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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花家二煞 ...

  •   天牢不比寻常牢狱,尤其夜晚之时,隔很远才燃一个火把,看起来还像要熄了的,加上犯人的哭号之声,饶是甄绵绵这种常拾掇死人的也觉得后脊梁有阴气丝丝入骨,玉钧说的来接应的人像鬼魅一样飘在前头,甄绵绵勉力才跟得上,终于到了一处小小石室,一张小小石床,一个小小石几,上有如豆一油灯。
      这大概是天牢里最干净的地方。石床上仰面躺着个破衣烂衫浑身湿哒哒的人,胸膛也是半天才起伏一下。
      甄绵绵站在门口,紧紧抱着装寿衣的包袱,她埋了沈又不是一次,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她埋他。
      “还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趁着我还软和快给我换上寿衣,否则死了凉透了不好穿衣服啊,表妹。”气若游丝的声音还不忘耍贫嘴,也只有沈又这种人做得出。
      甄绵绵迅速擦了下眼睛走过去:“忘了给你带点东西吃,回头我烧给你,你想吃什么?”
      沈又稍稍偏过头,刚才他侧头向里看不见,这一见之下甄绵绵眼睛忍不住湿了,这哪还是人脸啊,青青紫紫肿肿胀胀,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儿,像死了很久。
      沈又居然还给她咧咧嘴,一丝血顺势流了下来,甄绵绵立刻抬袖去擦,沈又说:“还以为你见的死人多不怕了呢,早知道你也怕表哥我就学那汉武帝的李夫人蒙被见你了……”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什么大仇未报?还有什么家财留下?还欠了谁家钱财?有没有私生子流落异乡……”甄绵绵在石室角落发现一个小铜盆,里面恰恰有些干净水,于是洗了白帕回来低头给沈又擦脸,肿成这样,她下不去手,只敢轻轻的,挠痒痒似的给他擦。
      沈又想了想,说:“我最大的心愿是没有娶个媳妇,死了逢年过年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
      “看在你救过我命的份上,我给你烧,不只逢年过节,你寿辰满月百日周岁什么的都不会落下,你在那边就可着劲的花,不够了就托梦给我……”越说越别扭,甄绵绵闭了嘴,专心给他擦了脸,又费力的把他给扶起来,自己跳到石床上跪在他身后给他倚靠,然后慢慢的用手指给他捋顺了头发束好,再扎上一条白丝带。
      沈又泥一般的靠着她,嘴里也没闲着:“我听玉钧说今天花无心再娶,你却来这里给我送行,没事吗?”
      甄绵绵把他放平躺好,去打包袱,头也没抬说道:“能有什么事,我现在还顶着公主的名头呢,他敢把我怎么样我就再把他家烧了!那个,衣服还是等你咽气了再换吧,我准备的衣服多,你活着不大方便……”
      沈又就笑了,细长的眼睛缝里明显露出一丝调侃,他说:“上次你洗澡我都看过了,这次再给你看回来我们就扯平,不必都换,外面这一套就好,总归是要烂的。”

      甄绵绵咬着牙给沈又换了个里里外外,折腾得一身汗,而沈又还没咽气,甄绵绵脸颊却泛红,沈又说:“我后来总后悔,在宫里那会儿说和你指腹为婚的时候干脆说我们已经同吃同住多好,现在你做这些我也心安理得……”
      甄绵绵瞪视沈又,撇撇嘴:“你好像刚才也挺心安理得的!咦,都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没死!”
      “表妹,你过来。”沈又躺在那儿,现在一身白色绸缎,若不是那张脸太吓人应该也是玉树临风。
      甄绵绵凑过去一点。
      沈又说:“再过来点儿,我有话要给你说。”
      甄绵绵一边小心的凑过去一边嘟囔:“最好是关于财宝什么……的……”
      舌头因为沈又已不似刚才温热的手抚上了她凑过去的脸颊而打了结,甄绵绵立时被定住了,浑身僵硬,动也动不了,只是嘴巴还倔:“什么话?”
      沈又粗粝的手贴着她的脸,他又露出那种可怖的笑容,眼睛却开始慢慢闭上,声音几不可闻说着:“我想说,我马上就去……”
      沈又的手并未滑落下去,因为甄绵绵抓住了,两手捏着他的手,使劲的捏,直捏得发红才停下。
      这个人杀不死埋不了,也许明天早上又醒了,所以甄绵绵把他规规矩矩平躺好,双手放在胸口,自己坐到石椅上。
      夜更深了,天牢里的鬼哭狼嚎渐渐停歇,油灯也耗尽了最后一点光亮,悄悄的熄灭了。
      不知过了多久,之前来接应甄绵绵的人又来了,告诉她,天已经快亮了。甄绵绵挪步过去,缓缓伸手去探沈又的鼻息,没有,不死心的把手放在沈又脸上,冰凉一片,惊得甄绵绵立刻收回手紧紧攥起。
      那人又说:您该回去了,大人说花大人今天要携新夫人入宫。
      甄绵绵没搭这个话茬反倒问他:“这位大人,长沙王叔准我安葬沈又,你们何大人应该知会过了吧?不知道能不能从你们大人这儿借几个人手为我表哥去选一副上好棺木?”
      那人回说:“大人昨日已吩咐,棺木就在外头,坟地也选在了西山。”
      感情就等着沈又咽气呢。
      甄绵绵褪下腕上的金镶玉的镯子塞给那人:“如此,有劳替我把他安置在棺木里。”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人,很快就把沈又稳稳当当的放进柏木棺中,盖棺锲钉,本来没预备甄绵绵要去,所以没准备舒适的马车,甄绵绵正犹豫中,玉钧不知何时出现轻声说:“你也不要太逾了规矩,送至此可以了,好歹我和他相识一场,替你送他入土。”
      “好,烦你受累。”甄绵绵说道,脸上不喜不怒,只是有些无精打采。
      玉钧便一面吩咐人起棺一面命人送甄绵绵回宫,半路,甄绵绵命人转向花府,以花无心那样的人精想查出她昨晚身在何处易如反掌,她现在累得很,不想再跑回宫里粉饰一番和他做戏。
      俗话怎么说来着,行的正坐得直,她心里没有鬼祟怕什么?
      快到花府时,甄绵绵想起一件事:忘了把自己头上这些金银珠宝挑两件给沈又陪葬了,显得忒寒酸。

      回到花府,没想到府门口摆着个火盆,门口站着两个纸人般的仆妇,甄绵绵就见人家娶媳妇的要迈火盆,心道他们花家可真有意思,娶新媳妇的火盆还得烧到天亮昭告天下。
      刚想绕过去被仆妇拦住说,大人说请公主迈过火盆去晦气。
      甄绵绵忽然有一种恶向胆边生之感,眯了眯眼睛一脚踹翻火盆,看着木炭迸出四溅的火花,仆妇对视一眼,似乎没料到这情形,毕竟这位全天下都知道的假公主一直挺委曲求全的,连他们庶出的四少爷都能撵着她到厢房坐着去。
      甄绵绵大摇大摆进了门,却发现自己原先住的正房里花家兄弟一个上首一个下首阴着脸坐着,与那一屋子喜庆的红真是不怎么搭调。花无痕还用鼻子哼了一声,甄绵绵就走到上首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笑着跟花无心说:“花爱卿昨日洞房花烛夜,今日怎地还起这么早来请安?”
      花无心那脸,沉得像抹了墨一样,声音的火气——就像昨天被新嫁娘给关在门外了一般问甄绵绵:“你昨晚在何处?”
      甄绵绵打个哈欠,顺手倒了杯凉茶咕噜灌下去才道:“我表哥昨晚去世了,赖长沙王叔的恩德让我送我这孤苦的表哥最后一程,本想昨天花爱卿你大喜我不该不在的,可阎王让人三更死,不能停留到五更,反正花大人你娶亲也不是第一回,我表哥却是第一次死……”
      然后,那边缺心眼的花无痕嘟囔了一句:“谁知道是去做什么苟且之事……”
      甄绵绵接了一句:“人说,小人常以己之心度人之心觉人都猥琐不堪,难道花无痕你干过这么禽.兽的事连将死之人不放过?哟,这就是你们大家族的做派啊,连一个庶出的都这么横行霸道那个仗人势吗?”
      甄绵绵和花无痕自从第一次见面就确立了极不友好的关系,这会儿她又这么东拉西扯,花无痕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说出的话就变了味:“就算我是庶出血统还纯正,你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来历不明。”
      花无心向花无痕投去不悦的一眼,花无痕低了头,仍旧不服气的样子,甄绵绵“啧啧”出声:“我不纯正,可我能挑着你们最纯正的嫁,你敢挑谁?好像你纯正了就不死似的。花无痕,你给我滚出去,没听过长嫂如母么?你再对我出言不逊就是忤逆,我乱棍打死你。”
      甄绵绵特别喜欢看大家族子弟们拂袖而去的姿势,美妙极了。
      少了个碍眼的拱火的,剩下这位不大好说话,不过甄绵绵也没什么怕的,说起来他能娶得心上人她也有功劳不是?再说她也没去做什么辱他们门风的事。
      正琢磨着花无心得怎么跟她谈判呢,只见一个仆妇躬身出现在门口刻板的说:“大人,公主,二夫人来请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花家二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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