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不相知》秦浅安

25、得失，一念间

　　这是将近200个日夜里，易简澈再一次见到秦暮染。
　　一身轻纱粉衣，较碧文倩的红衣，少了一分浓艳，多了一分悠长。衣袂翩翩，微笑清浅，一双含笑的眸子微微泛着光点，嘴角上扬间，已然荡出万千颜色。
　　她似乎瘦了许多，却较之前增添了几分精神，面色微红，之前的颓累丝毫不见，反而像是修养过一番，平添几丝生气。
　　说话间，字字坚定有力，带着笑，更多的，却是肯定。“请师兄谅解。”
　　三两句间，碧文倩已经听懂，迟疑的朝着秦暮染确认，“妹妹，这是要•••”
　　“各位江湖同仁，今天我灵安谷有喜事一桩，还请大家帮忙见证。”秦暮染一字一顿，声音甚是有力，“我，灵安谷第四代谷主秦暮染，在此，收影剑山庄庄主楚连之子为徒，带与身边长大。自我死后，承接灵安谷各处，成我灵安第五代谷主。”
　　秦暮染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
　　有嘴快的，率先站了出来。“秦谷主，这恐怕，不合适吧•••”
　　话音未落，秦暮染一根银针飞出，正中喉腔，那人顿时，声音乍止。
　　气势逼人。
　　顿时，叽喳声顿止。
　　秦暮染一字一顿，气势磅礴，“此事，只是让各位做个见证，其余杂事，不劳各位操心。”
　　秦暮染说完，竟然还有不知死活朝上扑的，一脸正气盎然的样子，冲着秦暮染叫嚷，“你们灵安谷也别欺人太甚，这种事哪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楚庄主只要说个‘不’字，我们拼了命也要护小少爷安全！”
　　这话说完，秦暮染反倒安静了下来，银针在手里握着，却收了起来，笑意却是越发的亮了，声音柔柔的转向楚连，“那，我就问一句，楚庄主，可曾愿意？”
　　楚连面上一丝反应也无，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秦暮染，倒好像要把她读穿。
　　许久不见答复，秦暮染再度开口，“楚庄主许是没听清，那我就再说一遍给楚庄主听着。”
　　“灵安谷第四代谷主秦暮染，欲收影剑山庄庄主楚连之子为徒，自此，他的过去和以后，皆是我灵安谷家事，不劳影剑山庄费心。”秦暮染微笑，声音再度上扬，“自此，影剑山庄庄内上下的死活，与他无关。一切情仇爱恨，皆断于今天。”
　　说完这些，秦暮染转头，真真切切的询问道，“楚庄主可曾愿意？”

　　楚连依旧沉默着，眼神里，有着一丝疲惫。
　　他站在那里，哀伤渐渐从他的眼睛里蔓延开来，包围在他的周围。
　　似乎，周围的嘈杂、抱怨、或者反对，一切都与他无关。
　　又似乎，全部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半晌。
　　他沉沉的开口，“我愿意。”

　　“楚连！”碧文倩连名带姓的扯出声来，几乎歇斯底里，“你说什么哪！这是你亲儿子！刚满月的亲儿子！你怎么忍心，忍心•••”
　　说到最后，碧文倩泣不成声，面对着这么多的外人，却没了任何的顾忌，三两句间，陡然破音。
　　楚连却恍若没听见一般，走到奶娘面前，伸手，赫然，带了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奶娘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抱孩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抖着，无助的眼睛看着碧文倩，企图寻求她的意思，“夫人•••”
　　碧文倩陡然扑来，死死的压住楚连伸手去抱孩子的手，指尖重重的划过楚连的胳膊，一道道血痕浮现，“你要是敢，我就死给你看•••”
　　楚连挥手，表情漠然，“带夫人下去休息。”
　　话音刚落，一旁服侍着的小厮跟丫鬟自然的围上来拉碧文倩，几人之力，虽然不敢施力，却也堪堪的把碧文倩拉到一旁。
　　伴着碧文倩声嘶力竭的叫喊，楚连抱着孩子慢慢的走到秦暮染面前，双膝缓缓的跪在地上，“楚连代小儿，谢秦谷主，大恩。”

　　秦暮染单手接过襁褓，朝着台外一抛，自然有抹黑影腾空而起，轻飘飘的接起，瞬间消失。
　　“暮染在清雅别院小布酒菜，还请各位移驾别院，容暮染答谢各位远道而来之谊。”秦暮染几乎是不容拒绝的说完，冲着席间朗声喊道，“来人，迎客。”
　　几乎是一瞬，四抹黑影腾空而起，落在台上，冲着台下石阶方向齐齐转脸，“请。”

　　人，很快的散没了。
　　人走，茶凉，空气也静寂了许多。
　　小厮丫鬟也一同散尽，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身影。
　　楚连，碧文倩，秦暮染，还有，被特意留下来的易简澈，林立堂。
　　许久许久，仍是沉默。
　　硕大的台子，空冷冷的几个身影，寂静到阴寒。
　　只有，碧文倩的隐隐的啜泣，幽幽的响着。

　　最终，林立堂开口打破平静，“不知，秦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自然是另有安排。”秦暮染开口，坐到主位上，找了个空杯子，倒了一杯酒出来，浅尝一口，赞道，“冷酿春，好酒。”
　　言罢，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冲着在座虚晃一下杯子，“不庆祝一下？”
　　自然没人理她。
　　秦暮染也没想着能有什么响应，似乎现在的局面越尴尬，就越得她的心。
　　再倒一杯，正要一饮而尽间，一抹声音响起，“我陪你。”
　　秦暮染顿住，抬头看去。
　　易简澈已经举了杯子，冲着她做邀，“请。”

　　宋擎天一路窜上台子时，易简澈这边的酒壶已经下了大半。
　　他的吵闹，终于打破一番平静。
　　似是没想到台上会是这样的局面，怔忪间却也顾不得，冲着易简澈朗声喊道，“秦姑娘都要嫁人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喝酒？！”
　　说完，才看到主座上坐着的秦暮染，顿时，彻底愣住。
　　后面跟着李夏，皱着眉头拉住他，低声道，“瞎说什么呢？”
　　一切好像出了什么差错一般。
　　皆是一片莫名。
　　倒是秦暮染轻轻的站起身来，声音缓缓，“刚刚，我这里得到消息，说凤羽山庄右方小院房屋突然坍塌，折损了十几名下人，财产损失也并不严重。”
　　林立堂皱眉。
　　一直提着情绪的宋擎天也是一愣。
　　“增补下人这事儿，相必，林庄主就算知道，也是不会主动过问的吧？”秦暮染微微的笑，眼睛带了些深意。
　　林立堂沉住了气，宋擎天倒是先出了声，“秦姑娘•••”
　　“后面的事，我就不再说了。”秦暮染却缓缓的收住声音，“林庄主自己思量便好。”
　　林立堂有些不明所以，稍稍皱了皱眉，微眯着眼睛，似是在琢磨。
　　“今天，多谢林庄主另外派人去我那边道贺。”秦暮染冲着林立堂行礼，仍旧笑的清浅，“只是，我房里丫头不懂事，倒跟宋公子开起玩笑来，真是对不住。”
　　宋擎天疑虑重重，仍是顺着秦暮染的话点头，“不碍事。”
　　“我这丫头，倒独独对李公子客气万分。”秦暮染冲着李夏嫣然一笑，“竟然对你，把什么都说了。”
　　李夏亦是一愣，尴尬的点头，“我跟眠儿姑娘，只是有缘，有缘。”
　　秦暮染淡淡的把所有的客套收起，顿了一下，冲着楚连一笑，“师兄倒真是力能通天，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事情，就传进师兄的耳朵里了。”
　　众人皆是一惊。
　　万分恍然间，秦暮染的笑声再起，“我那丫头，还真是多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