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选嗣案》郑良霄

22、第16章 遇到赵子骕

　　小文向回走。走到荐桥边，大瓦子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赵子骕！

　　小文再仔细看他，见他脚下虚浮，动作迟缓，分明已经喝得不少。看看天光还早，他却已经喝成这样！小文不禁摇头。

　　远远叫了一声：“子骕先生！”

　　“谁？谁叫我？”赵子骕回头，没稳住身体，摆了一下才站稳。

　　“你，你叫我先生？你看我哪点象先生？”赵子骕嘻嘻笑起来。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

　　“昨晚上我没付你钱吗？”赵子骕打断小文，伸手在怀里掏摸起来。

　　小文尴尬地红了脸，大声说：“我是赵子瑄府里的小文，先生见过的！”

　　赵子骕凑过脸来，又打量了一翻：“不记得了。”

　　“丰乐楼！”小文恶狠狠地，象是在念咒。

　　赵子骕呆了呆，“哦。”

　　“想起来了？”

　　“听说你和皇叔一起来过我家，审了我老婆。你和皇叔好上了。”赵子骕很粗俗地说，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还随随便便打了个酒嗝。

　　小文突然觉得他是故意的。

　　“子骕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别叫我先生，‘先生’是称赵子偁那种老白脸的。就如同称你家赵子瑄那种小白脸为‘公子’。”赵子骕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就叫我赵子骕，不然你和她们一样，称我老赵也行。”

　　小文这回真是被他吓到了。她明白赵子骕说的“她们”是谁。但小文更吃惊的是他对礼教的满不在乎。

　　“你现在要去哪里？”小文耐着性子问。

　　“哪里？哪里？”赵子骕茫然四顾，“我能去哪里？”他突然象是看不见小文了，朝着某个方向直直走过去。

　　小文看见那方向不远处，有一杏黄酒旗迎风招展。

　　南方河道纵横，街边就有水渠流过。小文四下一看，见不远处就有一个杂货铺，几步走过去，从摊上拎起一只瓦盆，就近从河道里舀了一大盆水，追上赵子骕，从他身后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全不理那杂货辅老板在后面着急。

　　虽说已经初春，但天气还有寒意。这一盆冷水浇下，不仅赵子骕，连街边看到的人，也发出一片声的尖叫。

　　赵子骕的酒这下算是完全醒了。

　　小文不理会赵子骕的怒意，与他大胆对视。

　　不远处，上百戏巷内，戏子和杂耍艺人们刚刚起床，陆续有吊噪与丝竹管弦的声音传来，他们和赵子骕一样，都是晚起的家伙。那悠扬的调子和现场的突然安静一对比，时间好象静止了一会儿。

　　赵子骕一言不发，狠狠瞪了小文一眼，小文也还以瞪眼，赵子骕转身就走，小文大喊：“喂！你慢点，等等我。”她决定再也不叫他“先生”了。

　　过了大瓦子对面的荐桥，穿过曲里拐弯的一条小巷，有一座破旧的小道观，小文看上面歪斜的扁额上，写着《彤云观》三个疏疏落落的大字，观里无人，也几乎没什么香火。赵子骕大喇喇脱了罩衣，向观门前石幢上一搭，自己四仰八叉地在石阶上一躺。

　　早春的阳光洒下来，谈不上多温暖，但也有了一点小小的威力，赵子骕体质也好，倒也不怕凉，他是即晒衣服又晒人。

　　小文四下打量，院里有一棵楝树已经长得十分高大，几只鸟雀在树下啄食。没想到这闹市中居然还有这样幽静的所在。赵子骕是如何发现的呢？小文不禁对赵子骕刮目相看。

　　赵子骕张了怪眼看着小文：“你想审什么就开始吧！”

　　小文在他身边的石阶上坐下，“那我就不绕圈子了，你的酒量如何？”

　　“喝地很多，清醒的时候很少。”

　　“那日在丰乐楼的宴会上，你和令畤大人，谁喝得多？又是谁的酒量好？”

　　赵子骕想了一下，“我是酒鬼，他是洒仙。他喝多了写诗，我喝多了只会呕吐和睡觉。不过，那日令畤大人喝得比我多。”

　　“你觉得我家公子如何？”

　　“酒量吗？太差了！人品吗？我们不熟，我刚才说过了，他就是典型的小白脸。一般比较招女人喜欢吧。”

　　“子偁先生呢？”

　　“酒量也不错，人品么……嘿嘿，会装！”

　　小文干咳了一声，换了话题。

　　“我看子骕夫人很想送你们的儿子入宫，你是怎么想的？”

　　“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好吧，”小文单刀直入，“孩子的亲生母亲现在在哪里？”

　　好半天：“不知道。”

　　小文看着赵子骕，他紧闭双眼，好象是害怕阳光直射，又象是不想上自己的心思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小文突然对眼前的男人有了一丝怜悯。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

　　“我只是好奇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听说子骕夫人也是你当年寤寐求之的。为什么你后来又是这个样子！”

　　赵子骕猛然坐起来“你懂什么！我以前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我一直没出息，要貌没貌，要才无才！我只会让自己身边的女人失望，让身边所有的人失望。”他盯着小文吼，又颓然躺了回去，并且翻了个面，开始晒后背。

　　好一会，他又开了口“想来我的事，你已经知道不少。那时候，我们已经决定南逃，有一天我夫人就抱了这个孩子回来，我很吃惊，因为以前她一直不同意让这个孩子进门，那天，她对我说孩子的母亲已经病重，把孩子托付于我们。让我们带到南方来。我曾问她，孩子的母亲在哪里。她不肯说。只说我休想再见了。自从我们为这事闹开以后，孩子的母亲就一直被子骕夫人的家庭藏了起来，我一直都没能再见到过。我以为她早就死了。却没想到他们会容她生下这个孩子。”

　　“没想到你们闹到这种地步！”小文感慨。

　　“你不是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以前不喜欢知书识礼，温文尔雅的女人。总觉得那种女人不会看上我，倒弄得大家没趣。没想到……咳！总之是我自己不好，”

　　小文凝视他赤裸的脊背，一点也没不好意思，背上水渍已经干了，才刚交二月中的天气，阳光却已经有了些威力。

　　“说起这个来，那时我总被安排相亲，还见过你家夫人呢，”赵子骕轻轻笑起来。“我装成小厮，跟着家中老人去相亲，我以前也常这么干，她明明知道就是我本人，可我只记得她从头到尾都没拿正眼看过我。后来我和子瑄差不多是同时成亲的，虽然我比他们大了有四五岁。”

　　小文眨眨眼睛。

　　“因为朝庭不允许我们这些宗室子弟结交内臣，所以，我们相亲的对象大多是武将之家，真不知这样人家，让女孩儿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让女孩儿们自由嬉戏，快乐长大。等到长大了，就没那快活日子可过了。”

　　“读书也有读书的好处，起码能了解自己无缘经历的别样人生，使人有更广的眼界，更多的见识。”小文不服。

　　赵子骕翻过身来，上下打量小文“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教书……”

　　“怪不得，”赵子骕不以为然，“百无一用是书生，教出来的女儿也是呆子。难怪赵子偁夫妇说你有点呆气。”

　　小文大窘，“你们背后嚼人舌根！”

　　“切，谁人背后不说人，”，赵子骕不以为然，又仔细看了一眼小文，怀疑地问“你多大了？”

　　“十三。”

　　“哈！小屁孩一个，我对你说这些干什么。早知你这么小，就什么都不对你说了。”赵子骕又趴了下去。“给你个直接的答案吧，人，不是我杀的。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连你的夫人你也不能担保吗？”小文问。

　　“她自己的事她自己负责。好了，回去向皇叔复命吧。我要睡一会儿了。”

　　小文看着赵子骕的后背，站了起来。

　　“等一下”赵子骕又闷声叫住小文“以后，你离皇叔远点。我们，这些所谓的天湟贵胄、皇家宗嗣，都是些不详之人，连天下都能弄丢了，还能守住什么！”

　　“才不是，皇叔不一样，他在北边曾抗击金军。他……”小文忍不住反驳。

　　“他要真不一样就该留在北边！无论是谁，一旦回到这个圈子迟早都会一个样。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离我们都远点吧。”

　　小文抬头看了眼楝树冠上湛蓝的天空，咬咬牙，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