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穆〗刹那芳华》维吉尔

5、Chapter5

　　穆走过楼下的花店时，突然想起以前常到处女宫喝茶时，双树院里便有那么几株菖蒲花。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圣域下着罕见的春雨，把原本干涩的圣域淋得湿湿润润的，嘈杂的雨声里，他原本坐在茶厅里看着书，白羊宫的宫殿里却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本来习惯了窗外的雨却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穆轻蹙眉结，放下书去开门。
　　雨帘围着黑色的雨伞，帘后那双湛蓝的眸子微微弯起，穆看得再熟悉不过，倒是怀里捧的一束花让他微微一滞。
　　那是一束紫色的菖蒲花，在圣域是几乎看不见的，倒是在中国的西部偶有一些。
　　“干嘛，送我花？”穆让开门让沙加先进来。
　　沙加站进门里，把伞伸在外面收好，一瞬间水花四溅。穆接过花束找了一个小花瓶，把菖蒲插在里面。然后打开窗户把花瓶放在窗台上，偶有雨水飘进屋来。
　　沙加看着穆一系列的动作，不禁莞尔：“没见过你这么节约水的。”
　　穆听着坐在沙加对面，微笑着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好了，有什么事么？”
　　沙加耸耸肩说：“这是双树院里的菖蒲，我特地给你的。”
　　穆看向窗台上那束花，紫色的花瓣在雨里闪着柔和的光：“我没有听懂。”
　　“菖蒲花，在雨里是特别的。”沙加抬眸对他笑，露出了那双漂亮眸子。
　　一时间两人都相对无言，那一天，是在圣域的一年里唯一的一场雨。
　　穆看着被包好的菖蒲花静静摆在橱窗里，他突然明白了那天沙加的话。

　　身后倒映出撒迦的身影，穆一怔愣，回头对他笑。
　　撒迦移开视线，却看见橱窗里的花——一束紫色的花，很漂亮，让他不由想到了那孩子。
　　“撒迦，”穆轻声喊他，拉回了他的视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当了教皇，那一切争端是不是都可以平息？”
　　撒迦的脸朝着海，不知看向哪里，负手而立。身后，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双手捏得很紧，很紧，很紧。
　　“是。”
　　史昂信任你，神王也看好你。可是，那样的话，你就要承受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撒迦低下头，直到穆看不到的角度。
　　花店里的老板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随即一阵清脆的铃响，老板笑盈盈地朝穆点头。一阵寒暄，问他喜欢哪一束，穆便指着橱窗里的那束菖蒲花。
　　撒迦对他说，难道要摆在车上吗。于是孩子还是放弃了。
　　撒迦还是有些不忍，却没有说话，径自走到停车场，开车绕到门口，穆站在门前等他。稳稳停在面前，穆开了车门，系好安全带。一阵轻烟撩起，那辆黑色的越野已驰了很远，留下那座不知名的小镇在蜿蜒的山崖边，渐行渐远。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穆关上那本在小镇买的小说，结尾只是有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结束了整篇关于复仇的离奇的故事。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穆叹口气靠在椅背上，撒加正开着车。一路上来往的车辆不是很多。周围也很静。
　　撒加侧脸笑问：“你说什么？”
　　穆蓦地抬起头说：“没什么。”
　　撒加没有追问，又聚精会神地开着车。
　　穆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东望望西看看，撒加笑道：“听音乐吧。”
　　穆仿佛这才想起一样，打开了收音机，是撒加一直很喜欢的西洋古典音乐频道，从早到晚是小提琴大提琴钢琴轮流没日没夜地演奏。
　　穆问：“撒加，我们还有多久到圣域？”
　　撒加说：“快了，三天左右。”
　　穆点点头，说：“我们去……”
　　穆的话却被一阵手机的铃声打断，穆猛然停住说话，撒加单手从包里摸出手机，沉默地听对方说话，穆没有吭声。
　　汽车底盘发出嗡嗡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心烦意乱。
　　过了良久，撒加按掉手机，又继续开车。
　　又过了会儿，撒加说：“为什么不问我？”
　　穆把头抵在玻璃窗上，说：“你要告诉我就早说了。”
　　撒加微微弯起嘴角：“我在等你问。”
　　穆叹口气，说：“那刚才那人是谁？”
　　“阿布罗迪。”撒加回得很快。
　　穆不由一愣，喃喃道：“是吗……”
　　撒加说道：“他说，教皇和女神正等着我们会圣域了。”
　　穆的眼帘低垂，声音变得很小：“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撒加点点头，尽管穆没有看见。

　　到雅典的时候是披星戴月行驶了两天后。那时是深夜，因为近日会选举教皇而各地方都加强了警备，午夜之后便是宵禁，撒加并没有打算宵禁的时候进入圣域，以至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在那个城市，撒加有一座别墅，在上好的黄金地段，当然这也是只有身为黄金圣斗士才有的待遇。
　　于是他便把穆带到那座别墅里，穆其实是第一次看见撒加的家，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算不算是他家。
　　那是一座独立于山崖上的房子，如果青苔再多些入了墙，乌鸦在闹些踩在房檐上，他会以为他们回到了中古世纪的欧洲鬼屋。
　　撒加见穆一直呆呆地站在门前望着房子，他突然一阵不好意思，就好像第一次带自己女朋友回家一样，一阵慌乱，忽然又一阵惊慌，勉强笑道：“怎么样，房子还将就吗？”那一句话，说得脸变得很扭曲，就好像要掩饰自己的神情一样。不过好在穆并不怎么注意撒加的脸，兀自点点头，提着包进了屋。
　　停在玄关里脱鞋的时候，撒加已经跑进了客厅。
　　穆勾着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嘴角轻轻抿起。
　　只听见屋内一阵骚动，穆换好鞋进去时屋内有些昏暗，只有沙发边的落地灯被橘黄的灯罩笼着，还来不及拉上的窗帘正肆无忌惮地被风鼓动。透过刚被打开的窗户可以看见夜幕的远处海天相接，繁星满天，熠熠闪烁。
　　撒加站在沙发后面不知道在干什么，穆走到与客厅相连的阳台，海风突然狂暴起来。疯狂地聊起紫色发丝，让他的视线模糊。
　　撒加在客厅和厨房里忙碌了一阵子，穆转身找到餐厅，撒加突然探出头来问他：“要不要来帮忙？”
　　穆点点头，边走边挽起长袖，一副要下厨的架势。撒加好笑地看他走过来，耸耸肩，之前的心情也出奇地轻松起来。穆打开冰箱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柜子，除了几瓶啤酒，就只有一包不知是否过期的土司。撒加让他让开，自己翻箱倒柜了半天，终于从冷冻室里拿出了一包饺子。穆啼笑皆非地说：“想不到还有吃的，万幸万幸。”
　　撒加也不跟他计较，说饺子他还是会做的，于是让穆去客厅里看会电视。
　　穆却不干了，非要呆着厨房里看撒加煮，穆说，这个时候电视里除了成人频道，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话刚一说完，就后悔万分。
　　撒加偷偷瞄了眼穆变得阴郁的脸，又赶紧自顾自地跑去烧水丢饺子，他一直背对着门，不知道穆是不是还站在那里。
　　饺子沸腾了一次又一次，撒加呼口气，找了碗出来分好，却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近至远。撒加没有在意，走出厨房时穆已经坐在桌边看着撒加。
　　撒加无声地把饺子递给穆，穆接过来道了声谢。撒加笑笑坐在自己位置上。
　　外面很静，别墅的位置大概在雅典城的郊外，离市中心隔了十万八千里，所以这里既望不到城市的点点星火，也听不到城市喧嚣，宛如一座弃红尘远繁嚣的仙境。
　　餐厅里只有筷子碰在白玉般的瓷碗上的声音，俩人一直埋着头吃饺子，撒加不敢抬头，穆也不敢抬头。
　　直到累如小山的饺子被两人吃得精光，就连碗里的煮饺子的汤也被两人喝完，这才不得不抬起头看互看两人，就错开不知看向对方身后何处。
　　撒加眨了眨眼睛，说：“休息吧。”
　　说罢就站起来准备回房，当两人擦肩而过时手腕却猛地被人握住，撒加当然知道是谁的，穆说：“我睡哪儿？”
　　撒加尴尬地笑笑，说：“我带你。”说罢，反握住他的手，牵着他到二楼的客房。
　　穆看了看房间，阳台那面的墙是透明的玻璃，撒加为他把拉门拉开，浑浊的空气被一扫而空，帮穆换了床单，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他，笑说：“不需要我陪吧？”
　　穆坐在床上看着他：“明天，我们就要回圣域了。”
　　不是问句，不是感叹句，更不是祈使句，那只是一句陈述，陈述他们已经站在雅典。从日本坐船到中国，从中国坐飞机到了欧洲，从竹林到大教堂，从宫殿到大海，最终，他们到了雅典，希腊黄金时代遗留下的残破石柱，歪歪斜斜地屹立在奥林匹斯山端，影子被太阳拖得一阵长短变化。街道边的神兽石像有的已经缺了爪，有的已经缺了头，被雨水周而密布地淋湿，又被从爱琴海吹来的风吹干。
　　他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他站在帕米尔高原的塔楼门口，撒加站在他的面前，迎面的头顶是离他似乎很近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射在门前的阶梯上，黑色的影子描绘他的身形，在石灰的台阶上一折一折，又一折，最后越拖越长，触到了撒加的脚。
　　撒加故作轻松地说，穆，我是来接你回圣域的。
　　那句话说得很淡，好像是一碗什么也没有放得粥，带着粘稠的缠绵；就好像一粒尘埃落入平静如镜的水中，没有激起千层万浪，没有打起宛如盛放的水花。他只说，明天，我们就要回圣域了。
　　撒加倚在门上看着他，玄黑的夜幕发出隆隆的声音，雨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混沌。海里腥咸的味道混杂着潮湿的雨从未关的拉门里进来。
　　穆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他什么也没有期盼。
　　蓦地撒加灼热的手掌抚起他的脖颈，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背触到温软的床垫，撒加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撒加的脸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他的阴影遮住穆的视线，温润的吻像狂风暴雨一般袭来，嘴角无声地，微微弯起，像是一个微笑的角度。
　　撒加，我们□□的时候似乎总是在狂风暴雨里。

　　《刹那芳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