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生命太过短暂》鸫羽

2、Vol.4~6

　　Vol.4
　　生命固然是短暂的。
　　“恐怕对于幸村君来说，离开了网球的生命是乏味到连议论长短都没有意义了吧。”
　　一次闲谈中，佐野真带着微讽的语气说了这样一句话。
　　幸村精市不由暗叹这个女生怎会有着这般不符年龄的锐利。
　　青黛色的瞳光轻而易举洞穿一切。
　　青黛色，那是一种多么深邃而温柔的颜色啊。

　　是。即使握拍几率为零，但还是会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小心地摩挲着那承载了太多太多的网球拍。
　　如果再也不能回到球场……
　　那是幸村精市从来不敢去想的事情。这个假设句一直没有结果。
　　对，他胆怯了。
　　离开那明黄色球体的生命，就如电影剪辑时多余的场景，应该毫不犹豫地一笔抹杀。
　　可万一……
　　呵呵，那么也许自己的人生剧场也该就此终结了吧。

　　佐野真成功地戳到了幸村精市的痛处，一击即中。

　　幸村精市一直掩饰得很好。她的淡然、随和、温柔平静、不以为意，弄得别人老有“得这病的是路人甲，与我无关”的错觉。
　　可他心里又何尝不渴望快快离开这间压抑狭隘的病房，四面白花花的墙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苏打水的味道时不时让他感到晕眩作呕。
　　生命可以短暂、可以平淡，可是幸村精市，唯独痛恨这无能为力的感觉。

　　佐野真是第一个看穿他的人。
　　Vol.5
　　就像是一下子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远的梦。
　　梦中的最后一个镜头，是佐野真独自坐在手术室外幽深的长廊尽头，依旧神情漠然。
　　幸村精市猛然发现，佐野真竟已成了记忆中如此突兀而鲜明的存在。
　　过分强烈的真实感让他慢慢拾回了被麻醉剂剥离的意识。
　　睁开有些沉重的双眼，被光线刺痛，对上熟悉得不行的病房天花板，白得晃眼。
　　“醒了么，幸村君？”
　　淡漠而平缓的语调，习惯性地夹杂一丝小小的嘲讽。
　　……
　　佐野真？
　　Vol.6
　　微风溶着天空的味道吹进病房，一不小心掀动了柚色窗帘的斜纹裙摆。
　　侧了侧头，调整视角。
　　巨大的落地窗边，佐野真仍然是那个拘谨而又不失稳妥的坐姿。
　　是的，一如既往，神情漠然。

　　“小真是特意过来看我的么，真是荣幸啊。”幸村精市故意放松了口吻调侃她。
　　意料之中，佐野真小幅度地蹙了蹙眉，显然是为了那个不太舒服的城府，语气里也难得地多了几分恼意。：“别像我姐姐那样叫我，又奇怪又别扭……”
　　蓦然间，幸村精市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不对，他分明望见那双青黛色的眼眸溢动着一沦浅浅的忧伤。
　　幸村精市撑着手肘背靠枕头倚坐起来，以便让佐野真完整在自己的视野里，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即使正在竭力否定一些可恶的猜想，可是——
　　“我姐姐和幸村君同时进的手术室。”
　　“呐，幸村君醒了。
　　“姐姐她……
　　“睡下了。”
　　轻描淡写得如同在说别人的故事，听不出丝毫起伏。
　　“生命啊，太过短暂，短暂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地久天长。”
　　又是这句意味不明的感慨。

　　谁不想要万世留长，谁不想要地老天荒，谁不想要至亲至爱永远留在身旁。
　　任谁都是有这点私心的。
　　因为人活着，总有一些是在乎的，记挂的，不论如何不想失去的，这甚至可能成为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纵使他伪装得多么无所谓。
　　佐野真，同他是一类人。
　　幸村精市无声地叹口气：“啊，是吗，我很遗憾。”

　　相对无言。
　　只剩墙上的时钟无聊的声响。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淡然的东西，它没有感情。
　　不受限制、阻止，永远纹丝不动地站在最公正最客观亦是最漠然的角度俯视万物，规划一切，明晰一切，忘却一切。
　　可这世界上，又有多少纷繁复杂的是是非非连时间都无法阐明，连时间都无法变迁。
　　生命是脆弱的，但它却是执着的。
　　正因为短暂，才能得到深层意义上的升华，与时间并驾齐驱，地久天长。

　　“小真……其实是很爱姐姐的吧？”
　　隔了很久，幸村精市试探着开口，认识她近八个月，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去真正地打开她、了解她。
　　“虽然不说出来，但也显而易见呢。”
　　“现在小真一定很难过的吧……”
　　佐野真一直沉默不语，甚至没有抗议那个称呼。

　　“难过的话……
　　“就哭出来吧。”
　　幸村精市终于说出了佐野真所等待的应允。

　　如何不在乎呢？
　　就算是小女孩丢了洋娃娃，也会象征性地难过一阵子吧。
　　更何况、是姐姐呢……
　　是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