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圣战记Ⅱ》冷薇

4、进化者归来(上)

　　我被随风乱舞的陨石碎片擦伤了皮肤，我脚下的沃野被陨石的碎片击中，变得满目疮痍，那些火星到处迸溅，燃起一堆堆小小的火焰。浓烟渐渐冲淡，那股灼烧发出的焦味却始终散不去，它扑入我的鼻息让我感到晕眩。我有一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呵，刚才的场景一遍遍在我脑海里回放。那是我第一次释放出魔剑士的独特力量，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我，阿狄莱娅，觉醒后的你，天生就是为战斗而存在的。

　　我满身冷汗，手握石剑，任凭夹杂着硝烟的晚风吹拂着我的头发。哥哥们分成两组人马，其中的一组负责跟随被遣散的族人并且安顿他们，另外一组人在奥德的率领下向我走来。我看见夜幕下的奥德不顾其他兄弟的阻拦，拿起了他的石剑。当奥德一马当先冲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已经力不从心，我用石剑支撑着身体使自己不至于倒下，很快奥德的石剑就已经指向了我。

　　他身边的兄弟很显然都是他的支持者呵，他们尽管并不情愿却不能不臣服于奥德的王者气概。

　　“奥德，你想干什么？你难道要伤害自己的妹妹？”第四位哥哥艾利克斯那严厉而又软弱的声音从奥德身后传来。

　　奥德哥哥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而深邃的波澜，他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我，然后用他的剑挑起我的下巴。

　　“我的妹妹，我要你发誓，永远忠贞于我，留在我身边辅佐我，永远不能取代我的地位。”

　　奥德咄咄逼人的神态并没有震慑住我，但我还是遵照他的愿望，当着哥哥们的面发誓了。

　　奥德起初非常惊讶，而后相当满意。兄妹之情又回到了他的目光当中，他搀扶着我加入到兄弟们的行列，一起向族人们的聚落走去。

　　奥德，你知道么？你根本不了解你的妹妹。阿狄莱娅天生傲骨，我有着毫不逊色于男人的勇敢呵，我之所以向你发誓绝不是因为我屈服于你的威力，只是因为我深深地相信，你可以像父王一样成为杰出的领袖，你可以让新生的虫族在幸福与安定当中生息繁衍。你的妹妹阿狄莱娅虽然外表温柔却性如烈火，倘若你今后变成暴虐凶残的统治者，我愿意随时义无反顾地拿起剑，用我全部的力量颠覆你所拥有的一切。

　　我们觉醒之后获得的语言和人类非常相似，只不过当时魔剑士这个词汇尚未诞生。后来是艾历克斯和族人们当中擅长言语的那些普通血亲一起构建了我们的词汇谱系，聪明的艾历克斯很快从人类的语言当中找到了分别与两种力量相匹配的词汇——斗气和魔法。等到我们斗气和魔法的修炼日渐成熟的阶段，艾历克斯才根据我的战斗特点创造出“魔剑士”这个称谓。这个过程整整花费了我们十年，我心中对斯普瑞哥哥的想念虽然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但却不得不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而中断了找寻。

　　存活下来的族人们当中，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已经开始孕育后代。而幸存者当中的少数老人至今大多还健在，这样看来我们的新□□还挺让人满意的，因为每个人都有潜力存活上很久很久。

　　十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呵，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身穿草叶裙的懵懂少女，我成长为丰腴挺拔、高大强健的女人。奥德果然成了杰出的领袖，除了对权力和利益过度敏感之外，他还算是受到大家的爱戴。新生的族人们总免不了杀伐，奥德于是把包括我在内的二十位同胞划分到不同的聚落，我们虫族的疆土不断扩展，从卡特布洛基雅山脉脚下的沃野，一直延伸到西南方向的广袤草原。也只有我们二十位同胞记得过去的岁月，那时候西南面的草原被我们虫族称为死域，我们卑微渺小的形体根本无法到达如此辽远的地方。而现在，新的天地每一天都比之前的一天开阔，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我和哥哥们前往不同的聚落，负责捍卫那里的正义。一些显现出杰出特质的魔法师和斗士追随在我们身边，渐渐的我们每一个人麾下都有了自己的死士，当然，奥德还是我们当中最强大的。对于我们这些天生就能驾驭超自然力量的人来说，研习战斗成为我们的必修课。而那些平凡的族人反倒有更多时间去从事真正的生活，他们让我们的种族日渐繁盛，我们虫族的文明迅速崛起，我们的世界一片欣欣向荣。

　　最让我庆幸的是奥德，他废除了奴隶制度，让族人们过上了平等的日子。现在我们的每一个聚落都具备相当庞大的规模，渐渐演化成独立的郡，并且聚落与聚落之间偶尔还会有集市出现，我们的农艺和手工艺无不蒸蒸日上，这一切都归功于奥德，他赋予了每一位族人自由生活生产的权利。

　　如今我的装扮十分美丽，我左手的臂环是用香木精心雕刻而成的，古老的雕镂图腾焕发出神秘的魅力，图腾中央嵌着一枚珠圆玉润的青色晶石。我的戒指同样散发着灵动的光泽，它工艺精湛熠熠生辉，打磨得光滑圆润，它的材质是一种叫做琥珀的上古宝石。我的长裙和胸衣都用沃野上的亚麻编成，我罩在胸衣外面的甲胄是用猛兽的皮革制成。我的武器不再是十年前那把粗制滥造的石剑了，我的聚落当中有许多一流的冶铸工匠，他们为我打造出一把衬手的冷铁剑。

　　然而除了我们王族之外，没有任何人保存有觉醒之前的记忆，十年以来我们的种族不断扩大，却从来没有任何人提起过觉醒之前，就连觉醒这个词汇也只是我们王族后裔之间偶尔谈起的暗语，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听懂。我们也试图向周围的族人提起觉醒和变异，但一提到类似的字句，所有人都像着了魔一样突然间沉默，然后陷入木然。

　　新生之后的第十个年头，我们终于在苍茫的新生当中找到了唯一的知音。她是一个垂垂将死的老妪呵，从她疲惫而衰朽的身体来看，我猜测她在觉醒之前是一位女奴出身的虫母。我的猜测被印证了，那垂死的老妪声称她是我母亲的同伴，她早在觉醒之前就是一位人所不知的灵视者，唯一知道她具备异能的人竟然是我已故的父王。

　　灵视者们总能穿越生命与死亡，他们总有独特的办法能找到游荡的灵魂又或者和冥界对话。正是这种异常的天赋使这位女奴出身的虫母保留了所有的记忆。她是一位高明的灵视者，喜爱淡薄和隐匿的生活，她说她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阿克西，于是我尊敬地称呼她为阿克西嬷嬷。

　　阿克西嬷嬷在此之前一直被认为是疯癫的老婆子，她被族人们四处驱赶。艾历克斯哥哥麾下有一位年轻的斗士，他慷慨善良又十分正义，他发现了流浪的阿克西老嬷嬷并且为她安排了居所。嬷嬷的疯言疯语并没有遭到他的鄙弃，这位正义的青年仔细倾听，发现老妪的话充满神秘力量而且她的描述既真实又动人。于是他向艾历克斯禀报，聪明的艾历克斯哥哥这才发现了她。

　　艾历克斯哥哥是众多的兄长当中除了斯普瑞以外最值得我信任的，他发现了嬷嬷然后立即告诉了我。当我们千里迢迢奔赴到阿克西的居所，老妪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极限了。阿克西嬷嬷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完整的言语，但我能感受到她情绪异常激动。她仿佛是为了感谢我们对她的信任，于是拼尽最后的力量，在回光返照的弥留之际最后使用了一次灵视者的天赋。她死前对我们唱道：

　　王的第一个儿子还没有归入死神的国度呵，新生的我们当中缺失了曾经的进化者。

　　唱完这两句，她发出了欣慰的叹息，然后神态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