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不相知》秦浅安

22、许你安好

　　那段，曾经的事情，秦暮染也查了许久。
　　师父留下的线索不算很多，只零星的一些，查起来很是困难。
　　但是幸好，师父给她留下了隐卫，这就使真相的还原，相对比较顺手了一些。
　　秦暮染想起师父前临终说的，特地拜访了很多那个时期的江湖才俊，探听到许多，有用的，没用的。也总算摸清了事情原本的脉络。
　　按照这些前辈说的，师父跟父亲出现后，算是威震江湖，而他们之前从哪里来，做过什么事儿，却没人知道。
　　墨鞘派其他隐卫出去出去查了很久，却仍是没有任何消息。
　　后来还是被一个识货的老前辈看到了她脖颈上挂着的那枚师父留给她的扳指，这才有了眉目。
　　那人说，“这个扳指是极品的水衣玉，曾被皇上赐给护驾有功的云天双雄，后来，就没再见过了。”
　　秦暮染虽然已经有了八分肯定，却仍旧多问一句，“前辈确定这个扳指不会是仿品？”
　　老前辈的回答却斩钉截铁，“除非老朽眼已瞎、手已残，不然，这颜色，这手感，确定是当今圣上御赐无疑。”
　　秦暮染便彻底不再怀疑。
　　云天双雄。
　　师父楚云展。
　　父亲秦天。
　　不会有差。
　　找到这个突破口，后面的事情，便开始变的容易。
　　左右前后暗中一打听，二十多年前的宫中，果真有云天双雄这样的传说存在。
　　只是，鲜少有人再提起。
　　曾经，他们两人是御前带刀侍卫，是叱咤皇宫的人物。
　　后来，却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两个人突然离宫而去，回转江湖。
　　再后来，便是老爷子说的那样。
　　在一段时间的称霸后，她的父亲秦天，遇到了她的母亲苏篱，然后，便隐退了。
　　再后来，双亲亡故，她便出现在了楚家。

　　她的身世明了之后，也曾想去深入追查当年他们离开皇宫的原因，却不曾有过任何进展。
　　皇宫里的秘密，有的，是要被封存到永远的。
　　但是，易惜烟这个名字，却的的确确是存在于她年幼的记忆里的。
　　那时候她跟楚连都还小，不明白拜祭的含义。却忘不了师父在祭拜那个放在祖宗牌位一侧，有着独立小桌安置的排位上，写着的名字。
　　易惜烟。
　　这个名字一直在她年幼的生活里，却不曾关注过。
　　后来，易简澈出现时，她也不是没注意到这个姓氏下面丝丝缕缕的联系，只是有些事情太过模糊，她猜测不到，揣度不了。
　　直到查到最后，墨鞘带来一则让她震惊万分却又早该料到的消息，易惜烟，是易简澈的生母。
　　易惜烟死后，易简澈被寄养在凤羽山庄，同林立堂一同长大。
　　再而后，他们，便遇见了。

　　她的父亲，亲手结束了他母亲的生命。
　　这样的不共戴天之仇之下，他怎么还可能爱上她？

　　楚连听完所有这些，面上仍旧保持着平常的神色，但细看之下，平静如冰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的裂痕。他沉吟一下，“自他见你第一面，你便知道？”
　　“我不知道。”秦暮染缓缓的回答，“但爱与不爱，我仍是分得清的。”
　　楚连稍稍有些动摇，却仍是看破了秦暮染极力保易简澈平安的情绪，“那为何还要护着他？”
　　“师兄错了。我做这些，是为了保师兄平安。”秦暮染傲然一笑，眼睛笔直的看着楚连，“师兄初登庄主坐席，江湖事务还未等熟悉之际，自然不想引别的争论上身。凤羽山庄根基稳，一时间撼动不得。我若是师兄，半年之内，决不去触碰。等到坐稳一切，羽翼丰满之时，再有所行动不迟。”
　　说完，眼睛微翘，嘴角上扬的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来，“何况，师兄真以为之前的所有，做得天衣无缝么？”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最终，楚连妥协了。
　　••• •••

　　秦暮染从回忆里脱离出来，搓揉着眉心，有些疲累。
　　最后的时刻，被她拖到现在。只是，她、楚连和易简澈三个人都心知肚明，拖，却避免不了。
　　这一战，是迟早的事儿。
　　半年的时间虽然已过。
　　但是凤羽山庄跟影剑山庄之间并没有彼此可以明目的登堂入室的机会。
　　而这次，楚连喜得贵子，凤羽山庄自然要带人上门道贺。
　　只怕到时候，江湖势力冗杂，慌乱间，便应了别人的意。
　　而且，就算撇去所有不谈。
　　刀枪相见，这是秦暮染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她怕楚连吃亏。
　　却更怕易简澈受伤。

　　楚连最怕的，就是她跟易简澈联手。
　　而半年前的那次时机，其实是楚连除掉易简澈最好的机会。
　　她不是不爱易简澈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不能对他，言爱。
　　她若想保易简澈平安，必须先断了易简澈所有的念想。
　　只要在楚连看来，他对她不重要，她对他亦是可有可无，便，不会，急切的想去结束。
　　他不纠缠，便可平安。
　　幸运的是，他果真如她所料。
　　受了伤，远远的离开。
　　彻底避开，那些隐藏着的，更大的伤害。
　　或许，他现在已经忘了她，抑或，是恨她的。
　　但是，她并不后悔。

　　而现在，似乎真的到了不得不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了。
　　有些事，就算是迟早，却也还是要来的。
　　不管，这次，究竟结局是怎么，都只能算是命数。
　　秦暮染沉沉的叹一声，“罢了，恐怕这次，拦不住了。”
　　秦暮染的惆怅，墨鞘看在眼里，突然问道，“楚夫人的生产，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墨鞘的意思不言而喻。
　　秦暮染不否定，却摇着头，“是与不是，都没有追究的必要了。”
　　墨鞘听了，长久的静默着不再说话，右手食指在半空中有节奏的叩击着，没有声音，像是在叩打着空气。
　　这是他一贯的思考方式，起初，每次看见他这样，秦暮染总是笑他动作太多。
　　现在习惯了，反倒觉得有着莫名安定的感染力在他四周四散开来。
　　他笑，问她，“这一战，你赌谁赢？”
　　秦暮染却是真真切切的静下心来，面朝着墨鞘，渐渐的浮现了笑，“自然是易公子。”
　　说罢，觉得自己有些答的太快，窘迫间，脸微微的红了。
　　复而问他，“你呢？”
　　墨鞘垂下眼睛，自然的扯出一抹笑，从身上掏出一钱银子，放到秦暮染张开的手心，“我赌楚庄主。”
　　“没诚意。”秦暮染撅着嘴，暗暗的笑，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不跟着大家一起赌易简澈？”
　　“有颜主帮他，他自然输不了。赌他赢的太多，我若赌他，怕是平分下来，也得不到几分好处，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还能赢一笔大的。”墨鞘轻笑一声，“毕竟输，也只有一钱，而赢，却是无数。”
　　墨鞘的理论很是独特，秦暮染细细琢磨了半天，却在恍然间一回神儿，眼忽然就亮了，“墨鞘，你的意思，是咱们赌一把？输，大不了维持现在局面不变•••”
　　秦暮染一顿，声音顿时明朗起来，“若是赢了，却可以两全其美，内外兼得。”
　　墨鞘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多余的言语。
　　默默的站在一边，眼睛，却满是鼓励的神色。
　　“好吧，咱们就放手试一次。”秦暮染微微一笑，声音里笑意盎然，“给各门派送喜帖，那日，我灵安谷，要办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