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之落瓷》一念

70、燕子坞里燕啼声（四）

　　燕子楼的根基就在江南，查这些许小事还是容易的。此前只是没有线索方才无迹可寻。
　　一天后，燕子楼姑苏分舵送来了消息：燕子坞慕容山庄老庄主膝下确有两子，长子即为现任庄主慕容继，次子于二十六年前元夜灯节被拍花子拍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当年慕容家也花大力气找过，只是彼时小儿子不过两岁，自己是谁尚且记不得，娃娃堆里又如何找得到。

　　空青从看过信报便伫立窗前，一言不发。
　　落瓷上前取过被他捏皱的信纸，粗略看过，低低叹了一声，去握他的手。
　　空青转过身来反握住她的，脸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落瓷还是看出他并没有找到家人而喜悦。

　　她故作轻松地说：“至少现在我知晓了你到底多少年岁了，也是好事。”

　　“小时候训练实在太累，夜晚痛得睡不着时候，我总在想我的家在哪里，家人是怎么样的。后来慢慢熬过来也就不想了。”空青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一纸书信，“如今找到了，倒还不晓得怎么办了。”

　　空青虽然很少说出他的想法，默默当一块背景板，但落瓷从来没见过他有过这么茫然的时候。这让她特别心疼。

　　“回去看看吧，我陪着你。”
　　只是慕容庄主被他们撞破家丑，不一定愿意再见到他们就是了。

　　船行燕子坞间，这一次来和上次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空青立在船头甲板上，目光紧紧追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湾一汀。落瓷立在他身边，道：“说不定你幼时也无数次往返于这条路，也在慕容山庄里嬉戏玩耍，也像慕容远那小团子一样翻墙捣蛋。”
　　说着她又自顾驳了自己的话，“不，你一定没有他捣蛋，就你这木楞劲儿，也许在哪个角落一歪就是一天，累得照顾你的人到处找。”

　　这些被幻想出来的场景离空青太遥远了，他看着落瓷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二十六年呐，那已经太久太久了。

　　纵然近乡情却，下船后空青还是利落带着落瓷往山庄里走。有哨守发现他们去而复返，问好后通知老管家来接。
　　空青耐不得等待，握住落瓷的腰便带着她几个腾挪，不一会儿便立在慕容继的正院门口。

　　这可不像作客的态度，惊动了家卫，一群人长毛短刀团团将二人围住。
　　空青将落瓷护在身后，扬声道：“我不打架，请你们庄主出来。”

　　慕容继身上余毒已清，虽是尚还虚弱，但早已可以下地。此时听到院里动静，也让仆从扶着从屋里出来。
　　“武大夫，此番前来所谓何事。”说着他挥挥手，让家卫散开。
　　“庄主！”
　　“退开。”
　　“是。”说话那人打了一个手势，带人退到一边，却还摆着防御的阵势。

　　落瓷这才向慕容继点头致礼，道：“搅扰庄主休息，只是，此番回转却非因我。寻庄主的乃是空青。”

　　“哦？”慕容继对这位初见便觉面善的玄衣护卫还是很有好感的。只是这护卫除开跟着武大夫进出以外基本不与人交流，他们俩也没怎么搭过话。

　　“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庄主。”
　　“不敢当，若是有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也愿尽绵薄之力。”

　　空青不是多话的性子，此时，也不再多言，直接踢掉了靴子。除去白袜，露出脚踝。那醒目的燕子刺青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落瓷听到院中不少人的抽气声，慕容庄主更是瞪大眼睛向前抢了两步，站在空青面前，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颤抖：“你……”

　　空青却还稳得住，仿佛真的只是在向人请教一般，问道：“庄主可认得此物？”
　　慕容继哪里还听得清其他，他难掩激动，只一个劲儿盯着空青的脸看，叠声喃喃：“像！真像！难怪我第一次见你就觉你熟悉……”
　　眼见着慕容继就要上手摸空青的脸，落瓷出声打断，“慕容庄主。”

　　慕容继回过神，沉了一口气，却没有放开空青，依然一手捉着他，“进屋说。”
　　说着率先拉着还赤着一只脚的空往屋里走，自有眼利的仆从捡拾好地上鞋袜抱着跟了上去。
　　落瓷伸手，“给我罢。”
　　那仆从犹豫了一下，方拱手递给落瓷。作了一揖，退开了。

　　落瓷跟上去，只见屋里，慕容继和空青两相对坐无言。
　　见落瓷进去，慕容庄主让座后才开口，此时情绪已经没有方才激动。

　　他道：“我姑苏慕容氏与前代大燕国有些渊源，大燕灭国后慕容一族迁居燕子坞，说来不怕武大夫笑，早些时候，慕容氏先祖尚存复国鸿志。”
　　叹了一声，慕容继接着道：“然故国难复，谈何容易。几经风雨，我慕容氏一脉险些断了血脉。先祖留下大量财富，却也传下话，不许后代子孙再起复国之望。延续子息方是正道。这脚踝上的燕子刺青乃我慕容氏嫡脉独有。凡是嫡脉一支男子，在满月之时均会刺上此图腾，是不忘血脉根源的意思。”

　　“在下有一幼弟，不满三岁时那年元夜出门观灯，竟与家人走散，再没回来。”慕容继相当动容，已然失态弹下泪来，“二十六年，整整二十六年了，没成想还能有再见日。”

　　空青还算镇定，并未如慕容庄主一般失态。
　　“庄主仅凭一枚刺青如何便能确定便是我？”

　　“错不了，错不了，你就是小延。慕容氏在我这一代嫡脉便只有我们兄弟二人，自从父亲去世后，这世上只有你我与如今尚小的远儿还会带着这个刺青，怎么会错。”

　　“或许是我在别处听闻庄主家事，纹了刺青来欺你也未尝不可。”空青持续追问。

　　“这燕子刺青乃祖上传下的秘法所纹，刺青颜色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化。一般刺青骗骗外人尚可，却骗不了慕容家的人。”慕容庄主起身，双手搭在空青肩膀上，说：“小延，我确是你的长兄呀。”

　　空青搭在膝盖上手终是紧了几分。

　　“小延？”落瓷在一旁问。

　　“是了，你怕是早已记不得这个名字 。”慕容继又捏了捏空青结实的肩背臂膀，欣慰又心酸道：“都这般大了。”又才解释起名字的事，“你本名慕容延，乃祖父生前所取。”

　　慕容延、慕容继、慕容远，这几个名字让落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慕容复之后，慕容氏一族过得确是谨小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