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黎明海

92、第六章 黑夜（二）

　　明明已是凌晨，在以往晨曦已至朝霞满天的时刻，充斥在眼前及压在胸口的却是挥不去的厚重阴云。尽管下了近一夜的雨已经停下，可它所带来的寒冷和潮湿却没有离去。
　　斯挪科临近茨纳边境的一处树林里，少年疲惫地靠在树边，已被包扎妥当的左手无力垂下，右手却由始至终搭在剑柄上。虽说在经过一番恶战后，大家已经站在了斯挪科的土地上，但这并不代表茨纳会放弃追捕。卡罗德的亲王殿下在宣布休息后曾告诫过大家，联盟那边很可能化明为暗的将追捕兵力隐蔽地渗入沙漠，因此大家在各方面仍需要处处小心。
　　为了治疗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杰夫，魔力所剩无几的朱利安和欧菲雅忙碌了整整一夜，将全部法力耗尽后，不得已才去休息，打算在尽快恢复后继续进行治疗。
　　而杰夫现在仍在昏迷中，发炎的伤口带来的是不退的高烧，严重的大出血让他的身体极其虚弱。“要不是那个茨纳军官使用的长剑附带的是冰系魔法，光是止不住的出血就能让逃亡中的杰夫再无转圜生机了。”朱利安曾这么对他说过，这位治疗师在休息前曾特地来到他面前安慰地拍拍少年的肩膀——他看得出悠晨有多么自责。“所幸寒气在杰夫体内造成破坏的同时，也减低了他的血液流动速度，封住了他胸前伤处的出血……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原悠晨垂眼看了看蜷在自己脚边，睡得极不安稳的孩子。慕司在逃亡中就一直不吭声地跟随在自己身边，而在逃出茨纳进入斯挪科之后，他更是紧跟着少年不肯落后半步。在隐约猜得出众人被追捕的幕后原因的同时，这个小男孩就显得极度自责和缺乏安全感，而这种情况似乎只有呆在悠晨身边的时候，才会好上一些，以至于悠晨在放哨警戒的时候他也坚持着要一起跟过来。
　　至今为止，杰夫尚在危险期，在精疲力竭的众人谁也帮不上手的此时，所能祈祷的，只有他本人能够撑到几个小时后待欧菲雅和朱利安恢复的时刻了。
　　靠在树上的少年将目光放远，黑色湿发帖服在额头上，冰冷又粘腻。
　　如果当初自己不是那么心软多事，不是那么幼稚天真，是不是如今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呢？感受着脚边轻微的呼吸起伏，少年不由这么想。他很清楚所有人在自己的心中并非地位平等，自然会有第一、第二重要之分，也会有二选一时而不得不舍弃的后位者，如果当初他信任森的判断……
　　“换班。”这时剑士诺尔走了过来，对悠晨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不再出声，只是手持长剑的站在一边。事实上自从森.艾得罗身遇险境之后，这位忠心耿耿的属下对少年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相对于其他人来说他这种略为耿直的个性更是把责备写在了脸上。对于这位剑士而言，现在他只是迫于合作的环境和上司的态度而在对少年维持着最基本的礼仪罢了。
　　悠晨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和完成交接，随后便俯身打算抱起睡眠中的慕司回到篝火旁。
　　“先生？”这时孩子却已经揉着眼睛坐起身，不怎么安稳的浅眠让他此刻已经清醒。
　　“换班了，我们回去篝火那边吧。”少年揉了揉他的褐色短发，轻声说道。“在那里睡得会暖和些。”
　　孩子点点头，看了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剑士一眼，攥着少年的衣角，跟着悠晨走出了诺尔的视线。
　　篝火旁，基思和朱利安他们早就倦极而眠，亲王殿下也在一旁闭目养神，而他的随行魔法师斯逻则正在强打起精神警戒着自家上司的安全和看顾篝火。在另一边较为干燥洁净的空地上，正躺着红发剑士壮硕的身躯，还有坐在他身旁的弓箭手少女。
　　悠晨看到她疲惫的神情及泛着血丝的双眼，犹豫良久，终于走上前去。“米琳，你得休息了。”他轻声说道，“杰夫就让我先照顾吧，再这么下去你会累垮的！”
　　“悠晨……”弓箭手少女背对着他的身影没有动，只是她抓着自己恋人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对不起……我知道你没有错，当初也是我和杰夫自己的选择……可是对不起……”
　　少年站在米琳身后，看到她好象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一样，僵硬着肩膀，把头垂得更低，随后便一动也不动。“……对不起，现在请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求你了……”
　　胸口好象有什么利刃刺入，在刺入的地方来回搅动，把伤口不断扩大，直至蔓延到四肢百骸。
　　悠晨望着米琳紧握杰夫的泛白指节，只觉得自己是喘不过来气的窒息。
　　***
　　郁香在神殿的休息室里苏醒，极不安稳的夜晚已经过去，沃塔迎来了晨光微亮的黎明。索亚在昨夜时因为尚有事情需要安排，因而在向大祭祀确定她的健康状况后便匆匆离去，只给她留下今天会再过来商量细节的口信。
　　“大祭祀阁下，预言应该您最擅长的才对。我请求您，请您就预言再占卜一次。”连早餐也顾不得吃，在郁香的坚持下，她终于见到大祭祀。看着没什么表情的席伦，她开门见山地提出以上请求。
　　悠晨出事了！只此一条就足以让她放下一切去确认亲人的安危！
　　可沃塔大祭祀却看着她摇了摇头，“如果只有你或者另外一人单独来到这里，我要找出你们的位置并非困难。可问题在于你们如今已是意外地一起来到了这里，这么一来，就连我也是对此也是无能为力了！”
　　“您是大祭祀，怎么可能没有办法——我请求您！”少女听不进任何拒绝的回答，只是企求地望着席伦，企图在那双平静的眼眸中窥到一点点的可能性。
　　“十分遗憾，这是事实。”席伦直视着郁香，平静作答。
　　“与其找我，我建议你不如到大陆上消息灵通处去打听。”席伦的目光忽而望向少女身后，向门口来人颔首，“殿下，早安。”
　　郁香闻言回头，看到沃塔三皇子甫推门而入，心中不由一动，要说消息灵通，这家伙的情报网应该不差才对。
　　“大祭祀阁下，早安。”索亚向席伦颔首致意，随后把视线调到一旁的少女身上，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把手中的一份文书抛到她手里。“这是刚刚整理出来的报告。”他说。
　　郁香闻言打开，看到白纸上原悠晨三个字体，顿时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忙不迭的看下去，那是一份来自茨纳边境的情报。她一边看着报告，一边听到青年在一旁说道：“据边境传报，昨晚茨纳边城卡尔得周遭聚集驻军，说是要逮捕一伙来自斯挪科的强盗。在战斗中我方情报人员发现，那伙所谓的强盗中，有一名黑发黑眼的少年持长剑战斗，身手极其出色，其身手及外貌特征与原悠晨的吻合度为九成以上……”
　　黑发青年眯眼看着猛然抬头望向自己的少女，一字一字说道：“经一夜追捕，联盟方面仍未能捕获，现已确定此伙盗贼遁入斯挪科，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