗转到这般地步,果真是多事之秋。
      沉沉想要睡去了,却又听到他在说话:“这遍寻不到,不过是两个缘故。一是那人实在不愿让你寻到,大约是什么变故,物是人非了罢。二是自己实则不愿寻到,生怕是出了什么变故,物是人非了罢。”
      我一动不动,不曾去搭他的腔。
      那些过去的人和事,都无法回来,时间一往无前,不堪回首。
      而我只有以更决绝的热情和希望投身其中,无法回头。

      第二日里,他携我依旧是往西去。
      我总以为梅萼残是知道其中一些事情的,毕竟她是皇上的左右臂膀。
      那些事情,模模糊糊,捕风捉影,譬如若即可能没死,譬如若即可能有了什么作为,譬如若即他似乎在寻我,却又不知为何遮遮掩掩,譬如若即可能在往西的方向。
      因为她当初一带我出来,便是直直往西去,毫不迟疑。
      这次她丢了我,大约是会有些麻烦的。
      要说这些人里,最看不透,摸不清的,还是梅萼残,我原来认识的那个叫负雪的女子。
      我和她仅是萍水相逢个把月的交情,然后她害了若即。
      三年后相遇,她每每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几乎是背着她主子地帮我。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却不去想。只因为我心里,对她不是不恨的。
      对于报复这一件事情,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当知道自己的岁月只剩下那区区的几年,便对所谓的报复兴趣全无了。
      便是让他们在怎样凄惨,也不会让我的处境好些。与其如此,那些时间,那些精力,为何不用来让自己幸福。
      只是老天不肯随人愿,单单幸福一词,谈何容易。
      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幸福?什么时候开始想过这个词,还是死亡让人软弱不安地开始信仰。
      此时坐在茶棚里,他听到我笑,有些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我不搭话,在斗笠面纱后面默默地吃掉这一餐的第四个馒头,他看了看桌上空空的盘子,惊叹:“你吃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第四个馒头下去,胃里却没有一点饱的感觉。
      擦干净手,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抖抖衣袖站起来,四处一打量,然后就朝一个书生走过去,立在他边上朝他盈盈一拜,然后便哽咽哭喊道:“官人救我。”
      我找这个书生,也是有讲究的。莫看他一副文弱样子,眉宇间有凌厉之气,举手投足间决然洒脱,必定是练过功夫的。关键是他浑身傲气,便是救我下来,必定也不会是因为什么龌龊心思。
      果然,便是见得女子这般弱态,他竟连眼也未抬。
      携我来的那人,我还不知他名字的,惊道:“你在做什么?”
      我咬咬牙,又继续泫然欲泣地喊了一声:“小女子所遇非人,还望官人搭救阿。”
      那书生模样的人依旧没有理我,旁边却有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人搭话道:“小娘子你有什么原委冤屈,只管说来道。”
      我骑虎难下,只好转而走到那人面前,下身一拜,又掩面泣道:“小女子夫家临阳人氏,夫君福薄命浅,与妾身同好不过半年,便染急症去了。这人是妾身的小叔子,好逸恶劳,此时欠了一身赌债,竟要用妾身去偿还。”话到这里,我索性嚎出来,“可怜妾身夫君尸骨未寒,他竟连孝衣也不予妾身,他日泉下相见,叫妾身有何颜面去见夫君!”
      我还没说完,他就像被馒头噎到一样,连着:“你……你…你……”
      我嚎啕着往地上一跪:“官人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那络腮胡听到这里,双眼一瞪如铜铃似的,大吼一声:“你这灭绝人性的东西,这般对待你家嫂子。”说罢提起刀来就朝他杀过去。
      他一愣:“我……”下文还没出来,就急着拔出剑来匆匆迎战。
      几回过去,络腮胡似是不敌,连着同他一起的几个兄弟也加入其中,我还在一边站着,却见他就抽出空来对我大喊:“小娘子还不快走!”
      我便知道他们竟是不敌,这般给我拖延出时间来。只能匆匆一拜:“多谢官人搭救。”然后跑出去,拉出最壮的一匹马,翻上去就一鞭子抽下去:“驾!”
      那怕是什么好马,埂着头打了几个响鼻,就是不动。
      他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过来:“别想逃!”
      我连着几鞭子抽下去,将缰绳死死拉住,那马又左右挣扎了一会,抬踢嘶鸣了好长一声,终于撒开蹄子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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